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鋮站在後宅門口等候通知,一會兒的功夫那個家人出來,躬身說道:“大將軍,我家老爺請大將軍進去!”
馬鋮看到張孫振竟然沒有出來迎接自己十分不爽,自己再怎麼說也是江南督師,就算沒有文職在身,可也是張孫振恩主馬士英的嫡子,自己不出來迎接就罷了,難道兒子都沒有一個?
馬鋮心中雖然不高興,但是今天是來求張孫振的,馬鋮心中還是知道事情輕重的,沒辦法只好強壓火氣,帶著陳子龍跟著那個家人走進布政使衙門的後宅。
明代官服衙門的後宅都不太大,就是作為一省高官的布政使,後宅也只是有三進院子而已。
很快馬鋮被家人帶著來到書房門口,張孫振正站在門口歡迎馬鋮,看到馬鋮到了,張孫振站在門裡抱拳說道:“慚愧啊慚愧,下官應該先去拜見督師大人的,可是下官事務煩身,到讓督師大人先過來了!”
張孫振只是十分禮節性的客氣客氣,但是那知道馬鋮緊走幾步,上前跪在地上抱住張孫振的大腿哭道:“叔叔,你來了太好了,這個祁彪佳太欺負侄兒了,請叔叔給侄兒做主啊!”
張孫振與馬鋮並不熟悉,以前馬鋮為了編練新軍,基本上不怎麼回家,而張孫振身為士人,也不想與這個丘八有什麼聯絡,反而因為同是文人的關係,張孫振與馬鋮的大哥馬鑾關係倒還不錯。
現在張孫振看到馬鋮跪倒自己面前痛哭,反倒慌了手腳,趕緊攙扶起馬鋮問道:“督師大人,這時何故?快快請起!”
那知道馬鋮借坡上驢,不但不起來,還嚎道:“叔叔,你和我爹交情莫逆,我爹給侄兒來信說一切事情都要聽叔叔的,現在侄兒被祁彪佳欺負,請叔叔做主啊!”
當年祁彪佳在山西當學政的時候,馬士英是宣府巡撫,雖然見過兩面但絕對稱不上交情莫逆。以後祁彪佳被免官回家,更是斷了聯絡。不過好話誰都愛聽,祁彪佳聽馬鋮說馬士英都說與自己有交情,雖然不太相信,但是心中還是高興的。
“賢侄起來吧,你放心,有什麼事叔叔給你做主!”
有了張孫振的保證,馬鋮才哭哭啼啼的站起來,攙扶張孫振坐在上首後,自己才坐在下首相陪。
張孫振等馬鋮止住哭聲,才問道:“賢侄,這個祁彪佳今天才到,怎能還欺負你了?”
“哎,叔叔不知啊,呂城之戰後,這個祁彪佳被侄兒抓住,原本侄兒看在他士人的身份上,想與他結交,但是那想到這個祁彪佳竟然動手毆打侄兒,要不是侄兒武功高強,很可能見不到叔叔了!”馬鋮說完一邊露出頭上傷口,一邊又開始抹眼淚。
馬鋮雖然裝的可憐,但是這種膚淺的演技那能騙得了老油條張孫振?這個老傢伙宦海二十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那能被馬鋮這麼一個小泥鰍給騙了?
張孫振看馬鋮的表演就知道這小子來見自己為什麼,無非就是想要讓自己幫助他打壓祁彪佳。說句實在話張孫振這次來就是與祁彪佳唱對臺戲的,比馬鋮還想弄死祁彪佳。但是張孫振老油條那裡能這麼輕易透漏自己的想法,沒點好處他根本不可能幫助馬鋮。
“賢侄啊,老夫看到你這傷口真是感同身受,老夫答應過元輔要好好照顧你,你放心,老夫明天就去找祁彪佳理論,非讓他給你賠禮道歉不可!”
張孫振說的大力凜然,可是半點實際作用沒有,馬鋮需要祁彪佳這個道歉嗎?他需要的是祁彪佳倒臺,好推行自己獨霸南直隸的戰略。可是沒想到張孫振油滑的很,一點實在話不說。馬鋮沒辦法只能看了看身後的陳子龍,希望他出來幫自己一下。
陳子龍不管身份地位可比不上張孫振,所以在這二人面前也沒有座位,只是站在下首。剛才他看到馬鋮的樣子十分好笑,這個督師大人也太做作了。
現在看到馬鋮給自己使眼色,陳子龍站出來躬身行禮後說道:“藩臺大人,現在朝廷的生死大敵是潞王與寧波的魯王,如果不消滅這兩藩,皇帝陛下如何正名?朝中各位閣老大臣如何自處?但是現在督師大人軍中缺少糧餉,撫臺大人上任必定在這上面卡督師大人,這樣下去不是給潞王喘息之機嗎?如果潞王緩過勁來,那就世事難料了!”
“還有藩臺大人與撫臺大人不睦朝廷盡知,就算藩臺大人以朝廷為重配合撫臺大人工作,但是撫臺大人怎麼想可就難保了!既然如此藩臺大人何不與督師大人聯手,早日解決掉撫臺大人,到時候撫臺大人一去,這個巡撫必定由藩臺大人頂替!”
陳子龍不愧是知識分子出身,這張嘴比馬鋮厲害的多。陳子龍先從國家大事方面著手,現在前線正在打仗,如果後勤出現問題,到時候倒黴的可不止馬鋮一人,張孫振你負責錢糧,這個黑鍋你要背上大半。同時陳子龍還指出張孫振你與祁彪佳的關係大家都知道,祁彪佳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你不動手你以為祁彪佳就不會動手?還不如趁這個機會聯合馬鋮一舉搞死祁彪佳。
張孫振等陳子龍說完投去了讚賞的目光:“人中,沒想到你有這種大才,跟著黃道周真是屈才了!”
陳子龍的座師是黃道周,黃道周與祁彪佳是天啟二年的進士同學,這二人的老師正是張孫振的死敵袁可立。所以張孫振對陳子龍也沒什麼好印象,當年陳子龍上了十多道奏摺言事,朝廷那邊卻沒什麼動靜,這個張孫振在其中沒起過什麼好作用。
馬鋮聽張孫振提起黃道周,知道這個老傢伙和黃道周不對付,害怕他對付陳子龍,趕緊在邊上說道:“叔叔,陳大哥現在跟著侄兒混,已經脫離東林黨那幫攪屎棍!”
張孫振聽馬鋮說完哈哈大笑:“賢侄,攪屎棍這個詞用得好,這些東林
黨人往往自詡為正人君子,但是你看看他們都乾的什麼事?他們罵老夫黨同伐異、阻礙言路,但是他們做的少嗎?老夫這次得元輔信重,到蘇州為官,正是要剷除這些東林逆黨,還朝廷一個朗朗乾坤!”
馬鋮聽張孫振在這大義凜然,說的嘴角直冒沫子,心中暗罵:你個閹黨還好意思說人家黨同伐異,這好像是你這個老傢伙的特長吧?
其實馬鋮不知道這個張孫振雖然在官場中名聲不好,但是為官還是不錯的,在南明滅亡後他沒有為明朝死節,但也沒學那些東林黨前赴後繼的為滿清當官。張孫振在歷史上隱居山林當了修士,活到1680年才死。
張孫振不知道馬鋮的齷齪想法,還在慷慨激昂的說道:“老夫這次來就是要解決蘇州與松江的問題,這次老夫要在這兩府重推一條鞭法,這就需要賢侄配合了!”
一條鞭法馬鋮知道,不就是張居正發明的新法嗎?因為這件事張居正死後還被挖墳鞭屍,聽說兒子還被殺了一個。馬鋮在後世看電視劇對張居正很佩服,能在明中期那個爛攤子中闖出一條新路,這個張居正的手段和方法比自己老子馬士英強上太多了。
馬鋮想到了張居正,馬上又想到另一個改革家,那就是滿清的雍正皇帝,既然這個張孫振要推行一條鞭法,那不如好事做到底,將雍正的什麼官紳一體當差納糧、火耗歸公都一併實施得了。
馬鋮想到這說道:“叔叔,既然如此不如在這兩府推行官紳一體當差納糧、火耗歸公吧?”
如果剛才張孫振說要重開一條鞭法是個炸*彈的話,那馬鋮這句話就是原*子彈和氫*彈。
一條鞭法很簡單,就是將以前那些苛捐雜稅統一成衝土地要錢,也就是說你只交土地稅一種就行了,其他什麼徭役等等都不用交了。這種制度完全就是張居正在和稀泥,除了簡化手續外,半點既得利益階層的蛋糕沒動。但就因為這樣,張居正活的時候還被人罵,死後更是不得安生。
而馬鋮剛才說的兩項根本不是簡化手續,而是要終結士人集團上千年的福利。從隋唐開始開科取士,這時讀書人就是社會的最頂端,他們在社會上有種種特權,只要中了秀才,你自己就可以不用交稅服徭役,只要你中了舉人,你全家都可以不用交稅服徭役,如果中了進士更不得了,四里八鄉都要傳揚你的名字,大家都要以你為楷模。官紳一體當差納糧就是要終結這些士人的特權,什麼知識分子,都要和那些泥腿子一樣交稅幹活。
官紳一體當差納糧得罪的是讀書人,火耗歸公得罪的是全天下所有官吏。火耗是官府收稅時合法收取的額外費用,因為各地銀子含量不同,所以官府要收取一定費用來重新熔鍊銀錠,這就是火耗。以前這些錢是所有官吏的合法收入,現在你馬鋮說不準收了,全國上下的官員不和你玩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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