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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七夜 嫁衣(4/7)

作者:裟欏雙樹
的呼喊在耳邊迴響。

君岫寒緩緩睜開眼,朦朧中,老秦的臉在面前晃動,旁邊還站著個矮矮胖胖的人影。

館長?!

睡眼惺忪的她忽地坐起來,緊張而侷促地看著另外兩人,桌上老式鬧鐘的指標正指向早晨十點。

自己睡著了?!還睡到這麼晚?!

“小君,你沒什麼事兒吧?”向來嚴肅的館長盯著她蒼白如紙的臉,“病了就不要死撐,我可以放你病假。”

“館長我沒事啊!”君岫寒站起來,慌亂地擺手,她並不怕休病假,她怕讓她休長假,非常時期,她斷斷不能丟了這份工作。

館長狐疑地瞅了她半晌,咕噥道:“嘴唇都泛紫了……”

“我真的沒事!”君岫寒一步跨到館長面前,拼命把嘴唇抿出一點紅潤,說,“只是前幾天有些感冒,估計是昨夜吃的感冒藥,害我睡過了頭。館長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我不是責怪你,只是真有什麼不舒服千萬不要藏著,鬧嚴重了對大家都不好。”館長搖著頭朝門口走,末了又轉回頭對老秦說,“老秦,我等會兒要去省裡開會,大後天才回來,你留意一下小君,別出什麼岔子。還有,謝菲怎麼還沒來上班?你聯絡一下她!這丫頭越來越無組織無紀律了!”

老秦呵呵一笑,答道:“館長,你來之前我已經給她打過電話了。她說前天晚上回去的時候扭傷了腳,正在家休養。”

館長的胖臉由白到紅,又由紅到白,縛手出門前,忿忿扔下一句:“每次一曠工就撒謊說自己這兒傷了那兒扭了!這次等她回來,不開除她我就把我的王字倒過來寫,哼!”

老秦目送著館長憤然的背影遠去,笑道:“謝菲這丫頭有麻煩了,館長不怒則已,一怒驚人。”

如果是平日,館長詛咒發誓說把他的姓倒過來寫,君岫寒一定會偷笑不止,可現在她半點笑不出來。

“你的臉色比昨天更差了呀。”老秦看著她倦怠若死灰的面色,不無擔心,“還是去看看醫生吧,如果真是感冒沒有痊癒。”

“我還好……還好……”君岫寒軟軟地坐回椅子上,頗為懊惱,“上班時間睡覺,但願館長不會介意才好。”

老秦走過去倒了杯熱水,放到她面前:“不會的。唉,也怪我。今早我來,見你睡得那麼沉,不忍心叫醒你,沒想到館長也來了。”

她抱-住熱騰騰的水杯,乾澀的嘴唇剛剛碰到杯沿,馬上又停住,一把抓住老秦:“我昨夜做了很奇怪的夢!還有,昨天我說我看到嫁衣活過來的事,還有你給我的那本貼著畫的資料夾,那天明明出現了四句很奇怪的話,毛筆寫的,什麼長恨綿綿誓無絕期,明明有的,可是昨天晚上我再看,字全部沒有了!我沒有說謊啊!”

“小君,你冷靜點。”老秦俯下-身,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皺起了眉,“你在發燒呢!很燙啊!”

他以為自己因為激動而缺乏條理的語言是胡話?!

“我沒有病,也沒有說胡話!”她驀地惱了,用力拉下老秦的手,指著門外,“那件嫁衣有問題,一定有問題!你信我!”

老秦無奈,習慣性地扶著眼鏡,緩緩道:“那件嫁衣,是我親手做出來。如果有什麼問題,我該比誰都清楚。小君,你病了,不要固執,跟我看醫生去。”

君岫寒從惱怒轉而憤怒,莫名的悲憤與委屈在身\_體裡兜轉許久也找不到出口,最後終於化作她一聲從沒有過的大吼:“我不去!!!”

或許早已習慣了那個平素禮貌溫和的女孩,此時的君岫寒,讓老秦微微一怔。

然後是短暫的尷尬與沉默。

“對不起……秦老師。”君岫寒顫動的睫毛遮住泛紅的眼睛,嘴唇蠕動著,“我不是有意的……我突然很煩……”

“呵呵,我想你需要安靜一下。”老秦大度地笑笑,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從抽屜裡摸出一盒沒吃完的感冒藥放到君岫寒面前,“我出去工作了,今天你就好好留在這裡休息。記得把藥吃了,不行的話還是得跟我去醫院!”

君岫寒沒有再辯駁,輕輕點點頭,說:“謝謝……”

窗外,隱隱有一縷夏陽透入,照在她冰冷的脊背上,再漸漸穿入身\_體,在融化中層層剝離裹住心臟的障礙物,一種有東西即將呼之欲出的急迫感。

她似乎遺忘了什麼,而她的身\_體,她的思緒,正在不受控制地回憶。

在辦公室裡呆坐了一天,老秦送來的午飯她一口未動。

看著漸濃的夜色,老秦端起冷冰冰的飯盒,擔憂地說:“你多少得吃點東西啊。”

“我不餓。”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幾顆心急的星子已經躍入空中,爭先恐後地忽閃著。

“小君……”

“秦老師,你先回去吧,我很好,不用擔心。只是有點累。”她打斷老秦。

不信的人,始終不信,多說無益。她滅了所有想讓他人相信自己的念頭。

老秦看著她沉寂的側影,嘆息:“好吧。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記得打電話給我!”

“再見。”她喃喃。

老秦收拾起自己的東西,走到門口,旋即側過臉,嘴角有笑意:“七夕見。”

七夕?!

對,明天是七夕,中國的情人節。

對於一個孤獨的人來說,七夕沒有任何意義。

七夕……嫁衣……

不期然地又想起那件令人萬般不悅的衣裳。君岫寒悽然一笑,在整個白天都沒有發作過的疼痛又在心口肆虐起來。

她痛苦地-呻-吟著,蜷縮在椅子上的身\_體顫-抖不停。

身\_體越疼,腦子反而越清醒,昨夜夢中的情景,女-人的眼,男人的手,甚至那白瓷瓶上的花紋都歷歷在目,不似夢境,倒像真事。

老天,自己到底是著了什麼魔了?!

君岫寒倒在地上,無助地看著天花板,期盼錐心之痛快些散去,又或者讓自己即刻停止呼吸,不要再受這已經受不了的痛楚。

鬧鐘嘀嗒嘀嗒走動,紅色的時針慢慢抵達午夜十二點。

疼痛終於隱退下去,君岫寒卻不敢亂動,又躺了一會兒才費力從地上爬了起來。

擦去一臉的汗水,她端起水杯,一口氣灌下一杯水。

刺激的涼意從食道擴散至全身,她的精神為之一振。

甩甩頭,身\_體的不適在此時悉數消失,什麼疼痛,什麼憤怒,什麼委屈,全部歸於平靜。

甚至,她還覺得有點餓了。

人體是多麼奇怪的構造物,剛剛還死去活來,此刻疾痛全無。

突然,包裡一陣短促的鈴音響起。

誰會在這個時候發簡訊?!

君岫寒的朋友少之又少,從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發簡訊給她。

取過包,掏出手機,她的目光裡閃過訝異。

謝菲的名字赫然在目,下頭的簡訊框裡,只有八個字——

“長恨綿綿,誓無絕期。”

君岫寒手一抖,手機差點摔在地上。

毫不猶豫地,她馬上撥通了謝菲的電話。

通了。

接電話啊!!

君岫寒心頭焦急地喊著。

我送你離開,千里之外……

隱隱的歌聲從門外的走道上飄過。

君岫寒心下一驚,她知道謝菲是周杰倫的鐵桿粉絲,《千里之外》是這丫頭最愛的手機鈴聲。

她不假思索地跑出了辦公室。

取過包,掏出手機,她的目光裡閃過訝異。

謝菲的名字赫然在目,下頭的簡訊框裡,只有八個字——

“長恨綿綿,誓無絕期。”

君岫寒手一抖,手機差點摔在地上。

毫不猶豫地,她馬上撥通了謝菲的電話。

通了。

接電話啊!!

君岫寒心頭焦急地喊著。

我送你離開,千里之外……

隱隱的歌聲從門外的走道上飄過。

君岫寒心下一驚,她知道謝菲是周杰倫的鐵桿粉絲,《千里之外》是這丫頭最愛的手機鈴聲。

她不假思索地跑出了辦公室。

昏黑的走道上,千里之外的鈴聲一遍又一遍重複,越靠近三號展廳,聲音越響亮。

君岫寒舉著手機,在幽暗的燈光下偱聲疾行,直奔空空的展廳。

最終,她的腳步在嫁衣前止住,頂上吝嗇的燈光灑在展櫃一側,細碎的光點紛亂閃爍,裡頭的紅衣在光線的擾亂下,恍惚間有了人的味道,安靜地站,安靜地看,安靜地盼……

我送你離開,千里之外……

鈴聲在耳際悠揚高飛。君岫寒掛了電話,目光直直地盯著展櫃後頭,那塊被及地金絲絨布簾遮住的牆壁。

那牆上,鑲著一個大大的壁櫃,老秦說早些年裡頭是用來堆放文件的,博物館裝修過後,這壁櫃便成了放雜物的地方。

手機鈴聲,毫無疑問是從壁櫃裡傳出。

“謝菲……”君岫寒發白的嘴唇惶惶嚅囁,猶豫再三,她抖著雙手掀開布簾,拉住暴露出來的,壁櫃上冰涼的鐵製把手。

咣噹!

沉重的開門聲震盪了整個大廳。

君岫寒懼疑的目光落在灰塵僕僕的壁櫃裡,霎時凝固——

一人多高的寬大空間裡,身材嬌小的謝菲雙\_臂呈一字型平伸著,像個提線木偶般懸浮在離櫃底不滿半尺的地方,畫著煙燻妝的大眼睛雖然圓睜著,卻沒有任何神采,混濁無覺地看向前頭。她的手機斜躺在壁櫃一角,顯示屏上的背景燈光尚未熄滅。

君岫寒緊緊捂住了嘴,本能地朝後退去。

忽地,她的腳後跟觸到了另一人的腳尖,驚恐之下,還來不及回頭,君岫寒只覺後腦上竄過一陣椎心刺痛,似有一根長針破骨而入,左右攪動,生生要將她的頭顱攪成碎末。

眼前的一切開始顛倒錯亂,君岫寒重重倒在地上,在意識徹底喪失前的剎那,她見到的最後的光景,是那件靜立於櫃中的嫁衣,悠然穿過厚厚的玻璃,帶著猜不透的淺笑,緩緩朝自己飄來……

衣裳也會笑麼?!

君岫寒昏迷前腦中迸出的最後一個問題。

鮮豔的石榴紅,輕易侵蝕了全部視線……

6

土塵和了枯黃的草屑,在空中飛揚四散,罩了整塊凸出於草原的山坡。

逆風中,立了兩個男人,身上曲領衫一紫一朱,均是幞頭官履,革帶束腰,微微眯著眼,並舉大袖半遮了臉,在這迷眼的壞天氣中,費力地盯著山坡下一處不顯眼的凹地。

三五個壯力兵丁手舉鋤頭鐵鏟,緊張地挖著腳下的土,所站之地,已成一方矩形深坑,黑黃相間的泥土在坑邊堆如小山,一口黑色的描金漆木棺槨靜躺於側。

“堂堂公主,竟落個葬身荒野的下場。”年紀略少的朱衣人惋惜地嘆氣,“皇上未免太絕情……”

年長些的紫衣者像是聽了什麼犯忌諱的大事,忙嚴聲低斥:“小心說話!皇上豈是你我可以隨意說論的!仔細你的烏紗性命!”

朱衣人不以為然,道:“僅憑國師一句朝有妖孽,便殺了自己的女兒。公主何罪?不過天賦異稟能預言將來事罷了,我看那妖道更像為禍朝野的禍害!”

“你……咳……”紫衣人臉色一白,旋即重重跺了跺腳,將自己壓抑已久的情緒用這種方式發洩,末了,搖頭嘆道,“錯就錯在她不該說出臨安被佔,帝君成囚這般犯大忌的話啊。皇上對這女兒本就視為異類,賜她側殿於這荒野之地已是莫大恩惠。如今戰火連天,我軍敗多勝少,加上國師從旁作梗,皇上自然確信貽害國運的是公主殿下,殺之方能救水火正朝綱啊。小小年紀……可憐哪……”

沉默半晌,朱衣人卻發出兩聲冷笑,道:“九五之尊,處死個公主無可厚非。可是何苦要用這下作手段,偷摸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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