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幕府大軍帶給西軍的震撼,實際上毛珏給倭國帶來的震撼遠甚於此。
兩年前,毛珏只不過是九州那個偏遠地方的小小邊患,一年前,毛珏也不過是讓幕府將軍面色難看的禍患之一,今個,他就成了幕府的心腹大患,三月登陸九州,五月間已經席捲了小半個倭國,攜帶了足足十六萬人馬來與他德川家爭奪天下了。
第三代將軍德川家光甚至怎麼都想不通,他那個被稱呼懦弱,偏見,昏庸的父親德川秀忠在世時候,偏偏天下平靜無事,可就在他才剛剛接過政權,要施展醞釀在胸口不知道多久的新政時候,天下卻是一下子亂了。
莫非本殿無德嗎?就坐不了這個天下人的位置?
五月一日夜,整個將軍幕府都爭吵成了一鍋稀粥,親藩,普代,甚至那些外樣都是滿腹怨氣,全都在張口喝罵下令後退的松平信綱,這個時候,連原來打算共同進退的青山幸成這兒都不敢說話,然而御座上,德川家光卻是丟了魂兒那樣的呆呆愣愣,底下臣下的爭吵絲毫都沒聽進他耳朵裡。
未開戰,幕府上空先是蒙上了一層陰影。
爭論了許久,普代大名酒井家次這才急躁的對著御座跪拜了下來。
“將軍殿下!松平大人丟棄西國,請您論罪啊!”
這才回過神那樣,可德川家光的話卻是和一班家臣期盼的截然相反。
“信綱公!此戰,你覺得應當如何去打!”
“先派信使入西軍軍營,和談,幕府可割九州島換取大明退兵!”
“松平小兒,你還想賣國殃民?虧你還是三河子弟!怕死你就滾回去,這仗由我們武士男人來打!”
差不點沒把肚皮氣破了,仙台藩的伊達綱宗甚至刀子都拔了出來,可松平信綱一番話,聽的連厭惡他的反對派稻葉正勝都是忍不住微微點了點頭,旋即老傢伙是重重的一拍地板。
“將軍面前拔刀,伊達家要謀反嗎?”
暴怒的呵斥中,下面足足幾十個大名一時間頓時啞了火,旋即這稻葉正勝又是對著德川家光一叩首。
“將軍,今日軍馬勞頓,敵軍也是匆匆趕來,明日定然戰不起來,先行退幕,休整一夜,再做定奪如何?”
老傢伙算是個奸臣,可往往奸臣最得主君之心,看著他意味深長,德川家光立馬是點頭稱是。
“今天先散了,諸部大名回營整頓兵馬,近日隨時出陣,一舉蕩平敵寇!”
在德川家光的喝令中,一大群大名家臣不得不悻悻然的三五成群退出中軍,不過這喧囂塵上要求處置松平信綱,今個也是不了了之了。
不過趁著夜色,一隊信使還是出發了。
西軍,野田寨大營。
幕府軍還在忙著追究責任時候,毛珏可敬業的多,一張大桌子擺上,幾十個將軍大名全在緊鑼密鼓的商討著如何來打這一戰,畢竟照比幕府近三十萬大軍,西軍也不過十六萬,侃侃差不多隻有對方一半。
可是照比歷史上的西軍,此時的西軍卻是要積極的多,首先,沒退路的幾家,毛利家已經在幕府黑名單上了,敗了就死定了,靠著毛珏才重新興起的長宗我部家,安芸國的廣島藩淺野家也差不多,背叛了幕府,幕府不會放過他。
還算是有點退路的黑田家,島津家,鍋島家等九州大名,卻也不得不掂量一下,之前南宮山不戰的毛利家戰後落得多慘,就是他們一個先見之明,還有聚攏的三萬來個武士浪人,不少人都是隨著德川家崛起而落寞的名門之後,甚至之前的廣島藩主福島正則的後人都在其中,能不能重新崛起,就看今個這一戰了。
可就在軍議中,外面毛槊忽然急促的走了進來,趴在毛珏耳邊密語著,聽的毛珏還真是愣了下。
“德川家來人?”
“讓他進來吧!”
說實話,東方戰爭有著東方戰爭的玩法,兩家都恨不得掐死對方,拼死一戰,可戰前的使節來往,強調自己大義卻是少不了的,可偏偏毛珏經常忽略掉這點,打島國真像是個海盜那樣,想來就來,想打就打。
這使節接見,反倒是有點新鮮事兒的感覺。
其他大名也禁不住提起了胃口來,不少人家眷還在江戶當人質呢,而且對方畢竟是幕府將軍,天下第一人,開戰前,他能提出什麼條件,牽動著每個人的心臟。
片刻之後,一個戴著高帽子,穿著藏黑色武士戰袍,背後印著三瓣葵紋的將軍小姓眾被帶了進來,看著一帳篷漢漢倭倭,先是環視了一圈,旋即這個年輕人方才重重一作揖,從衣袖子裡掏出來一本黃色的盟約書來。
“我家將軍派我來,願意與大明議和,那位是毛將軍?只要將軍的明軍肯退兵,我家將軍殿下願意將九州島割讓與毛將軍,並且年俸金五萬兩,米糧五十萬石!”
這話一出,幾乎所有的大名臉色都劇烈的變化了下,尤其是九州島的三個主要大名,島津,黑田,鍋島。
問題是,毛珏還真是認真的點了點頭,在他們呼吸急促中,笑著接過了那份盟約書。
可旋即,毛珏的動作卻是氣的那位德川家侍差不點沒拔刀了,看都沒看,一伸手,毛珏隨意的將盟約書扔進了火盆裡,旋即趕蒼蠅那樣揮了揮手。
“你家將軍的提議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毛將軍你可想好!幕府百萬大軍在此,我家將軍不想傷了與大明和氣,方才退讓此步,錯過這個機會,千軍萬馬殺來,將軍可後悔不及了!”
“毛將軍與我豐臣家千代姬殿下有婚約,為我豐臣家大奉行,其子嗣亦是為豐臣家主國松丸殿下義子!”
又一個聲音鏗鏘的在帳篷內響起,所有人的視線又是落在了一直在一邊默默無聞的甲斐殿身上,這一席話可是重磅新聞,也讓所有西軍大名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那樣。
只不過縮在帳篷一角,登萊道巡撫餘大成的眼皮子劇烈的挑了挑,急促的轉過了頭,而宦官曹喜則是趕忙低下了腦袋。
松平信綱真想割讓九州?放屁!他這完全玩的心理戰,如今西軍主力第一就是東江明軍,第二則是以九州軍為骨幹,如果以利益誘惑明軍退出,還和九州軍爭搶起來,這仗就贏了。
可甲斐殿給出的什麼條件?和豐臣家聯姻,兒子還過繼到國松丸膝下!意思完全是毛珏就是豐臣家的主人了!打贏了,他就是天下人!又豈是一個小小的九州可以媲美的?
徹底是無言,那個侍鞠了一躬之後,旋即退出了帳篷,一擼衣袖,毛珏是接著趴在了地圖前。
“各位,繼續,池田將軍上一次你說的大阪冬之陣如何打的,說到哪兒了!”
…………
這一晚上離間計不成,似乎也在松平信綱的預料之中,第二天,三十萬幕府軍還是依靠著大阪城,似乎完全沒有出兵的計劃,不動如山。
經歷了上一次大阪之戰,大阪城被嚴重破壞過一次,然而如今的大阪城非但不顯得破落,反而似乎更勝豐臣秀吉時代一籌,壯麗的天守閣高聳入雲,平整的城桓寬大筆直,德川家畢竟是攛掇了豐臣天下,為了消弭豐臣家影響,大阪之戰之後,第二代將軍德川秀忠格外下令重建了大阪城,作為德川家統治關西的重要據點,這兒至少儲備了百萬石糧食,夠幕府大軍一年所需。
而且大阪城的地勢本就複雜,易守難攻,這兒最早是石山本願寺,被木津川,島野川,平野川環繞,和江戶城差不多都是臨海的半島浮島式地形,想要攻城,先得攻河,如今西軍大軍就出在木津川對岸,而當年德川家攻城的戰略要地,如茶臼山,天王寺等等地區全在幕府手中,他這烏龜一樣抱團,還真讓人無從下口。
端著個小炮筒望遠鏡,眺望著對岸,毛珏也是直咧嘴。
說實話,戰爭要是拖延下去,別看幕府人多出來一倍,吃的也多,可耗不下去的還真是他毛珏。
畢竟他是遠道而來,西國也不過是順手接收,還遠沒有真正建立起統治來,那些倭國大名更是心思各異,這頭戰事一但曠日持久,幕府再在自己背後搞出點手腳來,早晚自己得潰敗回去。
可攻城!孫子兵法有云,十則圍之,倍則攻之,可沒說半也攻之,本來兵力就不佔據優勢,再去硬打擁有地利的德川家軍,那是找死。
“還是得引蛇出洞!”
放下望遠鏡,一回身毛珏又是對著也在那兒張望著大阪城風光的李山海歪了歪腦袋。
“李大人!聽聞這海對面紀伊國,大和國都是一馬平川,沃野千里,物產豐饒,而且景色秀麗,大人可興趣一遊?”
真是和那些文官們都學壞了,搶劫都說的這麼文縐縐,可聽的剛在四國島發了一筆財的李山海當即就是眼前一亮,大笑著對毛珏一抱拳。
“老朽這就點癖好,愛好山水,當然恭敬不如從命了!”
就在這天中午,在守岸幕府軍的眼皮子底下,兩萬多李氏朝鮮部隊大搖大擺的上了船,在東江炮艦的護衛下,晃晃悠悠,猥瑣的向他們身後行駛了過去。
當即,就有東國大名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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