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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章.挖牆腳!

作者:好大一隻烏
鹽政,自漢武帝而起,歷朝歷代為朝廷斂財之重政,甚至南宋時還支撐起了半壁江山,可到了這大明,鹽政卻也畸形了。

兩淮鹽政在清朝,每年能收入達上上千萬兩一千二百萬兩,可就算萬曆年見,鹽水也不過二百多萬兩,到了崇禎年間,甚至有跌到百萬兩以下的時候,本來國家增加財政收入的大政,卻成為了一群鹽商與貪官蛀蟲上下勾結的斂財場,超過七八成的利潤被他們瓜分掉了,朝廷撿著殘羹剩飯還平白遭到老百姓的唾罵。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畸形的政治,才養出了揚州鹽商這一特殊的富豪群體,鹽商富得流油的資產沒處花,又花在文化產業上,讓江南的文化發展變得空前的高速與發達,其中還格外興起了兩個專門為鹽商服務的特殊階層,揚州瘦馬與紹興師爺。

這揚州瘦馬毛珏已經見識過了,阿德蕾娜就算揚州瘦馬,而劉伯濤則是紹興師爺的一員了。

科舉這個獨木橋太窄,江南文風又太盛,沒有家世又沒有門路的窮苦子弟根本走不過,為了生存,他們有的人從商,有的人則出幕。

在清代,紹興師爺發展的甚至成了謀士的代名詞,一地出身的文人,暗地裡甚至足以左右帝國的政壇,而且在長時間的理財,刑名斷獄,稅收錢穀打理中,這些人也積累了深厚的寶貴經驗。

現在明末紹興師爺的整體水平如何毛珏不知道,可這劉伯濤的水平絕對超過了東江學府專業培訓出來的人才,他的經驗老到,擔當個知府綽綽有餘,就算巡撫那一級別也足夠可圈可點。

而且不僅僅是得到個治理地方的人才,就因為紹興師爺的地域性,如果收納了他一個,沒準兒就能釣上來一串來,尤其是在毛珏得官的同時,又挖了江南大族的牆角,讓一些南方州府地方政治陷於混亂,簡直是一舉兩得。

所以毛珏留他劉伯濤這麼十來分鐘,僅僅叮囑一件事兒,就是招人,給他了個吏部主事的位置,並且許諾,要是能招募滿一百,就提拔吏部郎中,一千,就提拔侍郎。

自己能升官,還能帶動同鄉,這筆買賣對於劉伯濤來講,也是太划算了,直接在文墨店包下來個書房,甩開筆桿子他是滔滔不絕的寫信。

這些信才剛剛寫好,墨跡尚且有些未乾,就立馬就被守候在門口伺候著的吏部官員所請走,劉伯濤不知道的是,為了他一個人,甚至發動了遼鎮江南一小半的情報網路,毛珏麾下的新任錦衣衛指揮使盧忠也被髮動了出去,以飛鳥傳書形式運抵江南。

這頭南明的使節還在路上磨蹭,那頭密密麻麻跟宣傳單一樣的挖牆腳書信已經是漫天撒在了蘇湖常大大小小的知府縣衙中。

…………

松江縣衙。

這些日子江南的風波可不小,京師朝廷團滅,曾經是養老院的南京六部成了當家花旦,東林黨,非東林,生旦淨末丑各色人物都想上去演一把,尤其是最近聽說朝廷的遼王打敗了叛賊李自成的百萬大軍,朝廷百官很可能攜著新登基的弘光皇帝北上,到時候能接收到更加龐大的權利,上到東林諸系的魁首教主以及非東林系的政治領袖,下到復社那些精神領袖如張溥,張彩兄弟,明末四公子等在野人士,無不是醉心於權利的爭奪,都想在未來的蛋糕上咬一口。

朱老爺子夠精明,建國時候就考慮過地方官依仗家族欺凌鄉里的情況,吏部執行了兩百八十來的鐵律,就是官員不得在本鄉本土任職。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天下雖大,卻也逃不出關係網,官員們這兒拉同年那兒擺世叔,你兒子在我這兒我幫你照顧,我侄子在你那兒你也好聲看養著,這松江縣令龔浩也差不多,他出身與杭州龔家,那兒是浙黨的根據地,到松江這兒算是東林的大本營,本地幾個大族也多傾向東林,可是他家老爺子和錢性大族有交情,他在這兒做官也算是做的安穩。

可如今,如此大風向下,這小小的縣衙自然也倖免不了,雖然在大權利上摻和不上,卻也得考慮站隊問題,尤其是平時還算容得下的東林大族,看他這個浙黨釘子已經開始不順眼起來。

何去何從,這個胖子縣令不得不著重思考。坐在縣衙裡,龔浩是西瓜那樣陽痿在大太師椅上,一面搖晃著扇子,一面還在那兒唉聲嘆氣的嘀咕著。

“誰都他孃的是大爺!就本官是芝麻!幾個童生都敢指著老子鼻子鬧騰,這官當的有什麼意思?”

不過芝麻也有威風的時候,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幾聲敲門聲輕聲響起,緊接著,一個和他差不多胖,穿著紅絨色長袍,戴著鑲嵌塊劣玉的瓜皮帽,一對兒奸詐的尖細鼠鬚子翹翹著,像個西瓜瓤那樣滿含笑容的走了進來,抱拳窩著肚子,看著都難受的重重一鞠躬。

“東翁!劉大人那面來催,讓松江縣快些押解錢穀過去!”

此時南京的局勢是反東林一方的馬士英馬瑤草再勝一籌,聯絡著江北三鎮逼宮,坐穩了首輔大學士位置,逼得東林一方的前南京兵部尚書,東閣大學士,赫赫有名的史可法站不住腳了。

在擁戴問題上,史可法提出了福王七不立,等待馬士英大軍壓境,擁戴福王已經是大勢所趨時候方才轉變立場擁福,已經天生失去了朱由崧的信任,他又秉承著東林一貫毛病,清高,看不起武將宦官,讓更懂得變通的馬士英先行拉攏了江北三鎮,兵權上,東林處於絕對劣勢。

為了彌補這一點,東林可勁的攻訐毛珏,其實目的就是為了嚇唬毛珏到他們一方,與馬士英分庭抗禮,為了分化馬士英勢力,史可法又來了個以退為進,自請督師江淮,前些日子,他是移動大營到了揚州。

不過既然來拉攏江北三鎮,自然得出血,給拿銀子拿糧餉好好養著,這銀子糧草哪兒來,當然是自江南各地收颳了,被強行攤牌到各縣。

可問題是東林黨叫的響,真拿銀子時候一個個又是捨不得了,就著松江縣,超過九成的土地是輸於錢,楊,柳,趙幾個大世家的,他們門中官員甚多,是免稅的,剩下十分之一的土地全餓死也拿不出史可法攤派過來的軍糧,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是積年的老紹興師爺,遇到眼前的景象也是束手無策,只能是滿臉陪笑的來找他的東家了。

可惜,他來的時候很不巧,剛好一肚子火,縣令龔浩是直接沒好氣的嘩啦一杯茶潑了過去,老師爺趙進話還沒說完,被這熱水是結結實實的噴了一臉。

潑了茶水尚且沒解恨,龔浩還破口叫罵了過去:“本官正策應朝廷大事,這點錢糧穀物的小事兒也來煩我,要你這卑賤下吏有什麼用?”

“自己看著辦去,辦不了,就收拾鋪蓋走人!”

“是!東翁教訓的極是!”

還真是職業道德,茶葉順著肥乎乎的臉上往下掉,這老師爺愣是沒擦,又是點頭哈腰笑著退了出去,然而剛把門關上,他的臉情不自禁的陰沉了下來。

人又不是機器,誰沒有尊嚴和脾氣?這真是叫赤裸裸的打臉了!臉色陰鬱的直接回了簽押房,可看著桌子上的賬本,他的臉色再一次拉噠了下來。

百姓無糧,大族還碰不起,叫他自己解決,他拿什麼解決?

就在趙進也一籌莫展的時候,冷不丁門口卻又是傳來了敲門聲。

“師爺!剛才來了個小斯,送上來一封信,說是您舊交東鄉劉翁的手書!”

跟了董其昌,師爺屆,劉伯濤也算是稍稍混出名頭的,聽著這個報名,趙進是情不自禁嘆一聲氣,揮手說道:“拿進來吧!”

要是在龔浩這兒實在混不下去,去找他這位老大哥碰碰運氣也是個辦法,以董家的勢力,謀個縣令易如反掌,而有縣令肯定必不可少他這樣師爺,嘀咕著,趙進慢悠悠的拆開了手書,然而僅僅看了兩眼,他的眼睛就直了,旋即越往下讀越亮,讀到最後,他乾脆皮球那樣的站了起來。

這老師爺也算是個果決之人,揹著手轉了幾個圈兒,印章往桌子上一丟,旋即他是急促的溜出了縣衙。

“翠兒,帶上孩子,收拾點細軟,咱們要趕緊上路,要快!”

…………

第二天一大早,龔浩簡直像個巧克力火山蛋糕那樣,一肚子火氣陰沉著臉猛地踹開了縣衙簽押房大門,憤怒的咆哮著。

“一點錢糧到現在沒解決,還得趙大人找到本官頭上,你這師爺……”

“人呢?”

看著空空如也的簽押房,龔浩差不點沒氣暈過去,旋即又是氣急敗壞的對著捕頭嘶吼了起來。

“李捕頭!去趙師爺家,讓他趕緊來見本官!”

“遵命,老爺!”

幾個捕快屁顛屁顛出了縣衙,可片刻之後又是悲催的回了來,無比無奈的一抱拳。

“老爺!趙師爺也不在家,看他家,好像收拾了一圈,搬家了!”

“跑了?”

龔浩再一次不可置信的叫嚷出聲來,旋即他是氣惱的再一次擺手。

“派人去曾家,告知他們介紹的趙師爺跑了,本官要讓他在官場上再找不到活計!另外讓曾家,再給本官趕緊推薦過來倆師爺,要頂事兒的!”

“遵命,老爺!”

捕快們再一次點頭哈腰,一肚子站隊的焦慮,龔縣令轉眼又把這縣衙的瑣事扔到了腦後,反正破落文人有的是,過兩天自然有人來收拾爛攤子。

誰知道,這個過兩天,竟然成了永遠!

咣噹一聲,史可法派來徵收錢糧的李大人是憤怒的把印章砸在了桌子上,咆哮著怒吼道。

“松江縣,閣部大人半個月前就下令,到現在錢糧無著!你這縣令莫非當膩歪了不成,要抗命不遵?”

“大人息怒,喜怒!小的這已經派人徵收了,這兩天,兩天之內就把糧草給送上!”

“就兩天,再見不到糧食,本官旋即把你革職查辦!”

嚇出了一身冷汗,身上肥肉都好像瘦了半斤那樣,後背汗珠子直冒,目送著李大人出縣衙,他又是無比悲催的咆哮著。

“曾家那面還沒有訊息嗎?找個師爺那麼難?”

和他臉色一樣成了苦瓜臉,李捕頭同樣悲催的說著:“還沒訊息,老爺這幾天邪門,有點頭臉的師爺都不知道聚哪兒去了,曾家說已經派人去紹興,湖州那面找了,最快,也得下個月!”

“下個月!”

平時不是吟詩作對就是吃喝玩樂了,對這些錢穀刑名一竅不通,看著滿屋子賬本,一時間這龔縣令差不點沒瘋了。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倒黴的還不知他一家,沿著長江六十多個縣,四十多個和他差不多,揚州方面,不少大鹽商大鋪子也是忽然人去樓空,讓鹽商們都是一陣手慌腳亂,忽然間江南本來繁盛的下層人才忽然凋零,離開師爺,連道都不會走的風流名士們第一時間把地方政權亂了個一塌糊塗。

其中遭遇影響最大的,莫過於揚州督軍的史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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