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孫傳庭”的屍體已經被搬運了出來,就放在東廠衚衕內的緝事廠大堂上,正坐在岳飛畫像前,王德化的臉陰鬱的猶如鍋底,雖然說是廠衛並存,可畢竟是皇帝身邊的,在這兒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只有站著的份,跟著站著的還有錦衣衛的兩個千戶,東廠的掌刑千戶,典籍檔頭。
說實話,這造假造的夠妙的,廠衛二百多年曆史,好的沒積累多少,暗殺栽贓暗算的本事倒是一個比一個精妙,全都提現在了這個假孫傳庭這兒了。
首先是半死不活,後腦門頂芯兒,用纖細中空的鐵針頭往血管中灌入硃砂,細小的硃砂顆粒堵塞大腦毛細血管,人就如腦血栓那樣癱了,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動,偏偏卻是死不了。
還有臉上的潰爛,那是事先那開水燙過,燙的角度與手法極具技巧,最開始僅僅是臉色蒼白些,幾個時辰後,燙傷的潰爛與浮腫這才爆發出來。
至於怎麼投運進詔獄的,錦衣衛還有大木偶之術,在衣服上吊鋼線,左右人牽動,死人也能像活人那樣惟妙惟肖的行走。
幾班運作,一個市井地痞人販子就榮幸的替代了朝廷二品大員,陝西巡撫,來了個狸貓換太子!
只不過這些都是廠衛的看家本領,又如何能瞞過廠衛的頭目,東廠提督王德化?
令王德化震驚的遠不是這具半死不活的倒黴鬼,而是這個計劃,這份能量。
入東廠的腰牌竟然是從自己這兒拿的,幾個人又是大搖大擺的以錦衣衛名號入了東廠的檔案室,在那兒裝模作樣查了半天,這才又以公幹名義下了東廠詔獄。
也不怪倆牢頭蠢,能走到這一步,他們自稱劉檔頭的親戚,說是要報復孫傳庭,當初孫傳庭斬了他父親,這說辭誰能不信,他們能走到這兒,說明背後的人物已經默許,還有銀子收,他倆敢找不自在嗎?
“諸位,陝西巡撫孫傳庭孫大人在詔獄暴病,諸位可知道?”
這話有點問的沒頭沒腦,人家生病了,跟自己有毛關係!可在廠衛中,沒有那句話是廢話,看著“孫傳庭”,駱養性的眉頭亦是跟著緊鎖了起來,想了一下,重重搖了搖頭,其餘的千戶,檔頭亦是先後搖頭,沒個人的神色都很凝重。
“哦?既然都不知道,那就算了!派人讓孫傳庭的家屬把人埋了,多給些銀子,省的那些書生亂嚼舌根,都下去吧!”
如此大事,這麼高高抬起,就如此輕輕落下了!甚至還隱瞞了皇帝,不是王德化多愛這孫傳庭,實在是不敢查!這和明末三大案中的廷擊案太相似了!幾乎把廠衛高層都牽連了上,這要是狠查下去,株連不知道多少人,此時的朝廷夠多事之秋了,魏忠賢被處置,廠衛也是傷筋動骨,現在實在是折騰不起。
尤其是能做到這些的,背後的勢力也讓王德化恐懼。
甚至召集這些人,王德化都不是為了得到什麼真相,單純的僅僅為了警告一下,這事兒老子知道了!不要再有下次!也不要聲張出去!
這就是政治。
能幹上千戶檔頭的也都是明白人,傻瓜也混不到這個地位,大傢伙都跟著轟然應喏,沒有一個有異議的,只不過出去時候,幾人卻是神態各異,狐疑而又擔憂的目光掃視著每個人的背影,一件事情,讓廠衛之間也是相互猜忌起來。
打發走了麾下,又揮手讓人把“孫傳庭”給抬下去,捏著沒有鬍鬚的下巴,王德化還是凝重的向著外面張望過去,沉吟著嘀咕著。
“又是楊嗣昌?高起潛?薛國觀?還是,皇城哪位……”
一系列大人物閃爍過腦海,這位皇帝身邊位高權重的大太監,卻是渾然沒有時間去注意一個小小的千戶詭異的面部表情。
回了錦衣衛衙門,獨自一人鎖在了房間內,忽然是再也控制不住,強捂著自己的嘴盧忠是重重的錘著被子。
什麼廠衛,也不過如此!
幾天後,京郊,宛平縣城,縣衙大牢。
做戲做全套,為了照顧這些文人士子的臭脾氣,小唐是一副錦衣衛打扮,一本正經的宣讀著黃色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三綱五常,君為臣綱!…………,今陝西巡撫孫傳庭悖逆惘上,罪大惡極,罪不容赦,今發配黑龍江寧古塔,予披甲人為奴,欽此!”
這份聖旨要是在清朝就耳熟能詳了,可對於這個時代的大明來說就太陌生了,黑龍江是哪兒?寧古塔是哪兒?披甲人又是誰?不是應該發配哈密衛嗎?就算是大同,遼鎮都是耳熟能詳的,孫傳庭的夫人盧氏聽的目瞪口呆。
就算孫傳庭自己都是愕然了下,不過這些天的事情一直進行的很詭異,突然間就把自己從詔獄裡帶了出來,還是在宛平縣和家人關在一起,孫傳庭猜測,也許自己在朝中也是引起了一番爭鬥,誰勝誰負不知道,誰為自己出手了也不知道,甚至這個結局時好時壞也不知道。
不過至少,好過了自己全家被一塊兒剷除,愣了幾秒鐘之後,孫傳庭還是俯身磕下頭去,雙手高高的舉在了頭頂。
“臣孫傳庭,接旨!”
這個時代也夠殘酷了,孫傳庭一妻一妾三個大人,一人一塊沉重的枷鎖不說,他不到十歲的兒子還有幾歲的閨女,同樣也被戴上了枷鎖,兩張童稚的小臉兒憋的通紅,如《水滸傳》裡林沖那般,被兩個手持水火棍的官差推搡了出去。
“這位官爺,為何朝南走,莫非黑龍江寧古塔在南方?”
“你想得美!往南是去運河坐船,發往山東,你們一家罪大惡極,要被髮配遼鎮的最北端,最苦寒之地!”
聽著這個回答,孫傳庭的老臉禁不住苦笑了下,他下獄的原因,就是他主張秦軍應當留在陝西,繼續防備流賊,而這次被打怕了的崇禎,楊嗣昌等人卻是主張把秦軍扣留在保定,以防備關外女真人的下一次入寇。
可爭來爭去,最後秦軍還是留在了保定,而自己,也得遠赴遼鎮,也許這輩子就死在關外了。
不過能與建奴死戰,戰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吧!腰桿猛地挺直了不少,扛著厚重的枷鎖,這位歷史上大明朝最後一根中流砥柱,是沉重的向前邁著大步。
於是乎,毛珏的收藏中,又多了個猛人。
…………
簡直是有恃無恐,誰能想到,這頭已經“死在”詔獄裡的陝西巡撫,能以一個犯人身份,大搖大擺的在運河坐船,南下逃之夭夭?這一次皇太極的南侵將朝廷從河北到山東地方官府統治秩序也給打亂了,濟南一帶更是幾乎變成無人區,更何況還有錦衣衛看押,誰去觸碰這個黴頭?
在京師的冷處理下,孫傳庭一行是順利的抵達了東江,鐵山,只不過在這兒,他卻是遇到了點麻煩。
這一路上,孫傳庭簡直是不可置信,雖然聽說過一些東江的傳聞,可他怎麼都想不到,塞外之地,還是李氏朝鮮的國土上,竟然有著如此熱鬧繁華的大都市。
雖然到如今,毛珏治理下的東江也不過一百五六十萬人口,分散到黑龍江諸多城池,鐵山人口甚至少了兩三萬,還比不上西安,可論繁華,這兒足足甩了這個時代的西安幾條街去,尤其是街道兩旁,西安遍地的叫花子,這兒一個都看不到,有的只是行色匆匆,忙碌的市民,一個個露出健康的臉色。
枷鎖在上船時候就被卸掉了,在陝西巡撫一家子看花眼中,被帶到了鐵山那壯觀的都督府,在那兒,一個百戶哨長是腆著肚子,傲慢的揹著手出現在了他面前。
“你就是孫傳庭?”
“罪人正是孫傳庭!”
“到我東江,必須要知道我東江的規矩,你可準備好了?”
“罪人自當遵守!請官爺明示!”
還不知道自己要遭遇什麼,孫傳庭是恭恭敬敬的一抱拳,他這模樣,倒是讓那哨長樂了,不住地點著頭。
“不錯不錯,如今像你這麼有擔當有膽識的不多了,既然你準備好了,那麼來人!”
“官爺,這是?”
眼看著四個東江兵不懷好意的圍了上來,滿是警惕之色,孫傳庭立馬是愕然的問著,可惜,東江最不多的,就是廢話,左前方那個東江兵是直接一個直勾拳,電炮糊在了他臉上。
咣的一聲,又一個大人物死狗那樣被打翻在了東江熱土上。
噼裡啪啦~
“哎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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