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毛珏替代了朝廷,成為了餘大成告狀的物件,成了他這個文臣督撫的靠山,山東官場多了個廣告詞兒!
有事兒找毛珏!
餘大成怒氣衝衝的書信傳到黑龍江時候,已經是二月末三月初了,農曆的三月差不多是公曆的四月多,今年老天爺難得給毛珏了個面子,春季到來,大地就按時開化了,冷厲的雪水匯入黑龍江,讓江流一下子就湍急起來。
不過毛珏的預算的還真不錯,河流經過那處古城遺蹟,奔湧的大水直接繞了個彎,現在他才搞清楚,這地兒還真是赫赫有名,寧古塔舊城距離這兒已經不遠了,按照地界算,這兒是後世牡丹江市,毛珏夢寐以求的三江平原其實還得從這裡向北走,不過這兒的黑土地,已經肥沃的令人口水直流了。
開發北大荒時候有句諺語,插根筷子能發芽,土地捏著能出油!本來毛珏從白馬山城遷出不少衛所鎮民,這些人心頭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不情願的,可是剛到地方,這怨氣立馬就消散的一乾二淨,這地太肥了!
而且毛珏的土地政策是十倍制!在白馬川有十畝地,在這兒直接就可以領一百畝,有三十畝就是三百畝,簡直賺翻了。
這兒還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後世開發北大荒就是在一種烈火般的熱情中開發出來的,如今這種熱情穿越了三百多年,來到了這明末,隨著船一波波到這兒的東江移民,一下子也是拼命地扎到了田裡,挨著河岸邊上,一個個地壟溝開始在河灘邊初見端倪。
這才幾天時間。
後世黑龍江出產了全國五分之一的糧食,五常大米成為優質大米的代名詞,如今,這個糧倉初見端倪。
只不過毛珏還是犯愁。
後世開發北大荒,足足動員了五百萬人,城鎮中知識青年五十四萬放下書本,投入建設,足足開發了六十年,現在毛珏有多少人手?才五萬人!而且還缺乏壯勞力,開發這個牡丹江都不夠用,更別說把整個三江平原,黑龍江流域變成農場了。
人呀!從哪兒弄到人呀!
河灘邊上,從皇太極那兒敲詐的遼馬直接掛上挽具拉著犁,鐵山一到十團的軍屬們揮舞著鞭子爭分奪秒的在大地上畫上新的痕跡,走在河岸下面,毛珏則是愁眉苦臉的看著餘大成的信。
“將爺,您找我!”
這閱讀功夫,興致匆匆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一張馬臉猛地闖進毛珏眼簾,一下子嚇了毛珏一大跳。
種地明顯不是文孟感興趣的,最近部隊的體能訓練改成了開荒,就算軍官都得跟著下田,就算是加了半餉,文孟也是閒的蛋都疼了,這似乎有任務,他那臉上的麻子似乎都冒出了金光。
可接下來毛珏沒好氣的話卻是差不點沒讓他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
“恩,是找你!通知你一聲,你的鐵山第一團團率,鐵山參將今天開始卸職,轉調登萊道備倭鎮海所守備,明天去赴任!”
“將爺,我的老小祖宗!咱老文犯什麼錯了啊!”
哭喪著一張臉,文孟差不點沒跪下,滿是悲催的,他鬱悶的長著手臂,可憐兮兮的求著情。
“第一團的訓練可一丁點都沒落下,耕田任務也是超額完成,不會是那次吧!那也是孔有德這傢伙張羅著偷跑出去打獵喝酒的,一罐子山西老汾酒他灌了多半,咱老文就喝了小半碗,要去職流放也是先罰他吧!咱老文是冤枉的啊!”
“哈?你們揹著老子出去喝酒打獵去了!好你個文孟!”
沒想到還有個意外收穫,毛珏是氣急敗壞的蹦的老高,跳著腳叫嚷著。
“這個月你們月俸罰半!讓你們丫的不聽軍令!”
這也是東江的特色,遼鎮的軍將巴不得向內地調,尤其是登萊道這樣的二線太平地區,可在東江人看來,被調出東江,和流放沒什麼區別了!這片土地的凝聚力可見一斑!罰俸也比被流放強,文孟這貨立馬是嬉皮笑臉的在那兒齜個牙。
“別說半個月,半年都沒問題,那將爺,小祖宗,是不是不用去什麼勞什子鎮海所了?”
“是,不用去了!”
還是那麼咬牙切齒,出去打獵不叫老子!毛珏惱火的哼哼著。
“接著回去耕田去吧!我調沈戎的苦葉第一二團去!”
“老子岳父餘巡撫那兒遭響馬子匪患,地方衛所部隊不堪大用,向咱東江求援,本來你是我舅,想調你部去賺筆快錢,行,你不願意,有的是人願意!”
文孟頓時傻眼了,看著毛珏把信團吧團吧扔河裡,又是大大咧咧的向前走著,他是無比悲催的急促問著。
“調令就是個幌子,還調回來?”
“哎呦呦,我的小祖宗,沈戎那貨能擔什麼大任,我和您說,這貨可是個變態!前幾天海參崴衛女兵團內衣失竊,就這貨乾的!我的部隊負責稽查,這貨拿了幾包煙才堵住我的嘴!他部下多是蠻子,能成什麼大事兒!”
“好啊!你小子還收受賄賂!他孃的,老子真的考慮,讓你去苦葉鎮刷馬桶去了!”
“小祖宗,我可是你親舅啊!你小時候拉褲子,還是咱老文給您洗的……”
“閉嘴!”
臉皮子直抽,毛珏的腦門上禁不住蹦出了幾根青筋。
最後在日照綠茶,東阿阿膠還有德州扒雞的賄賂下,文孟是一道過五關斬六將,贏下了這個出征機會,海參崴港,在孔有德,耿仲明,沈戎龐大海這些軍將眼睛通紅的嫉妒中,這貨是騷包的坐上了毛珏的旗艦黑珍珠號,站在甲板上咧著大嘴笑眯眯的直襬手。
“不用送了,咱老文去去就回,回來會給你們帶特產的!”
他身邊,還露出一撮毛來,這次出兵,毛珏不止調動文孟部,還把宋獻策這個東江專用業務員派了出來,可惜這宋大頭太矮了,墊著腳也就露出點頭髮。
“呵!用人黑幕!”
看著這貨在甲板上嘚瑟,孔有德幾個傢伙是一起咧起嘴來。
…………
畢竟還沒有把蒸汽機裝到船上,在鹿屯島軍港登陸,橫穿東江,再一次坐船跨海去山東,文孟部抵達登州時候,已經是三月中旬了。
登州古港,東江軍曾經著力攻打的地方,如今卻是一副列隊歡迎的模樣,足足上千軍士打著旗幟站崗在港口邊上,典型的官僚主義,港口都被淨了街,民宅鋪子一律關門,商船漁船也被趕到了一邊去。
相比於半個多月前,餘大成似乎再一次老了幾分,滿面陰沉,他是焦慮的看著海面上。
“府臺,來了!”
幾道帆影緩緩出現在海上,這個高度,只有東江的戰艦無疑了,倒不是這個時代大明造不出鉅艦,可拿船這般當回事的,肯花巨姿投入的,只有毛珏這個另類了,看著那風帆,餘大成似乎也終於鬆了口氣。
可沒過多久,他的眉頭再一次緊鎖了起來。
從建立到如今,也有個五六年之久,東江水兵部隊雖然沒劃到正式親兵團中,可經歷了倭國曆次大戰,水平哪怕面對江南水師也是不逞多讓,三條巨大的帆船靠岸,僅僅花了十多分鐘,畢竟是毛珏岳父之一,還是巡撫,文孟宋獻策也得給面子,下船之後,他倆是標準一個軍禮跪在了地上。
“末將/下官拜見巡撫大人!”
“就這麼點人馬?”
看著牽著馬從三條二級戰列艦上下來的第一團騎兵哨,餘大成是憂慮的問道,可沒等宋獻策說話,心眼直的文孟已經是搶著說了起來。
“就我們團,船上的水手還得返回東江!”
明顯能看到餘大成的嘴角抽搐了下,一言不發,他是惱火的轉身就走,他身邊跟著的那個紹興師爺方秉文則是一副冷冰冰模樣,冷漠的說道。
“諸位的營房已經準備好了!跟鄙人來吧!”
…………
也難怪餘大成有點不高興,毛珏有難時候,他是發動整個登萊道的力量,十七八個衛所一萬兩千兵馬幾乎是傾巢而動,可登萊道有難了,本來餘大成以為毛珏至少要發兵三千左右,沒想到僅僅一個團八百多人就給他打發了。
營房都空出老大來。
不過畢竟是關外精兵!雖然給了個冷遇,安置下來之後,文孟還有宋獻策幾個還是被迅速招到了巡撫衙門。
也是受東江影響,餘大成手底下居然也有了登萊道的沙盤,上面萊陽,重山,登州萊州等地清晰的標註著,甚至再下面細小的屯莊村落也是一個不落。
黑色的墨汁重重的滴在登州府南部,猶如烏雲那樣將幾處屯田莊掩蓋的嚴嚴實實,一塊小木頭片也擱在地圖上,這在東江代表著防禦陣地的意義,可也被一塊墨汁所掩蓋,難怪餘大成焦急,這半個月,又有三處屯田莊被響馬盜所襲擊,而且他組織了一次防禦戰,還敗了!
這馬上春耕在即,兩個府卻如今人心惶惶,如果不能快點平靖地方,今年春耕勢必被耽誤,而且這年頭,就如毛珏所說,做事的太少,張嘴的太多,他餘大成就是個少有的做事者,他要是出點紕漏,相信朝中彈劾他的奏摺立馬得跟雪花片子那樣落在內閣的桌子上。
“損失如何?”
在東江混久了,宋獻策也懂行了,雙手支在沙盤上,他是擰著眉頭直截了當的問了出來,倒是讓餘大成為之一愣,頓了頓,方才陰沉的回答著。
“六處屯田莊子!被殺被掠者當有一千三百人,本府調標營,鎮海所,定海所一共三千人馬布防在重山一代,五天前,定海所一千五百多兵丁在小重嶺撞到了剛攻破李家屯的響馬子,卻被擊潰,官軍戰死一百七十人。”
“響馬盜呢?”
又是足足頓了幾秒鐘,餘大成方才有些老臉發紅的搖搖頭。
“他們帶走了屍骸,不過根據將士所言,應該斬首十級!”
文孟有些無語,都說這內地衛所兵糜爛,還真是如此,一千五百多官軍對戰八百左右的響馬盜,斬首十級還是據說?
也是直咧嘴,點著那一塊小重嶺,宋獻策無奈無奈的對餘大成抱了抱拳頭。
“能去戰場看看嘛?”
餘大成算是個務實的官了,他是爽快的對著門口招著手。
“李參將,召集標營,你來帶路!”
…………
明末軍隊敗壞真是顯而易見了,為了應付八百響馬子,整個登萊道軍鎮上萬人都被髮動起來了,小重山附近,真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巡撫標營更是重兵保護,層層疊疊的,也難怪餘大成召集,這些都是錢糧,而且出動如此多兵力,軍屯的春耕將遭受巨大的影響。
戰爭幾天前才打完,雖然屍體都收了起來,可戰場上血跡都沒有被衝散,遺留下的痕跡還有不少,對於宋獻策,文孟這種老軍漢來說,簡直是擺在臉上的。
彎下腰,宋獻策從石頭縫裡伸手就摳出了個箭頭來,另一頭文孟是行家,不到片刻功夫翻出來十多枚遺落的箭頭,兩人拿著這些東西整齊的放在了餘大成面前。
“這是……”
“餘大人,響馬子沒有射箭嗎?”
“怎麼可能沒有射箭,這些賊就是靠箭雨打散了官軍隊伍,然後靠著騎兵衝散,你真以為本官不懂軍?”
餘大成立馬是不願意的叫嚷起來,聽的這倆行家立馬是無奈的一同一攤手。
“大人,這些箭頭都是一樣的,不可能全都是官軍射出,必然包含響馬的箭,登萊道與遼鎮同用兵部一個軍械庫,就算是山東本地的衛所箭矢都與之不同,是重箭,也就是說,這些不是普通響馬盜,都是官軍,甚至都可能是遼軍!”
這話聽的餘大成臉上露出些許不耐煩來,毛珏與他共享的情報,他早就知道是劉澤清搞鬼了,劉澤清可是遼鎮出身。
可說這話時候,宋獻策的眼神卻是悄悄地盯在餘大成身後,這番話中,他那個紹興師爺,方秉文的眼神,情不自禁的閃爍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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