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巡視可夠遠的,從皮島出發,向東甚至到了後世韓國的濟州島附近海域,大明管的還真是寬,自倭國九州島方向的倭寇都得歸東江鎮打擊,維護世界和平這個重任好是好,只不過毛珏總感覺,遼東都丟了,自己家的房後都著火了,還得提著水桶去保護鄰居朝鮮家的草垛,是不是有點太爛好人了?
一趟巡航足足花了十天,戰鬥都沒碰上,這一趟噹噹兵的辛苦毛珏倒是見識過了一遍,還真如吳樸所說,吃魚吃到吐,就算最新鮮的海魚,天天海魚黏黃米清煮,人也受不了,毛珏都懷疑自己快吃的滿身鱗片了。
而且就算是硬帆,操作簡單,卻也有著諸多門道在其中,首先就是操帆受風,憑藉縱帆船借的八面風可不是那麼容易的,而且船隻的保養,遇到風浪時候的躲避,這些還都是知識,之前只懂得造這些古帆船,如今如何操作,他也學了一小半,當個水手估計餓不死了。
海員可沒有想象中的浪漫,清理甲板,升帆降帆,在狂風暴雨中維持船不漏水,還得晚上辨別星象,白天辨別日象,尤其是甲板上還有十門鐵火炮需要清理保養,下了船,黑了一圈又瘦了一圈的毛珏跟個幽魂似得,簡直迷迷糊糊的下了船,跟沈百戶道別一圈,有氣無力的向他的千戶官邸走去。
不過目送著這位主兒,沈百戶還有那個闊臉親兵卻是禁不住流露出一股子夾雜著肉疼與欣賞的表情。
肉疼不用說,十天走一次貨,這次下船至少要修整十天,然後還得是三天的千戶所軍事訓練,還是穿插著來的,想要走貨就得等著下個月了,而且下個月也不知道這位千戶大人會不會發神經,接著跟著他去渤海找罪受。
這種可能性可相當大,這也是他們倆敬畏的原因,十天巡航,毛珏除了第一天,完全把自己當個小兵了,手底下明軍拉帆,他去拉帆,明軍拋錨,他去拋錨,甚至那些雜兵擦甲板,他也跟著擦甲板,絕對不偷懶,要說故作姿態,禮賢下士,他這也做的太極限了,這些天下來,八十六個軍士,一多半都和這位千戶大人混熟了,這份功夫,沈百戶自問他都做不到。
“總爺,下個月該怎麼辦?”
看著毛珏搖搖晃晃越走越遠,闊臉親兵哭喪著一張臉,悲催的向沈百戶問著。
“還能怎麼辦?回去準備銀子吧!這次陳副將那面估計也過不去,唉……,這個月難過了!這他孃的年月!”
同樣也是站在港口上眺望著,沈百戶亦是臉色難看的搖著頭,嗚呼哀哉著。
…………
“少爺,彆著急,吃慢點!”
一大桌子菜,什麼雞蛋炒韭菜,什麼爆炒腰花,什麼羊肉燉杜仲,總之都是陸上生的,和大海里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包裹往自己住的小院一扔,這次毛珏是屁股都沒坐一下,叫了輛馬車直接奔回了毛府,讓素衣準備了一桌子飯菜,真應了吳樸那句話,還是陸上的禽蛋糧秣應口,那筷子被毛珏使的跟旋風一般,嘴裡塞不下的塞,噎的都快噴出來了。
看著毛珏這副餓死鬼的樣子,素衣是又好氣又好笑,在一旁拿著水杯給毛珏填上,一面還開口勸著。
“你是不知道啊!這兩天,吃魚吃的,你家少爺都快變魚了,那個雞蛋再給我夾一塊,對,餵我嘴裡!”
“是,少爺!”
可真夠過分的,毛珏大嘴一張,一塊滿是韭菜的雞蛋就被素衣的小手塞了進去,就在一個月前,他也只有看班花給校籃球隊的男友喂水被秀的份,如今,就算沒觀眾,這一波恩愛依舊被他秀得眉飛色舞的。
“這兩天府裡平靜嗎?老爺可曾回來?”
吞了那塊甜的發膩的雞蛋,一桌子菜餚也造下去一半多,毛珏這才舒服的吐出一口氣,喝了口素衣倒的茶水,開口問道。
“回少爺的話,這幾天老爺還沒回來,不過照著以往的慣例,老爺去寧遠公幹,至少需要一個月時間。”
“沈夫人呢?沒再為難你吧?”
“沈遷死了後,沈夫人就像丟了魂兒一般,也不太管家務事兒了,不過這兩天沈世魁沈老爺倒是多來了府中兩趟。”
“沈世魁!”
這個名字聽的毛珏眼皮子禁不住跳了跳。
之前東江鎮是由毛文龍將瀋陽開鐵等敗兵與逃難的漢人整合在一起組成的,這其中不免要收編不少舊的軍系,沈世魁麾下的登州援軍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支,這些勢力被毛文龍組成一團,成就了今日的東江鎮。
而且沈世魁還是毛文龍的岳丈,兩家姻親之好,看起來,沈世魁應當是毛文龍的鐵桿心腹才是,估計東江誰背叛毛文龍,他都不會。
然而這是當局者的觀點,毛珏卻是個來自四百多年後的旁觀者,要知道袁崇煥殺毛文龍,僅僅百來個親兵入皮島,拿著尚方寶劍一陣裝逼之後,當著東江鎮諸將的面斬殺的東江大帥。
如果沈世魁真的忠心,手握數千兵馬,他會袖手旁觀?而且從毛文龍死後,幾次兵變的最大利益獲得者來看,沈世魁也逃脫不了陰謀的關係。
前幾日與毛文龍密談,似乎毛文龍語氣重,也對沈世魁在東江愈發熾炎的勢力表達了擔心與不滿,如今毛文龍不在,這沈世魁頻繁的跑毛府,總讓毛珏有種不好的感覺。
不過疑神疑鬼了片刻,他忽然又是晃了晃腦袋,如今想太多也沒有用,別看毛文龍現在給他個千戶,恐怕他連龐大海的十來個兵都調不動,奉承奉承他還行,真正有個生死利害時候,沒人會真的給他拼命,就算再急,飯還是得一口一口吃。
“沒事兒就好!”
又是喝了口茶水,揉了揉肚子,毛珏扶著桌子面站了起來,扭頭接著問道:“我不在的時候玻璃坊怎麼樣?文孟何四勇他們沒搞砸吧?”
“別提他們了!”
說到這兒,素衣居然小鼻子都筋了起來,氣呼呼的跟著毛珏數落著。
“玻璃器具賣的倒是挺好,新開的鋪子,跑關內的商戶看著新鮮,這幾天總共拿走了四十多件,賣了五十多兩銀子,可那文孟,又是爛賭鬼發作,去賭了一圈,把少爺賞他那點銀子全都輸了進去,回頭還想找素衣要銀子,讓我給罵了回去。”
“少爺,這文孟必須管管了!再讓他這麼下去,別說復興文家,您好不容易扯起來的雜貨鋪子,也得讓他給敗個精光!”
“這傢伙……”
聽著素衣抱怨,毛珏頓時無語了,同樣是毛文龍的姻親,看人家沈家,沈世魁,沈志祥各個在東江鎮都是拿得出手的人物,再看他的母家文家,唯一拿得出手的這百戶文孟,還他孃的是個爛賭鬼,實在讓毛珏頭疼。
不過素衣說的倒是沒錯,這小舅文孟也必須管管了,並且他手底下還有著十來個一起從遼陽血戰殺出來的弟兄,算得上忠心耿耿,如今自己正缺人手,連個親兵都沒有,他們也算是個可以用的力量,想著,毛珏帥氣的打了個響指。
“我家素衣說的對,找他去!”
“啊?少爺,真去啊!”
素衣的小臉立馬露出了不情願,緊巴巴的抽了起來。
…………
難怪這妞不願意,還是上回那個小賭坊,還是空氣中瀰漫著熱汗與臭味,別說素衣這個小姑娘,就算毛珏都不願意進去。
然而不進去還不行,站在門口就能看到,那個穿著明軍棉甲,叫嚷著聲音最大那個,不是文孟還是哪個?
“快點押快點押,買定離手啊!文軍爺,您到底押不押啊!”
莊家還是那個臉上全是麻點的橫肉壯漢,不過那個用自己閨女當賭注的賭鬼漢子此時早已經不見了蹤影,天知道他是不是把自己賭了進去,砍手砍腳,再不在皮島波濤洶湧的海浪中,成了一縷冤魂。
不過這年頭人命賤如草,沒人在乎這麼個爛賭鬼。
賭客換了不少,可此時沒變的還是文孟的賭運,比上次強點有限,不用押刀子了,可他身前也就剩個底子,拿著最後一小塊碎銀子跟那兒搖擺不定著。
“賭!賭!賭!又來賭,你還有點出息沒有!”
有少爺撐腰,素衣這妞現在可辣的很,就在文孟滿頭大汗左右糾結的時候,捂著鼻子這妞就先闖了進來,拎住了他的耳朵,疼的這個一米八多的漢子齜牙咧嘴,氣急敗壞的叫嚷著。
“素衣,死丫頭,你給我撒手,軍爺我就是玩兩把,你個死丫頭管哪門子,哎呦,少爺,您,您怎麼回來了?”
“嘿,文軍爺,讓一個小丫頭片子加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就給您訓住了?”
看著文孟吃癟,那莊家頓時幸災樂禍起來,在一旁冷嘲熱諷著。
“要不,您先跪著,我們先開了,小本生意,別耽誤時間啊!”
都說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人人有剋星,文孟絕對算是個混人,偏偏他姐的孩子,毛珏面前,就是混不起來,真跟網咖被抓住的小學生那樣,耷拉個腦袋吱吱嗚嗚,根本沒理會這廝。
不過大狗還得看主人,更何況文孟算是自己小舅,比狗可高階多了,眼看著那莊家嘲諷的臉上橫肉加上麻點一起嘰咕了起來,毛珏心頭也是一口氣上了來,搶過文孟手頭的碎銀子,一伸手扔在了大上。
看的眉頭都順了起來,帶著一股子嘲諷,這麻子又是搖晃起了骰子筒,十多個賭徒滿頭熱汗的搖晃了半天,這才咣噹一下砸在賭桌上。
“哎,三三一,小!各位,不好意思……,哎,你他孃的幹嘛?”
說話間,這莊家的手腕被毛珏宛若蝮蛇那樣伸手扣住,打了三年英雄聯盟外帶穿越火系,毛珏那手速真不是蓋的,沒等他驚叫完,另一隻手從他衣袖裡,揪出了塊黑森森的東西,連綁著的紅繩一起到了毛珏手頭。
“這是什麼?”
看著毛珏陰沉的目光,那莊家明顯眼底閃過一股子慌張與兇狠,強辯著叫喊道。
“這他孃的是老子在道觀裡求的財運符,你他孃的……哎呦~”
話還沒說完,毛珏又是一個直拳削他鼻樑子上,這兒是人最脆弱的一個位置了,就算這廝長得五大三粗,依舊是一個趔趄退了好幾步,苦辣酸甜捂著鼻子底下了腦袋。
在那些賭徒的咋呼中,毛珏將那黑森森的礦石懸吊在骰子上空,二十幾個招子的目瞪口呆中,本來一動不動的骰子竟然有了生命那樣,硬生生朝向那骰子轉了三個面,露出個通紅的四五六。
“你他孃的敢使詐!”
看的目瞪口呆,足足寂靜了一秒多,文孟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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