養親兵絕對是個燒錢的活計,看李成幾乎佔有了整個遼鎮屯田,每年還從拿到數額不菲的軍餉,依舊只養了三千多親兵就可見一斑。
到現在毛文龍還沒給毛珏軍餉呢,這一千四百多要是全都收了親兵,僅僅銀子一年就是一萬八千兩,糧食也得同比,還不算供養他們的吃喝,另外武器,盔甲,戰馬,打仗時候的賞賜,這些都是要銀子的,上次月谷之戰,也幸虧毛珏的親兵火槍隊崩了,讓他大動肝火還殺了五個人,要不三十多個建奴首級,朝廷的賞格遲遲未到,他就得先破產。
換句話說,加上原來的,養一千五百個親兵,如今毛珏傾家蕩產也絕對養不起,僅僅支付餉銀,一年他也崩潰了。
不過面對一千多號熱切看著他的眼睛,站在點將臺上,毛珏依舊是大大咧咧一拍胸脯。
“你們能堅持到這兒!本將就收下你們這些親兵了!”
“將爺!你不再靠較下他們的騎射武藝?這就都收下?”
連劉衝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當年他們選劉黑塔的親兵,哪個不是過關斬將,十八般武藝全都使上了,才被挑選上的,親兵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充任的,雖然待遇上,這幫傢伙被他們這些老親兵待遇高,可讓一群剛扔下鋤頭的泥腿子和自己同列,劉衝可同樣不爽。
可他這話還沒說完,後頭蘇長梅卻是猛地拽了拽他衣袖,搖了搖頭,遲疑了下,劉衝也是退了回去。根本沒理他,在底下千把人群歡呼中,毛珏又是滿是洋溢的高聲說道。
“文千戶,汝馬上組織佇列,讓這些人站隊等候,本將於蘇監糧道,劉百戶回去取戶籍花名冊,回來將這些新丁紀錄在籍貫!即行當兵吃餉!”
不過臨下點將臺之前,毛珏又是重重的加了一句。
“本將沒回來之前,汝等安靜等候,不得離隊,不得擅自離開!”
文孟帶著手底下兵士,很是粗暴的把底下應募的丁壯按著肩膀推過來推過去,和他們講怎麼站隊,還不如這樣簡單粗暴的踹成隊形,就在這些壯丁猶如不倒翁那樣來來回回直暈的功夫,毛珏帶著幾個重要將領還有親兵隊,大搖大擺的走下了點將臺。
體檢完已經是下午四點左右了,在那些應募親兵滿心歡喜的等候中,時間一分一秒開始流逝。
此時是七月末,冷倒是不冷,可是日落時分,那股子燥熱還是冒了上來,上午就跑了一上午馬拉松,中午還沒吃飯就開始忙著毛珏那古怪的體檢,到了現在,這股子口乾舌燥開始冒了上來,有的人躁動的左顧右盼著。
“喂,老子問你們,參將什麼時候回來!”
人還真是現實,之前尚可喜手下的大將千戶,蒙古人虎猛居然也跑來選這個親兵,估計是是博個親兵軍官之類,也好多點銀錢去買酒吃肉。這老哥也真是脾氣暴躁,不到十分鐘,他已經不耐煩的拎起了旁邊一個圍著人群站崗的戰兵衣領子,咆哮著問道。
這人在軍中也頗有些兇名,站崗的兵士被嚇得禁不住一哆嗦,可憐兮兮的模樣拱了拱手。
“虎爺,將爺什麼時候回來,我一個走卒上哪兒知道去!”
“孃的晦氣!”
一巴掌把那戰兵推搡到了一邊,這粗壯的蒙古大漢嘴裡不乾不淨的又是回了佇列中。
差不多又是半個來小時過去,更加不耐煩,虎猛忽然在行伍裡暴怒的咆哮一聲,吹鬍子瞪眼的叫罵道。
“這他孃的參將又泡到哪個娘們肚皮上了,這般墨跡!”
“他孃的,老子是不等了,明個再說!”
“哎,虎爺,將爺下令,不允許離開的……”
兩個戰兵還想去阻攔一下,卻不防這莽漢一巴掌推搡過去,差不點沒摔的他倆一個踉蹌。
“給老子滾!”
閃開倆人,虎猛是大搖大擺的走出了校場,一頭鑽進了堡壘裡才開不幾天的小酒館中,估計今晚是醉生夢死在那了。
人都是有跟從性的,本來就等的焦躁,看著有了個帶頭的,跟著虎猛,六七個年輕力壯或者一副精明模樣的小子猶豫了會兒,也是跟在了屁股後面走出了校場,不過這一次捱了一巴掌,負責看守的戰兵也沒去管。
時間又過去了不少,差不多快一個小時了,三三兩兩的應募者耐不住等待,從隊伍裡出來了,有的還滿是抱怨的嘀咕,讓毛珏給耍了,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有的則是滿懷希望,或許參將大人給忘了,出去吃個飯,回來正好趕上這個錄入軍籍,本來在文孟一巴掌一腳給踢打的跟豆腐塊那樣的整齊隊伍,也開始跟乳酪那樣這一個窟窿那一個眼兒,缺了好大一塊。
太陽沉甸甸的落入了西天,肚子餓的咕咕叫,待不住的越來越多,還有吃完飯回來的,看著一幫子還在站隊,就又回去了,更多的人跟在後頭打道回府,打算明天再過來,一個時辰之後,還在站隊的已經不足一半了。
可毛珏還沒回來。
又是兩個時辰過去了,這會兒夜色幾乎完全沉浸了下去,本來浩浩蕩蕩的一千六百多壯丁,這會兒就剩下六百出頭了,都是村子裡憨憨厚厚最老實的那部分,還在那兒咬牙堅持著,一動不敢動。
“小春子,走吧!看樣子,今個將爺是不帶來的了,人家是貴人多忘事,咱還在這兒死撐著幹什麼?明個再說吧?”
一個包裹著圍脖,打著哈欠的漢子懶洋洋的向外走著,一面還回頭說著似乎跟他同村同屯,好幾個壯丁頓時也沒了耐心,跟著往外走著,不過他叫的這個名字,一個又瘦又小的半大孩子卻是始終倔強的在那兒一站,動也不動,他身邊的佇列已經空了,一大片地方空空蕩蕩就剩他一個,顯得空空蕩蕩的。
喊了兩聲沒喊走他,那個圍脖漢子忍不住停下了腳步皺著眉頭扭過了頭。
“小春子,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就算今晚你站一夜,人家大官也不會回來的,再說,就算選人家也是要咱這樣的爺們,不能要你個……”
“行了,你跟她個剋死爹孃的掃把星說什麼?小心把晦氣傳到你身上!”
話還沒說完,另一個同村壯丁已經不耐煩的拽住了圍脖漢子的胳膊,拖著他往外走去。
可憐巴巴的回頭張望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餓的,瘦小個子那雙格外大的眼睛也是露出了點動搖。
可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咯吱的兩聲忽然響起,剛剛那個圍脖漢子還有幾個一起出去的同村青壯被猛地關在了校場的大門外面,緊接著,火把騰的一下冒了出來,從那個二層的軍營小樓裡頭,一百多個毛珏親兵打著火把列著兩排橫隊圍攏過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把他的從三品參將棉甲鳳翅盔給換了出來,騎著馬走在最前面的毛珏顯得格外精神奕奕。
甚至可以稱得上雙目放光。
戚繼光選兵就是,機靈之人不要,市井之徒不要,小販墨吏不要,這樣人在戰場上自己滑頭開溜了不說,還會攛掇別人跟著開溜,一條臭魚壞了一鍋湯。
戚家軍軍紀如何?相傳當年戚繼光薊鎮閱兵,半途有事離開,適逢天降寒雨,幾萬薊鎮邊兵全都找地方避雨去了,唯獨三千戚家軍一個個相比北方大漢瘦小些的義烏子弟猶如三千雕像那樣,屹立不動。
今個,毛珏也是習戚大帥之法,去精選最可靠之兵,能遵守他的軍令到這個時候,戰場上,這六百多人也將頑石那樣的屹立在他身邊任憑風吹浪湧,不動絲毫。
眼看著校場裡面的情景那些剛走開不遠,還有在附近吃完東西回來的壯丁無不是急急匆匆拍打著門板,想要混進來再挽回些什麼,然而毛珏是理都沒理會他們半下,目光矍鑠的盯著這六百人足足幾秒,這才昂然的高聲說道。
“汝等,就是老子毛珏的親兵了,從今個開始,老子有吃的,就餓不到你們,老子有穿的,就絕對不會凍到你們!戰場上,砍下一個腦袋,老子賞你們三十兩銀子!老子在一天,你們都可以拍著胸脯,自豪的挺起腰桿,因為你們是老子毛珏的親兵。”
“老文,帶他們入軍營,休息,明個一早,錄軍籍,發安家銀子!”
自己外甥高興,文孟這會兒也高興了幾分,吆喝著領著那些還有些楞呼呼的新進親兵跟劉姥姥進大觀園那樣,迷迷糊糊的進了那還散發著水泥味道,青灰色的二層小樓軍營中。
石灰才幹不久,牆面上還有著絲絲水痕,一個個房間裡空空蕩蕩的,除了四張上下鋪,就一個吃飯的桌子,也不管什麼建制不建制了,一個屋子塞進八個人,就先將這六百個人安頓下來。
那瘦小的傢伙被安排到了個下鋪剛躺下沒多久,整個屋子裡的鼾聲就彷彿進入豬圈那樣,瘦小的身子陷進軟綿綿的棉褥子中,這個叫小春子的傢伙卻是翻來覆去睡不著,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中,寫滿了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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