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想到,發聲的居然是小天皇!瓷娃娃那樣的小丫頭怒目圓睜,憤怒的拍著桌子呵斥著。
“這裡是朝堂,不是判所市井,西國來的大名,大明來的將軍,還有幕府使節,全都是如此無禮粗野之徒嗎?”
另一個讓毛珏措手不及的一幕發生了,也不知道袁崇煥灌輸了多少程朱理學,豐臣國松丸居然是條件反射般的跪伏在了地上。
“臣有罪!”
畢竟他是所有人名義上的家主,毛珏也是無奈的抱拳告罪。
“毛某無狀!陛下恕罪!”
“老臣無端,陛下恕罪!”
借坡下驢說的就是這稻葉正勝,老傢伙也想明白了,這次他出使,就是竭力為幕府爭取時間,組織防禦的,換句話說,就是裝孫子的就算毛珏讓他學狗叫,他也得笑呵呵的學,剛剛那句反口可是大忌。
別看小天皇各打五十大板,可大家都認罪了,等於把剛剛的話題揭過去了,讓毛珏沒辦法接著機會繼續發難,讓談判可以在天皇的干預下繼續進行下去,老傢伙是忙不迭的借坡下驢。
另一頭,不管是毛珏還是西國大名,張望向豐臣國松丸的視線全都顯露出了失望,這個豐臣家主,還真是丟乃祖之臉。
“諸位落座?”
不失時宜,鷹司右大臣在那兒笑呵呵的接著打太極。他的干預下,冷哼一聲,人多勢眾的豐臣家終於是在對面坐了下來。
什麼叫強勢,毛珏的存在讓整個朝堂官方語言從倭語強換成了北方官話,小天皇發言都是用的蹩腳的唐語,還好這年頭,倭國的平假字都是從漢字學起的,順便學點唐韻什麼的也是貴族家常備功課,對明正來說也不算太難。
板著一張瓷娃娃那樣的小臉兒,小天皇是一本正經嚴峻的說著。
“朕聽聞天下再起波瀾,幕府西國大動干戈!於大阪原廝殺的血流成河!黑氣遮日,菩薩閉眼!朕乃天照大御神之後,神在人世間的行者,不能對此坐看不理,今幕府家有意何解,朕在此特做調停!”
又是豐臣國松丸,又是毛珏所料不及,在那兒戰戰兢兢的一抱拳。
“臣惶恐,臣有罪……”
實在是再看不下去,毛珏忽然揮了揮手。
“鄙家主最近偶感風寒,身體有恙,先行退席,還望陛下恕罪,來人,扶家主下去!”
和中原那種一言堂不同,倭國的大名世家,家臣也掌握著極大的權利,甚至廢立家督也是其職權之一,雖然以下克上也出了不少,如同在座的鍋島氏就是用手段絕了龍造寺氏的血脈,然後上位的,可是絕大多數,還是促進了的良性迴圈,一群家臣齊心協力,來共通推動這個家族前進。
此時就是如此,就算家主被這麼無禮請下去,算是豐臣臣下的二十幾家大名也沒有一個皺眉頭的,豐臣國松丸在場,實在是侵犯了所有人的共同利益,木訥中根本不敢反抗的國松丸乖乖的出了殿,御膳都沒吃上一口。
看一頭,雖然國松丸在場,可以讓談判中德川家佔據不少機會,可佔據的機會越多,觸怒毛珏的機率也越大,這小子可是敢一萬多人光著膀子打到他江戶城的狠人,稻葉正勝不敢冒這個險,故而也是保持了沉默,沒有出聲,同樣,小天皇也是默然無語,直到豐臣國松丸離去,她這才張望向了毛珏,同時稻葉正勝也是滿臉熱切的看向毛珏。
“毛公以為如何?握手言和吧!不要再讓天下再流血了!”
“呵!德川公還真是仁義,毛某佩服,可毛某還是弄不明白,既然德川家仁慈如斯,十五年前,為何又發動大阪之陣,殺得鮮血淋漓?而且,秀吉公再世時候,家康公乃是豐臣家年寄吧?難道倭國沒有規矩,以下克上就不應該受到懲罰?”
拳頭才是道理!當初德川家康拳頭硬,他說你豐臣家謀反,就是謀反,如今道理是站在毛珏這面的,不把祖宗八代都翻出來,怎麼可能是他性格。
然而,稻葉這老狐狸卻是早有準備。
“這完全是奸臣作祟,蠱惑家康公釀成的大禍!今將軍家光已經識破了奸臣之詭,下令此幾人切腹謝罪!來人,把盒子呈上來!”
幸虧豐臣國松丸下去了,不然他是徹底沒胃口吃了,幾個盒子送上,裡頭裝得,都是腦袋!尤其令毛珏唏噓的是,他的老對手,松平信綱的首級赫然也在其中。
德川家這是讓家臣背鍋了,而且戰爭慘烈如斯,還必須是有足夠身份的人,才背的起,參與過大阪夏之陣,又有著伊豆智囊之稱的松平信綱自然是身份合適。
而且這老對手的臉上還凝固著些許無奈,他死的有點像三國時候的田豐。
集結全力,要與毛珏決一死戰這點他料對了,解職之前,他要打常規消耗戰,不要出奇謀,這點也料對了,可偏偏,錯的人從將軍到底下每一個大名,這個時候對的也變成錯的,如果是平常人,他可以得意洋洋的炫耀著,我早就說過!可位高如他,卻是陷入所有人的嫉恨中,一想起這個痛徹心扉的大敗,所有人都能想到他!
這兒松平信綱死的也算是智慧了,一方面他死能挽救德川家的話,對與出身宗室的他來說,也是賺的,另一方面,他的死算是給了德川家親藩,普代所有人以恩惠,若是存留下去,大家也會忘卻他的憎恨,想起他的恩德,算是照拂子孫了。
不過也佩服日本人這種棋子精神,犧牲自己顧全大局,以這個罪人身份去死,是需要極大勇氣的。
唏噓片刻,毛珏心裡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幕府是真夠狠的,對自己人下手,替罪羊都拎了出來,別管為什麼這個時候才發現奸臣,時間是不是太巧了點,可人家態度擺了出來,再咄咄逼人下去,就顯得豐臣家理虧了。
天下,爭奪的就是人心,毛珏還沒強到枉顧所有人心和德川家死扛的地步,這兒,他也是不得不軟了口氣。
“德川家想要如何何解?”
你滾蛋回東江,我們自己家事兒自己處理!
這估計是稻葉正勝心裡最想的,可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說出口,期期艾艾,老傢伙是陪著笑臉點著頭。
“就以目前為界好了,伊吹山,琵琶湖以西同從太閣調遣,前田家上衫家亦是唯太閣馬首是瞻,以東則由幕府治理,兩家共同攜手,為陛下分憂!”
德川家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喘息,重新收拾人心,把小武士養大,其實德川家最應該放棄的,還是這個幕府身份,一山不容二虎,既然豐臣家捲土重來,要做這個天下人,怎麼能願意德川家接著建幕稱制,可偏偏德川家又實在捨不得,沒了幕府這個名義,又如何讓東國五十多大藩,數百小藩大名效忠,沒了效忠,德川家又得被進一步削弱。
想法是美好的,毛珏能不能答應又是一回事了,根本連思考都沒有,毛珏直接是搖了搖頭,手指頭卻是落在了下屬大名,老邁蒼蒼的上杉景勝身上了。
前田家是被打服的,而且前田利常反水的時間太晚,直到戰局勝負已定,他這才動手反叛,錦上添花註定是換區不到功勞的,毛珏僅僅給他兩三萬石的增加,算是封賞了,他也沒話說。
其實上衫家沒強多少,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上衫家是塊招牌,他算是老西軍石田三成的盟友,當初就是討伐上衫家,才把德川家康主力引到關原附近,給石田三成動手機會,如今上衫家又是東國大名,毛珏向關東施加影響的跳臺,必須為他爭取些好處。
“上衫家助討伐奸臣有功,越後三十九萬石領地,應當還與上衫家了吧?”
當初戰過名將上杉謙訊號稱越後之龍,可見越後與上衫家的淵源,所以關原大戰之後,德川老狐狸砍就砍在上衫家的痛處,沒收了越後領,砍得上衫家就剩下米澤藩十五萬石,財政困難的僅次於毛利家,如今聽說毛珏為他討要越後國,這七老八十的老傢伙激動的心臟病差不點沒發作了。
遷越後國就得動好幾個支藩,如今形勢動盪,想要收攏人心,就得從幕府天領來割取土地補償,毛珏要的這三十九萬石,等於直接割了幕府一刀。
可這比解散幕府,讓德川家沒有名義繼續統治東國好歹強了不少,深吸了幾口氣,稻葉正勝是艱難的點了點頭。
“可!”
“然後就是,幕府賠償豐臣太閣九百九十萬石米糧!”
稻葉正勝差不點沒噴出來!
他已經有被敲竹槓的覺悟了,可這毛珏要的太狠了,整個倭國石高三千萬石,就算統治整個倭國時候,幕府一年的收入,也就那麼多吧!去年關東境內被毛珏來了次大掃蕩,今年又丟了西國一千三百萬石,天領一百六七十萬石,讓傷痕累累的幕府怎麼拿的出來?
“毛將軍,您這也太過分了吧!”
“過分?豐臣家攝津六十六萬石被幕府搶佔十五年,正好九百九十萬石,如此長時間,利息豐臣家都沒要,討回本金又有如何過分?”
還是那句話,誰拳頭大誰有理,毛珏理直氣壯的說出,就算小天皇都是有點啞口無言,更別說稻葉正勝了,老臉抽搐的猶如一朵老菊花,足足抽著冷氣三分多鐘,他這才艱難的搖搖頭。
“數量太大!幕府一時間拿不出,可寬裕幾年,幕府每年還七十萬石,連還十五年,補償豐臣家之損!”
你當花唄分期呢啊!要這筆糧食就是為了勒死德川幕府,十五年?可能發生的事兒太多了,誰等你十五年?毛珏是斷然拒絕了。
“今年西國兵災,各藩都缺少糧食,等不了那麼久,豐臣家只要現糧!”
“稻葉大人也不必太憂慮,幕府沒有,可是領地下的刁民有啊!國家有難,不就是該這些刁民出手援助的時候嗎?如果德川將軍宅心仁厚,不想為難這群刁民,西國願意出手,本將麾下,正好有五六千遼東的蠻子騎兵,讓他們代替德川大人徵收!估計都不用動用將軍府庫,這糧食就能徵收完!”
真他孃的叫個“好主意!”看著毛珏笑著露出的一口白牙,恍惚間稻葉正勝彷彿看到了餓狼在微笑那樣,大阪三之陣,情意把幕府旗本軍踐踏的粉碎的東江騎馬隊可是給德川家留下太深厚的印象了,讓這支部隊入境徵糧?假道伐虢這個典故稻葉正勝還是懂的!
“此事,容下官幾天,需要徵得將軍同意!”
“我直等到這個月末,如果德川家沒有答覆,我就當將軍默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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