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總有點反過來的感覺。
就留下一座恆通橋連線著佃島,這頭,本多忠朝跟電影裡的警察似得,好人與壞蛋都槍戰完半天了,他才姍姍來遲,昨個他的部隊到了之後,只能幫著撲了半天的火,收拾收拾屍體,晚上根本沒時間睡覺,穿著甲又開來包圍了,他爹號稱日本張飛,此時他也是一張臉黑的跟張飛似得,本多家家傳寶物蜻蜓切都被他拿了出來,站在恆通橋對面氣的哇哇直叫。
上萬裝備整齊的幕府武士同樣在對岸列起森嚴的陣勢,喊打喊殺著,那口徑小的可以的大筒十好幾門也被推到了最前面,那模樣,反倒成了幕府大軍是攻城者了。
另一頭,恆通橋的對岸,被俘獲的當地居民儘管一肚子不情願,可是腦袋的威脅下,那些個穿著長衫,剃著半禿頭或者留著向前髮髻,總之打扮的很可笑的小矮子們拿著工具,在東江軍的看押下,在河邊挖起了土來,一個個裝滿沙土的沙袋已經搭出了五六十米的矮牆,坐在矮牆後面,那些東江將士抽著煙,時不時向外張望一眼。
橋面也被拆下來的木頭門框之類給堵死了,做成了個簡陋的柵欄,上面有端著燧發槍的東江士兵來回不斷的踱步著。
本來氣勢洶洶是來攻城的東江一方,如今反倒是成為了防守方,讓青山幸行怎麼都有些彆扭
更彆扭的還在後頭,什麼叫一波肥,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這一道行進了上千裡地,攻破城池三四個,除了火藥,甚至金子銀子,毛珏都下令拋棄了,這又不是玩遊戲,金銀不佔重量,千里奔襲,糧食都比金子重要。
可到了這江戶,卻是可以放手了,越過防禦戰線,那頭正在整理昨個晚上夜襲江戶城,搶掠出來的財帛,和他談判了好幾天的蘇長梅蘇胖子在那兒扒拉著算盤,後面則是有兵士不斷的把財帛裝箱規整好。
成箱子的布匹,藥材,倭國產的水銀,瑪瑙,寶石,金子銀子。
一切繳獲歸功,這年頭實行起來,不太現實,當兵的拼命打仗,為的什麼,可毛珏出裝備出餉,他也得有收益,況且要是沒個大兵身上扛著個又大又沉的包袱,仗就沒法打了,所以這也是東江的規矩之一,出征之前量下體重,回東江上船之前還得再量一下,可以攜帶超過出徵是後體重十斤的物品,超了,那就拿錢來買重量吧,十兩銀子一斤。
另外繳獲上交也可以獲得功勳賞賜,獎勵與懲罰一結合,每戰過後,這些東江親兵也是心甘情願的上繳起了東西來。
當著失主的面兒收拾髒物,實在是夠囂張的,不過,這年頭歐洲那些號稱紳士的傢伙祖先還都是蠻子呢,佔領了新大陸,正瘋狂的殺戮本土印第安人,沒有國際秩序的時代,拳頭才是硬道理!就算青山幸成看的老嘴直往一邊抽,跟要中風似得,他也是毫無辦法。
然而,一些細節也在這行走間被這經驗豐富的老傢伙看在了眼裡,東頭,一位剛上繳完的三十多歲老親兵習慣性的整理著包裹,嘩啦的聲音中,箭頭那樣尖錐形子彈被他倒出來,東江的軍事秘密青山幸成倒是每注意,兩軍子彈殺傷力的不同,還沒有被倭人發現,可是隨著老兵一下一下數著的數,老傢伙也是跟著在心裡默默數著。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
數到這兒,那軍漢一把抓起了子彈,重新塞回了子彈袋裡,那個鹿皮做的袋子雖然沉甸甸的,可明顯癟了不少。
從這兒移開目光,他的實現又轉移到了另一端,另一個二十多歲的東江將士坐在地上擦著槍,左手擰在槍口處,很用力一拔,才把半米長的刺刀拔了下來,他應該是個悍勇之士,昨晚應該殺了不止一個武士,黏糊糊的血汙把套筒都給粘住了。
可拔下刺刀,他卻是隨手把那個已經捅彎了,甚至斷裂了一塊的軍刺隨手丟在了地上,接著又從背囊中掏出個插袋,插袋上面有著密密麻麻的帶子,估計以前固定了至少五根軍刺,可現在就剩下一根了,把外面包裹著的油紙撕下來,那軍士又是把軍刺別在了腰上。
這樣用壞了,折斷了,捅彎了的軍刺扔了一地,要是在東江,尚且可以收拾回爐,可這兒是戰場,每一斤的攜帶量都是寶貴的,這些價值不大的廢棄物,沒人去管。
這兒挨著軍需供應,那頭,還有排隊領取火藥的,巨大的火藥桶中,那個負責分發的軍士已經把半個身子都探進去了,才取到火藥,緊接著才小心翼翼的分發下去,一點兒也不敢漏了,那頭綠色的箱子應該是炮彈,在青山幸成的眼神瞄下中,一層也盡是空的。
就在坐在轎子的這老貨還想多張望兩眼時候,一聲悅耳卻又點生硬的日語卻是把他的注意力不得不給拉了回來。
“青山大人,我家將軍已經在中軍等著您了。”
青山幸成有點詫異,這些天接待他的,都是豐臣家餘孽,那個毛利家分支的小丫頭,可今日,卻是個紅頭髮的西洋女人,尤其是這女人滿是和煦的笑容背後,透露出的那股子精明,讓他隱隱警惕著。
“如此,有勞夫人帶路了!”
微微偏下頭,青山幸成是也是守禮的回答著。
這次毛珏也是鳥槍換炮了,來時候他為了奔襲輕裝,裝逼用的中軍帳篷都沒帶,可昨晚搶的缽滿瓢溢,今個花花綠綠的帳篷他套了三個,也不嫌棄熱,裡面還惡俗的擺了幾扇屏風,上面繪畫的盡是風景花鳥,榻榻米上前幾天和他吵的不可開交的笨丫頭毛利櫻似乎一臉鬱悶,抱著刀盤坐在後面,還是不習慣跪坐,毛珏弄了個小馬紮,坐在桌子邊上,彷彿小心翼翼那樣,正用勺子撥弄著一碗茶水,而另一頭,又是個頗有點姿色的明人女子,抱著個托盤在那兒心虛的陪笑著什麼。
“哦?青山大人來了,請,樂兒,倒茶!”
素手端著那個托盤上的茶壺,明人大小姐是輕快愉悅的給他也滿上了一杯茶,和毛珏不一樣,他青山幸成是不怕下毒,毛珏也沒有理由下毒害他,不疑有他,禮節性他就端起茶杯,旋即抿了一口,可在明人大小姐期待的眼神中,下一秒,青山老中大人的嘴就劇烈的抽搐了起來。
茶是綠茶粉,按照唐茶的方式加的姜鹽,可煮茶的卻是個雛兒,不對,說她是雛兒都抬舉她,簡直是茶藝白痴!煮糊了不說,姜鹽還全放多了,一口差不點沒嗆死這老傢伙,為了禮節,他是強忍著才嚥下這一口茶水的。
一直盯著他的神色,毛珏簡直是心有餘悸,嘴唇碰了下杯子邊,就把茶杯給撂下了。
“茶不錯,樂兒,再接再厲,你也嘗一嘗,先下去吧!”
“是,官人!”
答應一聲,餘樂兒倒是樂不得的端著茶壺,屁顛屁顛出了帳篷。
前些天毛珏給青山幸成的印象其實並不好,粗魯,無禮,怠慢,貪婪,幾乎武將的全部缺點,他都表現了出來,就算做做樣子,作為主公,談判桌上睡著了還是讓人太不可思議了,可今個,先是給自己來了個下馬威,旋即有是精神頭十足,氣定神閒的張望著自己,倒是讓青山幸成有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足足寂靜了一兩秒,毛珏方才率先開口說話。
“今個青山大人又帶來了什麼提議,十二萬石糧食,一萬九千兩黃金?”
這明顯是打趣青山幸成前幾天那一兩一兩的黃金向上堆,那吝嗇的模樣,可這句笑話,卻是沒達到毛珏想要的效果,青山老傢伙猶如不會笑的木頭人那樣,甚至老臉板的更嚴肅了點。
“不,毛將軍,幕府一石糧食都不會出,而且將軍您必須要交出豐臣家的餘孽,賠償幕府五十萬石糧食,五萬兩金子!並承諾日後絕不再襲擾幕府!”
“老傢伙,你放屁!”
咣啷一聲刀半出鞘,苦大仇深的毛利櫻暴怒的嘶吼著,就算毛珏,聽完阿德蕾娜小聲的翻譯,他的笑容也禁不住淡去了,雖然伸手揮退了毛利櫻,可他依舊冷著臉哼哼了起來。
“青山大人,這個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
“毛閣下,老朽可一點兒也沒開玩笑,如果閣下想帶著您的部下活著回到大明,那麼就請按照老朽的話去做!”
“不可能,就算全數戰死在這裡,我們也不會答應你一件條件!”
又是滿面憤怒,氣的小臉兒都變得通紅,握著刀把,毛利櫻憤怒的咆哮著可再一次,毛珏伸手攔住了她,面容同樣沉了下去。
也不在言語,這青山幸成緘默不言的坐在了對面。
的確,東江軍氣勢洶洶,戰鬥力驚人,昨天還再一次擊敗了幕府,可昨天卻與今天不一樣了,五萬多親藩普代還有外樣大名的部隊支援到了江戶,加上將軍旗本,德川武士,已經有八萬眾了,毛珏別想再擊破江戶城,相反的,戰略上,別看他佔據了佃島,卻是再幕府的心臟中,被大軍團團包圍住。
從今天的態勢都能看得出來,攻守之勢,異也!
兩人的眼神猶如火花那樣交鋒了足足幾秒鐘,毛珏的臉上居然再一次露出了笑容。
“青山大人,請隨著毛某來,毛某請你看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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