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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七夜 湯(1/3)

作者:裟欏雙樹
楔子

第七夜!

該我了!終於該我了!我的內心在咆哮!

“你要加油啊夫人!一定把你當初在‘不停’裡學來的八卦本事滿血發揮!你不是聽了那麼多故事嗎?找個最好的出來震死他們!”

敖熾一邊聒噪,一邊不停捏我的嘴,說給我放鬆肌肉,被我一巴掌呼開。

今夜的星光是七夜之中最燦爛的,連老天都給足我面子。

我也選在帳-篷外講故事,開講之前,還在篝火上燒起了一壺水。

“燒水乾嘛?”黑袍一號很腹黑地猜測,“難道你想用開水去毀女王的容,如果你的故事失敗的話?”

“這麼大的人,就別這麼幼稚了。”我白他一眼,從包裡取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來,“這幾天白吃白住,有點愧疚,且不管咱們這七個故事能不能讓女王開恩我也得表一表我的心意,請大家喝點東西。”

找出杯子,我舉起瓷瓶,挨個往裡倒。

四周所有的眼睛都聚集在我的手裡,四下安靜異常。

乾燥的空氣裡,飄起一陣淡淡的香,還帶著些許氤氳的滋潤,溫柔地籠罩著這片特別的、有帳-篷有火光有人氣,還有故事的沙漠……

1、孟婆

我要說的盼盼不是亞運會那隻熊貓,盼盼是個女-人。準確說,是個女孤魂。她終年都留在奈何橋的這頭,有點呆,又有點開心地坐著、等著,託著腮認真看每一個經過奈何橋是男魂女魂,眼神時而迷離時而失望。

這一留,就是四十年。

清水在橋頭舀了四十一年的湯,打他從父親手裡接過湯勺,到他完全習慣機械式的派送動作,用了整一年時間。要當一個合格的孟婆,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一勺湯,多一滴不行少一滴不可,多了會讓投胎的魂變得蠢鈍,少了則抹不淨前世的記憶,為來生徒增麻煩。作為孟婆家族第一百零二代接班人,清水很努力地盡著自己的職責。

是的,孟婆並不是具體的一個人,而是個家族,是份歷史悠久的職業,能穩坐此位千百年,只因孟婆家族的成員天生沒有情腺,換言之,他們沒有感情,連結婚這樣的事,也只是是一種繁衍後代的工作。所以,他們可以坦然面對所有哭求著不要走過奈何橋、抗拒忘記今世牽念的悲情男女。每當遇到這類淚水成河死不過橋誓不喝湯的主,清水總是搖搖頭,舉起湯勺在他們頭上輕敲一下,他們便即刻止了哭,乖乖飲下湯,然後從橋這頭走向另一段新生活。

清水很不想用湯勺敲他們,因為被敲過的人,來世總會變的很笨,今世上過的當,來世依然學不乖。好像那個為情人跳樓而亡的男人,清水被他抱-住了腿,涕淚具下地說他不想忘記那個女-人。

不喝是不行的,清水輕輕敲了他一記湯勺。接過25年後的某天,清水在橋頭又遇到了這個男人,依然是自殺,這次是服毒。25年前的一幕再次重演,清水不得不再次舉起湯勺。為情所困只是一場惡性迴圈,清水真希望下次再見這個男人時,他肯主動喝湯。

時間在清水重複工作中流走,不過他不寂寞,因為從他做孟婆的第一年起,身邊就一直有個話伴——那個叫盼盼的孤魂。

2、盼盼

“你是誰?”清水問那個在橋下青石上做了三天的女-子。她總是呆呆望著從橋上過的魂,眼神時而迷離時而失望。那是沒人會想到,她這一留,就是四十年。

“我叫盼盼,小孩。”女-子把目光暫時移到清水身上。那時候的清水,儘管已經有二十歲,卻只是十歲上下的男童模樣。孟婆家族的人外表年齡永遠是實際年齡的一半。

清水在名冊上沒有找到盼盼這個名字,有些奇怪。來這裡的魂,都按名冊上的順序喝湯,不會有誰像她一般,坐在橋頭看風景。何況,這裡除了死別和遺忘,沒有什麼可觀賞。

合上冊子,清水看了盼盼一眼,不經意間看見了一縷繞在盼盼頭上的黑氣,如蛇般遊動,不離她半步。

次日,跟清水關係最鐵的張判官提著一包上好的碧螺春來找他。每逢張判官到人間出差,清水總會拜託他捎帶些好茶。清水愛品茶,他說,茶香的悠長讓人惦記,不像那一勺湯,只能讓人忘記。

收過茶葉,清水朝盼盼那邊覷了一眼,跟張判官說:“奇怪,我的名冊上沒有她。”“你說她?”張判官牛眼一瞪,小聲說,“上頭特許她滯留在橋頭一百年。”“為什麼?”清水從不知有這樣的先例。

“她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五星級倒黴鬼,從裡到外沒有一絲運氣。真是稀罕物啊,上頭也比較驚異,所以破例同意了她的要求,百年之內,她可以在任何時候喝湯過橋。”

清水又看了看盼盼,難怪她頭頂的黑氣不散了。可從來只要大--奸-大惡之徒才會在死後被抽走運氣,她那張傻笑著的圓圓臉,怎麼看也不像啊。

“你犯了什麼錯?”在跟盼盼當了一週鄰居後,清水忍不住問了。

盼盼抬起頭,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睛奇怪地望著清水:“沒有啊……踩死蟑螂算不算?”清水嘆息著背過手去,搖頭:“不算。”

“哈哈,小孩,看你那模樣,跟個小大人似的。”盼盼突然大笑起來,圓眼成了彎月,兩排雪白整齊的牙沒心沒肺地露出來。

“我已經二十歲了,我是現任的孟婆!麻煩你尊重我一點好嗎?!”清水佯裝生氣。作為沒有情腺的孟婆,既沒有愛,自然不會有恨。不過有一剎那他想,即便他有恨,大概也無法討厭她。

盼盼滿臉驚奇,噌一下跳起來,躥到清水面前叉腰俯身看他,兩張臉孔不足兩寸距離:“二……十……歲?”“天若有情天亦老,孟婆是沒有感情的,所以我們老的很緩慢。”清水淡淡地說。

“哦,這樣啊。”盼盼很無趣地坐了回去,支著下巴嘟囔,“沒有感情是件多沒意思的事呀。”清水緩緩攪著湯桶:“感情太多,是累贅。”

盼盼像是沒聽見,扭過頭,聚精會神看遠處走來的一對新魂。

3、流年

時間走過三十年,清水已經有了翩翩少年的模樣,而盼盼還是初見時那般,二十出頭,黑氣繞頂。她把清水當成了最親密的話伴,而清水則終於見識了何謂五星級倒黴鬼。哪怕盼盼什麼都不做,只乖乖坐在青石上,而盼盼還是初見時那般,二十出頭,黑氣繞頂。她把清水當成了最親密的話伴,而清水則終於見識了何謂五星級倒黴鬼。哪怕盼盼什麼都不做,只乖乖坐在青石上,也會被從天而降的鐵錘擊中,其實那個生前是鐵匠的魂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他隨身攜帶的工具落地彈起,砸扁了盼盼的腳。又比如那個雜技演員的魂,過橋前重溫了一次飛刀絕技,幾十年都未失過手的絕活兒,結果兩把飛刀飛出,一把落戶在盼盼的頭,一把家安在她心口。看熱鬧的人裡,她還是站的最遠的。至於摔個四腳朝天或者掉到河裡的事,更是多不勝數。清水感嘆,盼盼要是活人,一百條命也不夠她用。

“她是怎麼死的?”一天,清水送走了當天最後一個魂,隨口問她。

“車禍。”盼盼玩弄著手裡的小石子。“為什麼要在橋頭等一百年?”這是清水最想知道的。

石子在盼盼手裡停止了跳動,她的眸子裡有剎那的怔忡。“我在等一個人。”盼盼望著空空的橋頭,好像墜入一場甜蜜的夢,“我還沒來得及跟他定下約定,我得在這兒等他來。”

“你真有耐心。”清水笑笑,把空空的湯桶疊放到一旁。

“清水,你有沒有牽掛過誰?”

“沒有。”清水毫不猶豫地搖頭,“跟你說過啊,孟婆沒有感情,沒有感情,又哪裡來的牽掛?”

“哦。”盼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老這麼憋著不好,會出毛病的。”

清水想,如果自己是凡人,也許早被她氣死了。沒有感情就是沒有感情,只有她才會以為天下人都感情豐富,稱自己沒感情的人都只是在裝,在憋。這丫頭,真讓人哭笑不得。

4、命運

一天,清水回家取湯料,路上碰到了熟人老牛和老馬,兩人押著個身材佝僂的老婦往煉獄的方向走。

“她犯了很重的罪嗎?”清水見她的脖頸上纏著重重的鐵鏈,這是重刑犯才有的待遇。

“她開了家叫‘命運’的占卜館,用巫術幹盡了害人的勾當。”老牛的聲音總是很大,但說話總抓不著重點,老馬接過話頭道:“她教人交易自己的‘運氣’,並從中牟利。這不是在變相殺人嗎?”

清水明白,被擾亂了運氣的人,隨便從一座高樓下經過,也可能被無故落下的花盆砸死。

鏈條的聲音越來越遠,清水抱著湯料往回走,不期然地想起了盼盼,那個五星級的倒黴鬼。

5、三池

盼盼看著愁眉不展的三池,由衷地心疼。

三池是她交往了兩年多的男友,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是個倒黴到家的人。而盼盼卻不相信所謂的運氣,只相信有志者事竟成。所以,不論三池求職被拒多少次,在公車上被偷過多少次錢,盼盼總是微笑著擁抱他,說別介意,蝕財免災,工作會有的。

三池卻不這麼想,一次又一次的失意磨折了他的信心與銳氣。每當他在酒精裡胡言亂語,抱著酒瓶昏昏睡去時,盼盼就會悄悄地哭,她心疼。她知道三池已經盡力了,事實卻正如他所說的,每當好事就要到來時,總會莫名其妙地化為烏有。

好像他曾謀得一份很好的工作,可上班第一天就遇到堵車,等到他拼命趕到公司時,主管給了他一句“公司不歡迎第一天上班就遲到的員工”。這類事發生過太多次。盼盼偶爾也在想,真有運氣這種玩意兒嗎?

這天,她從銀行出來,看著存摺上所剩無幾的數字,想著是不是再找一份兼職,在三池找到工作之前,她得維持兩個人的生活。

路過一個巷口,快到巷口時,盼盼聞到一陣檀香味,聽到一陣古怪縹緲的音樂。轉頭看去,一家不起眼的小店,掛著破舊的牌匾——命運占卜館。鬼使神差地,盼盼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坐在小園黑桌前的婦-人,三四十歲的年紀,化妝品堆積出一張尚算漂亮的臉孔。她微笑著看盼盼,問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一疊紙牌,在婦-人手裡嫻熟地洗動,嘩嘩作響。

“我想讓我的男朋友有好運氣。”盼盼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沒問題。”婦-人呵呵地笑了,熱情下藏匿著詭異。她拿起盼盼的右手。一番觀測下來,婦-人面露驚歎,說:“三十歲之後,你運氣大好,幸福終老。”

“我現在只想我男朋友不要再倒黴。”盼盼抽回手,她關心的只有三池。

婦-人抽出一張紙牌,玩弄著:“你真的想他走運?”“是!”盼盼突然看到了一點希望。

婦-人起身,從身後的胡桃木櫃子裡取出了一串黑石串成的手鍊,擺到盼盼面前。“把手鍊戴在你手上三天,然後再給你男友戴上,告訴他永遠不要拿下來。”婦-人的手指在光滑的手鍊上游走,“這樣就可以了。不過你要知道,手鍊給你男友之後,你的全部運氣就都送給他了。”

拿起手鍊,盼盼將信將疑,最後問:“你要收多少錢?”婦-人搖頭:“免費。我只拿走你一點點好運。”她又狡黠一笑,“放心,我拿走的只是一點點。”

也許她只是個騙子,盼盼這麼想著。但三天後,三池的手腕上多了一串光可鑑人的黑石手鍊。

6、情殤

三池發來簡訊,說下週就要回來了。盼盼緊握著手機,興奮地跳了起來。三池去深圳已經兩年了,在他戴上黑石手鍊的第二週,便在一個跨國集團的分公司裡謀到一份主管的職位,但一上任就被派到深圳。走之前,三池與盼盼約定,待他在外打拼幾年,賺夠了錢就回來開一家小公司,然後娶她。盼盼抱-住他,忍住眼淚要他安心工作,她會在這裡等他,等她一直期盼的幸福生活。但是她最開心的,不是這些,而是看到三池的臉上終於有了自信的笑容,那種由內而外的精神煥發,跟從前判若兩人。

三池走了,開始時總不忘打電話回來噓寒問暖,到後來,總說忙,電話也越來越少。盼盼怕打擾他,很少打過去,但手機仍是為他24小時開機,默默地在無眠長夜裡飽嘗牽掛之苦。

而在他離開的這段日子,盼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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