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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第十二頁 致愛(8/23)

作者:裟欏雙樹
懷中枯骨小心放到舟上,自己也跳了上去,解開了船繩,小舟順著水流,緩緩漂去。

我趕緊追下去,飛速計算著我游泳的速度能不能快過那隻看似緩慢的小船。

這傢伙到底是想做什麼呢?看他深情那麼專注,彷彿抱著的不是白骨,而是他在意的整個世界。

可是,當我剛剛追到湖岸,那隻在花與水中盪漾向前的小舟突然化成了一道細細的圓形藍光,他跟他的白骨,包括這隻小舟,就這樣瞬間消失在我的視線裡,只留一塊黑色的眼淚形狀的半透明晶體,“掛”在水面之上。

不會是發現我在跟蹤,所以跑路了吧?!

剛這麼一想,空無一人的平靜湖面突然“咕嘟咕嘟”冒起了水泡。

我的階下囚猛地抱-住我的腿,驚恐地上牙打下牙:“大個子來了!大個子來了!女英雄你快帶我躲起來!快!!”

湖水的動靜越來越大,像燒開了一樣翻動起來,快趕上當年敖熾在斷湖裡搞出來的規模了,莫非,湖水裡藏著一隻跟東海龍族不相上下的怪物?!

藍魚急得臉都漲紅了,魚鰭死死抱-住我的小腿:“求你了!快躲起來!躲起來!別讓大個子看到我!”

好吧,看樣子,藍魚的恐懼已經到了極限,我左右環顧,隨便找了一塊能遮住我的大石頭藏起來。

湖水的翻滾越來越厲害,突然,一陣水花激起半天高,一頭泛著藍光的油膩怪物從水面下一躍而出,一口吞下了那塊淚狀的晶體。

從石頭後露出一隻眼睛的我,詫異地看著這頭比非洲象還大一圈的怪物,再看看抱著我小腿瑟瑟發抖的藍魚,這……這兩個傢伙除了體積差異之外,哪裡都一模一樣嘛!

不過,個子變大之後,好像就沒那麼多幽默感了,起碼,我沒有自信可以用一根頭髮綁住這麼大的傢伙,也不敢隨便戳它的肚子了……

吞下晶體之後,大個子滿意地打了個飽嗝,胖胖的腿站在兩片荷葉之上,舉起魚鰭伸了個懶腰,已經很龐大的身-軀居然又大了一圈,吃豬飼料也長不了這麼快啊……那塊黑晶太高端了!

藍魚看都不敢往石頭外看一眼,一直哆嗦,還用魚鰭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呼吸聲被人聽到似的。

鼻子突然有點癢,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大怪魚的腦袋頓時“呼”一下轉過來,人臉上的五官變得異常警覺與猙獰。

我趕緊縮到時候後面。

還好,它僅僅是望了一眼,並沒有過來,而是在湖面上打了幾個滾,便又“咕嘟咕嘟”地沉了下去。

很快,湖水恢復了之前的寧靜。藍魚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從我的小腿上“吧唧”掉下來,一-屁-股坐到草地上,魚鰭拍著心口,直說:“好險好險!總算沒有被吃掉。”

“那是什麼?”我也拍了拍心口,剛剛我多怕跟那個黏糊糊的傢伙打起來啊。

“燼彎裡最厲害的大個子啊。”藍魚心有餘悸,“它搶到了鑄造者的迴圈,餐餐不愁,所以越長越大,還把同類也當作零食,見一個吃一個,燼彎裡的居民差不多都被吃盡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迴圈,可那個人沒多久就受不了自盡了,我都沒吃一口,唉,好不容易又碰到女英雄你,以為能飽肚子了,誰知你連個渣都不留給我……”

它話裡的的一大半我都聽不懂,什麼鑄造者,什麼迴圈,聽得我火大,狠狠一拽繩子說:“鑄造者是什麼?創造這個空間的人嗎?”

“算是也不算是。”藍魚一攤魚鰭,“剛剛消失的那個男人,就是鑄造者。”

我還是糊塗,拎起藍魚斥道:“整理清楚思路,用我能聽懂的方式再闡述一次!”

藍魚很為難地看著我,說:“我的語言功能天生不好,要怎麼說你才懂呢?”

“怎麼說?”我又忍不住戳它的肥肚子,一隻腳跺了跺地面,“那就從這個湖泊開始說!”

“啊,從秋山湖岸開始說嗎?”

“這個地方還有名字?!”

“有啊,這個地方,在燼彎之外的世界裡也是存在的。換句話說,鑄造者把他的記憶裡的一切,都複製到了燼彎。”

“好吧,那就說說這個秋山湖岸。”

7

“七色石,三生約,長相守,永歡喜。待到靛荷展笑顏,再執手,醉秋山。”

再尋常的字句,從她嫣紅的唇中讀出來,都有三分靈氣,令人遐想無限。

“如何?”隱芳廬的院中,沈子居望著靜坐在鞦韆上的她,月色之下玲瓏剔透的側臉,無論怎麼看,都看不夠似的。

“你教的很用心。”她將寫著詞句的宣紙細細疊好,放回他手裡,“端午這樣的粗人,如今能寫出這樣的句子,也算到極致了。”

他搖頭一笑:“也不知這小子起了什麼心思,毫無天賦,卻纏著我教他作詩賦詞。”

“自然是有了心上人。”她不禁掩口輕笑,青色羅裙下的小腳往地上一點,藤蔓做成的鞦韆便微微盪漾起來,長過腰間的青絲與裙上的薄紗畫出了曼妙的線條,輕風席過,竹籬之外的湖水上,靛藍的荷花隨風而動,與她的風情交相輝映。

“是嗎?”他笑,“那我可要找個機會仔細拷問一下。”

她轉過臉,秀長明媚的眼睛總像是浮著一層迷離的磷光,只是一個眼神,就能把你看醉過去:“一些人表達愛意的方式,是挑戰力所不能及之事。”她頓了頓,白如凝脂又透出淡淡紅暈的臉孔上,拂過一絲輕蔑,“可惜,這些人往往太愚頓,難以得償所願。”

“為何?”他不解。

她仰頭看天上的半輪明月,說:“惟有愛情,是不能用努力得來的東西。”

一句話,他無端端地失落,舉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盡。

“萬一可以呢?”他說。

她側過身-子,伸出青蔥般白嫩修長的手指,輕撫著他好看的臉龐,微笑:“沒有萬一呢,傻瓜。”

她總是這樣,不論身處何人面前,不論面對怎樣境況,都如這般波瀾不驚,連笑容都使涼涼淡淡,真是配極了微瀾這個名字。

相識三載,秋山湖岸深處的隱芳廬裡,留下他們幾多花前月下、繾綣纏-綿的好時光,即便她從未對他說過半個“愛”字,仍不妨礙他瘋了般要留在她身邊的念頭。

第一年,他鼓足所有勇氣跟他的老祖母說,要娶一個女-人。沈老夫人文:何方人氏?父母作何營生?年歲幾多?他一個都答不上來。他將所有精力與時間都沉迷於她的美貌與才情,若即若離的吸引,哪裡顧得上這些俗氣的問題。所以,他的請求自然以沈老夫人的堅決反對告終。被拒絕那天,他醉倒在隱芳廬裡,將臉靠在她的膝蓋上,委屈得像個受了氣的孩子。她沒有責怪,也沒有安慰,只是一杯又一杯給他斟酒,直到他不省人事。

第二年,沈老夫人將家中更多的生意交給他打理,他越來越忙,但依然要擠出儘可能多的時間去她的身邊,看她一顰一笑泛舟採蓮,聽她在千年古琴上娓娓撥弄,時不時仍要抓住她的手,說無論如何會說服老祖母,娶她過門。

第三年,他娶了嶽如意。但是,依然把隱芳廬當成他的家。他新婚後的第三天,又在她面前酩酊大醉,反覆說著:身不由己。

他最大的承諾沒能變成現實,但是,說好的《春江花月夜》的曲譜,他在迎娶嶽如意的頭一天大功告成。微瀾最大的愛好便是撫琴,她總嫌棄古人留下的春江曲譜不夠優美婉轉,而他熟知音律,費心修改一支完美的曲子總比說服老祖母容易,所以他做得特別認真。她看曲譜時,也萬分滿意,攬著他的脖子高興地轉了幾個圈兒。

可是,曲譜帶來的歡愉並沒有持續太久,那天,她微皺眉頭,對這眼前那把千年歷史名琴長吁短嘆,說它始終未到最好,奏不出最完美的曲調。他知道她對於這唯一愛好的執著,這把琴已經是他所能找到的最好。他說,那就再找名匠制琴,做到她滿意為止。她卻搖頭,說世間最好的琴,可遇不可求。看她略略失望的神情,制一把絕世好琴瞬間成了他最在意的心事。

“微瀾,你究竟是何許人?”酒杯又見底,他微醺的目光隨著她的鞦韆盪來盪去,說的話也迷亂起來,“有時候,我覺得你是一隻妖,從來就不屬於人間,沒有過去也不談未來。”

鞦韆慢下來,她笑望著他:“為何是妖?莫非我當不起九天仙女?”

他答不上來,仙女也美啊,恐怕還不及她的容貌,但他就是覺得她像一隻魅惑眾生的妖,明知不可接近,偏又欲罷不能。

她走下鞦韆,款款坐到他的腿上,親暱地在他耳畔道:“傻瓜,我不是妖,也不是仙,我是人呢。”

他將她-摟-進:“微瀾,我們一輩子都在一起行不行?”

她笑,輕輕推開他:“夜深了,你該回家了,莫讓你家夫人獨守空房才是。”

他用力搖頭:“不,不想回去。為何要我回去?”

“她才是你的夫人。”

“她才當不了我的夫人!!”酒氣躥上了頭,他的眼睛漲得通紅,怒道,“閻羅市那幫蠢材,該殺的不殺,連有沒有活口剩下都不知道,我的銀兩不如拿去餵豬!”

“咦?當初黑狐嶺的禍事,是你出的手?”她輕掩朱唇,故意做出驚訝的表情,可旋即又“撲哧”一笑,“這又何必呢?再說,閻羅市裡那幫賞金殺手已經一代不如一代,你找他們,不過浪費錢財。可這一回我倒是驚訝呢,憑這幾個小角色,居然殺了岳家十口,嘖嘖!”

“該死的卻還活著!如此兇險,她都活著。”他繼續生氣,“可我奶奶喜歡她,很喜歡。”

“嗯。”她笑著輕撫著他的頭,“來,起來,我送你上船。”

一葉扁舟從芳隱廬前緩緩而出,她端立船頭,手執竹篙,沐著一身月色,穿過層層靛荷,將這半醉的男人送到秋山湖岸的渡頭。

自她尋到這塊隱於湖水深處的僻靜地時,便再欣喜不過。她喜歡一切美好新鮮的東西,不論人還是景,她不長期停留在同一個地方,也不在同一個男子身邊逗留太久。她享受不斷“更新”的喜悅,隱芳廬建成之後,她的計劃是最多在這裡住上五年,五年時間,景也看膩了,人也看膩了。

沈子居一直以為是自己的茫茫人海中發現了她這顆明珠,三年前的夏日,他在回家的路上,從三個流氓手裡救下獨自出行的她,一抹含-羞-的眼神,一聲嬌弱的“謝謝”,還有發自她身上的馥郁的花香,輕易便讓他落入了再也逃不開的溫柔鄉,說是為她著魔也不為過。他一度發自內心地感謝上蒼,讓他遇到了這樣的女-子,生命彷彿注入了鮮花一樣的顏色,不再只有做不完的生意、聽不完的嘮叨,以及一個面容都不記得的未婚妻。

每每想到他為自己捱了流氓一拳頭的模樣,微瀾就會笑,這個男人真是天生的斯文,連幾個用薄紙化成的流氓都打不過。

沈子居,應是她來到西安城後遇到的第一個令她喜歡的男子。她不圖錢,不圖名,也不太在意外表是否足夠俊朗,這個男人一時興起在樓臺上撫的一曲《鳳求凰》,是她選中他的首要原因,她總是偏愛善音律的男子。不過也不一定,有時候她又中意舞刀弄槍、英姿颯爽的赳赳武夫,所以說,挑怎樣的男子來相愛,也是看她心情的。

她給了他“英雄救美”的機會,她早已習慣用不同的“偶遇”將自己送到不同的男子的生命裡,在漫長的時間裡,享受著“愛與被愛”的歡愉。

小舟靠岸,她溫柔地攙扶他下船,再將一支燈籠交給他:“更深露重,留神腳下。”

“再陪我走一段如何?”他拽住她的衣袖,半醉著嗔怪,“每次都只送我到岸邊,荒山野地的,就不怕我出事?”

“懂得去閻羅市僱殺手的人,不會出事。”

她嬌笑著拉下他的手,輕巧地跳回船上,竹篙一撐,佳人遠去,空留了一個丟了魂魄、捨不得離開的沈子居。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這片靛藍色中,沈子居才略略失落地往回走,邊走邊想,等他為她準備的禮物完成,她是否會開心到一生一世都不離開他呢?

夜風吹過他發燙的臉頰,酒意醒了大半,他裹了裹外衣,快步朝山坡地另一端而去,心情也從飄搖迷離迴歸到平靜正常。家中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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