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叫軍情如火,四萬大軍才剛剛挨著毛珏所在的錦州平原附近紮下營地來,還沒等他們休整,第二天,所有將領包括毛珏,全都被招到了錦州總兵衙門,馬上商討即將發生的戰爭。
這場戰爭的級別是夠高得了,總兵來了三個,千總以將官七十多個,袁崇煥與孫承宗經營的主力精銳幾乎全都來了,尤其令毛珏注意的是,關寧鐵騎!
這個稱呼實際上並沒有在正統史書上出現過,不過倒是記載孫承宗訓練過一支夷丁突騎,袁崇煥有大力招撫蒙古人的習慣,遼東用蒙古人還有其他部的女真人當兵的習慣也是由來已久,幾個騎兵將領全都是一副滿臉大鬍子,顴骨突出的外族人像,顯得格外的彪悍。
就算是毛珏身為一鎮總管,在這兒也排不上號了,不得不排在七八個總兵,五六個副將後頭,再往後,錦州參將姜鑫尚且仇恨而警惕的盯著自己,不過看著他的座位,再瞄瞄吳襄的,這種微妙的聯絡多多少少能體會出來。
不過令毛珏嘴角抽搐的是,當爹的算計自己,當兒子的居然還有臉對著自己笑,距離自己兩個位置,看到自己進來之後,吳三桂是側過頭向他露出了個友好的笑來,腮幫子似乎都有點向一邊扭,毛珏給他回了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還真叫不公平,在場絕大部分人都比張春官職高,可偏偏所有人都得向他這個四品官行禮,穿著那套緋紅的官服,這老頭還磨蹭了會兒,這才帶著威嚴,或者毛珏的話說裝逼的故作姿態坐到了白虎節堂最上首,老傢伙還挺記仇,路過毛珏身邊,對他是深深的瞄了一眼,看著毛珏行禮低頭,他這才走過去。
文貴武賤是體現了個淋漓盡致。
行禮過後,端坐在上首位置,老傢伙是雙手把一份紅綢子包裹的大印託過頭頂,高聲昂揚的說道。
“承蒙陛下不棄,薊遼督師孫大人高看,將解圍大淩河,抵禦東虜於國門之外,老朽不甚驚恐,晝夜驚憂,唯恐辜負了陛下與孫大人的重託,幸好天佑我大明,明日,本官既督軍向北,與東虜決一死戰。”
“本官計劃,麻總兵馬軍在西,趙副將馬軍在東,寧遠鎮兵裡列前鎮,東江兵在左,錦州兵在右,炮隊置於雙角,中軍填實火器部隊,以神機萬全陣抵禦戎敵!明日辰時造反,三刻發兵,午時抵達大淩河城,攻打其東南角,諸將可有異議?”
“我反對!”
刷的一下,七十多號高階將領,目光全都匯聚在了毛珏身上,已經與他算是仇人的姜鑫是一點也不放過打擊毛珏的機會,立馬是陰陽怪氣的叫了起來。
“監軍大人,咱們毛小將軍可是大家少爺,書生出身,見不得血!讓東江鎮上陣,實在是太難為毛將軍了!萬一把毛將軍嚇尿褲子怎麼辦?”
“哈哈哈,小毛帥還是會皮島吃奶去吧!打仗的事兒就交給我們爺們去做吧!”
真叫穿一條連襠褲,嘲笑之聲頓時在整個屋子內響起,坐在主位上,張春那張老臉亦是跟著變得頗為難看。
說實話,他挺看不上毛珏的,皮島一貫聽調不聽宣不說,除了義州,之前毛珏一直是籍籍無名,軍齡少的可憐,他看來,毛珏純粹是個紈絝子弟,就像遼東總兵李如梅那樣,他的義州之戰也跟可能是毛文龍為了安排他接替位置混的軍功而已。要不是這次孫承宗決定調他這個收復義州的新將星,張春是根本不想把他充做麾下。
昨天在城內火併,讓張春更是對毛珏印象不好,此時他跳出來唱反調,這位監軍道大人亦是惱火的高聲叫嚷起來
“汝父東江毛大人是個赫赫有名的勇士,與建奴大戰小戰上百次,血都不知道流淌了多少,才換來今天的功績,難道汝真是虎父犬子,臨陣脫逃不成!”
“我還真是怕!”
嘲笑是一方面,可聽著毛珏親口承認又是一方面,一下子,整個議事堂居然靜了下來,一大幫將軍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左右環視了一番,站起身的毛珏這才抱了抱拳頭。
“我的部隊也是血肉之軀!當不得重炮轟擊,就在監軍道決定主攻的東南角城牆,建奴佈置了二十四門紅夷大炮,一但大軍聚集,大炮猛攻,人仰馬翻,血肉橫飛,這仗就沒法打了!”
張春看不起毛珏,毛珏還看不上他呢!什麼監軍主將,就是個紙上談兵的酸腐儒生,兩軍加一起十萬人規模的大戰,老小子跟趕著投胎那樣,甚至前線都沒去過看望一眼,帶著大軍就要去打!現在毛珏對孫承宗也是失望了,派這麼個貨色指揮如此重要的戰役,他也每突出到哪兒去。
“胡說八道,本總兵連續與建奴奮戰三次,每次都是打的東南角,本將怎麼就沒看到過建奴的紅夷大炮,毛小將軍,汝若是怯陣,大可在錦州留守,臨戰之際,動搖軍心,你是和居心?”
張春亦是眉頭緊成了個疙瘩,同樣惱火的咆哮著。
“毛將軍,軍無戲言!汝可真覺得本官軍法不利否?”
“哼,動搖軍心?毛某敢把話撂在這兒,如果沒有大炮,毛某就自己把腦袋剁下來,可如果有大炮,吳總兵,張大人,你們自己把腦袋揪下來,你們敢嗎?”
“你……,本將……”
沒想到毛珏居然如此強硬,一時間吳襄被懟的居然說不出話來,倒是張春終於認真的皺了皺眉頭。
“小毛將軍,事關重大,汝從何而得知的。”
“親眼所見!”
這兒吳三桂居然當了此叛徒,跟著在後頭點了點頭。
“吳某倒是可以證明,每次我軍出戰,毛將軍雖然沒有同陣,可每次他都帶騎兵去附近的松峰嶺去瞭望!”
“他是千里眼啊?松峰嶺距大淩河城三四里之遠,他憑什麼能看清建奴大營!”
參將姜鑫是自以為是的反駁起來,誰知道這話剛說完,毛珏立馬是一副看鄉巴佬一般的眼神,對著身後打了個響指,文孟快步跑了出去,片刻後,在那些“鄉巴佬”們驚奇的眼神中,他鐵桶粗細的望遠鏡被抬了上來。
“乖乖,這他孃的快趕上大炮了!”
“背個這玩意,難怪他小毛帥說看的清!”
一幫沒見識的比建奴也沒強出來多少,啥玩意都是以尺寸算的,似乎什麼東西越大越好,像希特勒造出了世界第一的巨炮,五千人發動,幾分鐘打一炮,不照樣讓盟軍給削趴下了。
不過還好,這樣倒是給毛珏省口舌了。
眼看著張春老臉上亦是露出了畏懼,吳襄急了,焦慮的在毛珏身旁大喊大叫著。
“諸位,建奴有大炮,大淩河就不救了嗎?一萬多精兵,兩萬多民夫,就淪落到胡人手中,讓建奴肆意殺戮?”
“張大人!您可剛剛說,受陛下與孫大人的囑託!來解大淩河之圍!您也畏敵不前了?”
“這個,還需要從長計議!”
“大淩河已經斷糧了,沒時間從長計議了!”
咆哮完張春,吳襄又是回頭噴起了毛珏。
“小毛帥要是怕,自回皮島去!明個,我吳襄率領本部軍隊再去救援,不解大淩河之圍,我吳襄就死在大淩河城下。”
他這狠話放的真夠響亮的,渾然沒有十三天前,六千人馬讓建奴二百多人殺了個哭爹喊孃的模樣,聽的毛珏又是輕蔑的抱起了胳膊,不過這話對於張春卻是實實在在的壓力,別看他風光,如果要是解不開大淩河之圍,他就倒黴了。
文貴武賤也是雙刃劍,打了敗仗,武將經常能逃過處罰,可帶隊的文官,斬首都是輕的。
可二十四門紅夷大炮,真不是鬧著玩的!寧錦大捷明軍打的建奴抱頭鼠竄,靠的就是大炮的威力,所以他們清楚這些個巨大的玩意能對自己軍陣造成何等恐怖的殺傷。
“也不是沒有辦法!末將有一策!”
就在張春眉頭緊鎖,剩餘的軍將們心有慼慼時候,毛珏的聲音,出人意料的再次響了起來。
…………
一張大地圖在牆上鋪開,這是毛珏和阿德蕾娜半個月的傑作,真有參謀模樣,一根鞭子拿在手裡,毛珏侃侃而談的講解著地圖。
然而有人注意的話,他的手是微微哆嗦的。
“這兒是太子渡!這兒就是大淩河城和建奴大營,這兒是松峰山!張大人,建奴裡外掘壕溝六道,宛若一座土城,還在大淩河建浮橋,把輜重留在河對岸,處處設防,有大炮支撐,的確是很難打!”
“可他們的致命弱點就是完全修在河邊!遼西走廊一馬平川,而太子渡這兒的大淩河段卻是無比的湍急,只要有一萬人,連夜在這兒堵壩,此時是秋汛,只要三天,足夠憋到沖垮建奴的程度,大水一過,大軍再蜂擁而上,就算奴酋有十萬大軍,也得土崩瓦解!”
慷慨激昂的聲音中,毛珏把鞭子狠狠地抽到了大淩河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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