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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第十一頁 月老(6/7)

作者:裟欏雙樹
是,我們都離開了,天界又怎麼辦?”

“宇宙萬物,永遠都在更替之中。”那個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自然會有新的力量出現,繼續扶助這個成長中的世界,無須擔憂。”

定言掂了掂這塊美麗絕倫的“情起箭”,回想著那個人所說的,有關這塊石頭的種種,深吸了口氣,說:“那就這樣吧,不做月老,也沒什麼要緊。不過……”

“不過什麼?”

“卸任之前,我要去一個地方。我曾答應一個傢伙,春天之前要去看她。”

12

“你不必跟著我。我不會逃跑。”他目不斜視地說。

“我好奇你回來這裡幹什麼。”葵顏回想他跟自己說起的那些事,“不會是回來看看那隻野豬油沒有長出紅線吧?”

“是。”他笑笑,“你不覺得這件事很有趣嗎?”

“妖物若能修煉出紅線,也算新鮮了。”葵顏想了想,調侃道,“莫非你打算再卸任之前,最後再行使依次月老的特權,撮合野豬姑娘?”

他笑而不語。

俯瞰山下那座修建一新的村落,以及綠意盎然的田地,一別數月,這裡變得比想象中更好。

不過,超出他想象的,不止是這個曾短暫停留的村落,還有住在這座大山裡、拼命想要“長”出一根紅線的阿松。

此刻,那隻野豬就躲在離村子最近的草叢後面,透過狹窄的縫隙,呆呆地望著村長家的房子,看一會兒,往前挪一點,又退一點。

智巍換了一身新衣裳,捧著一大束剛摘來的鮮花往家裡走。後天,他就要去山那邊迎親,在那之前,他希望屋子裡能充滿飛雲喜歡的花香。

定言的突然出現,把阿松嚇了一大跳,然後便是一萬分的驚喜,撒開四蹄,從草叢中連滾帶爬地衝到他面前:“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看我了?”興奮如她,連他旁邊多出來的葵顏也沒看在眼裡。

不等定言答話,阿松已迫不及待地伸出自己的右前蹄,興奮得語無倫次:“你看!有了!真的長出來了!”

他微微一怔,面前這隻髒乎乎的豬蹄上,居然真的生出了一根紅線,像個乖巧的小尾巴一樣在空氣中搖動著。

“恭喜。”他微笑。“妖怪的紅線,原來是可以被自己看見的。”

阿松高興地點頭,望著山頂道:“土地公果真沒有騙我,月老一定聽到我看到我了!”

“嗯,月老一定看到你了。”他保持著微笑,“然後呢?”

她的喜悅頓時被這句話打擾了,回過頭,熱鬧的村落就在搖曳的野草之後,那個地方,卻至今也沒有她的位置。

“聽說,後天他就要把飛雲接來了。”他繼續道。

她沉默半晌,突然抬起頭:“我會繼續去懇求月老!”

“如果智巍和飛雲才是理所應當的一對呢?”他問。

她有些不知所措,想了很久,說:“當他還是孩子的時候,我們就在這山裡一起玩耍。他跟別人不一樣,他不怕我,也不會拿著武器來追我。他曾說,我要是一個人就好了。所以我很努力地修煉,努力以人的模樣出現在他面前,努力將自己變成他喜歡的樣子。他失足滾下山坡,北銳利的石尖刺破頭顱,我看著他在我面前嚥氣。可我怎麼能讓他死呢?我拼命去抓復僵,我不怕那些妖怪們會咬掉我多少皮肉,一點都不怕。我願意這樣,我要他還像從前那樣活著。我願意幫他尋找獵物,只要他高興。他對我也很好啊,一直照顧著我。”她慢慢抬起頭,小眼睛有些發紅,“這些,就是愛吧?月老不是一個成全‘愛’的神嗎?”

定言總覺得,即便現在是午後,明豔的陽光灑下來,他還是不覺得溫暖。

“好吧。”他蹲下來,默默阿松的腦袋,“明天夜裡,我帶月老來見你。”

13

“你果真要成全這隻野豬?”葵顏笑問,“月老的收山之作,竟然是一隻野豬?”

他沒點頭也沒否認,默默朝山頂而去。

春天一到,不論白天黑夜,天氣都變得很喜人,各種花草的香味瀰漫在越來越繽紛的山野之間,生出嫩芽的樹枝上託著半彎明月——不知這個時候,月宮裡的女仙們是否還在很歡樂地追兔子玩。

天空已經永遠是天空了,再也回不去了。這一點,他的預感變成了現實。

在徹底放下這個身份之前,他確實應該再做一些什麼。

跟他想的一樣,在山頂那一團泥巴前,一個醜丫頭正在虔誠地磕頭。

她的動作很緩慢,磕一個頭,便直起身來默唸些什麼,然後再磕,如是往復,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難道,她每次都是這樣,直到天明?

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他分明看到她的額頭已經破了,這隻野豬阿,是連輕重都不知道的嗎?

鮮紅的血,混著泥土,印在她的額頭上,更醜了啊。

可她磕得那麼認真,眼裡是滿滿的虔誠與期待。

葵顏嘆了口氣,說:“就成全她吧。我看著都心疼了。”

“走吧。”他說。

專屬於他的紅色世界裡,不停磕頭的妖怪變成一個越來越淡的黑點……

14

翌日深夜,他履行諾言,不但帶來了月老,還帶來了她最重要的人。

今夜沒有月光,只有呼呼吹過的冷風,就算春天到了,難免還要熬一場倒春寒,這是慣例。

阿鬆緊-緊-抱著被扔到地上的沒有知覺了的智巍,吃驚地看著面前的定言:“你說你就是月老?”

“抱歉,破壞了你的想象。”他上前,拍了拍他的“塑像”。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阿松一如既往地老實,“我現在很緊張,又很高興!很高興很高興!”

葵顏笑看著她:“你這野豬也算是有福氣,碰上我這個專門成人之美的好兄弟。”

“嗯嗯。”阿松已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望著定言,“月老大人,接下來,要我做些什麼?”

他轉過身,笑:“回答我幾個問題就好。”

“什麼問題?”她喜形於色。

“這個男人,愛你嗎?”

“他……”阿松的思維似乎被堵住了,好半天才猶豫著說,“愛的。”

“如何愛的?”

阿松又被問住了,努力回想了許久,說:“他知道抓復僵有危險,總提醒我下次小心。他怕別人發現我是妖怪傷害我,把握藏在山洞裡。他會帶吃的給我。他還說,我是他非常重要的人!”

“阿松,”他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溫柔地看著她,“如果他對你說的不是‘下次小心’,而是‘不要再去’,你的答案才有說服力。”

阿松一愣。

他的手指撫過她額頭上的疤:“愛你的人,不會把你放進危險裡,不會在親人朋友面前將你藏起來,最重要的是……”他看著她越來越愕然的雙眼,說,“不會那麼開心地去娶另一個女-人。”

“可是,”阿松支吾著,“我一直在努力,他的任何要求我都會去做,我不讓他有一丁點不開心。如此下去,我們……”

“努力?!”他打斷了她,“你可以努力去抓一隻鹿,可以努力去修煉成人,甚至可以努力讓自己變成這片山林乃至整個世界的霸主,但,你根本不可能努力讓一個不愛你的人愛上你!”

她呆呆地看著他,張著嘴,說不出一個字。

“世上唯一不能靠努力得來的,就是愛情。”他站起來,“不論你如何虔誠哀求,如何低入塵埃,最終也不過是在唱一場在我看來毫無意義的獨角戲。”

此言一出,連葵顏都愣住。

她突然伸出一隻手,拽住他的袍角,嘴唇微微顫-抖著:“求你,就這一次!,就幫我這一次!只要你肯為我們綁上紅線,他跟我就能結成夫妻不是嗎?就算他只能再活幾年!你看看我的手指,不是有紅線了嗎?”

他的臉,從沒有像現在這般冰冷過,或許,這才是他真正的模樣?

“長錯的紅線,毫無價值。”他看著這個快哭出來的女妖怪,“死去的人,也不該再佔據活人的世界。”

不等阿松和葵顏反應過來,他突然照準智巍的天靈蓋拍了一掌,旋即又捏住阿松右手的尾指,輕輕一拽,一道紅光頓時自他們的指尖迸出,伴著輕微的“嘶”的一聲,阿松最愛的男人,以及那根千難萬難才長出來的紅線,就這樣在她眼前化成了一片飛灰,三兩下便被呼嘯的寒風吹得蹤跡全無。

阿松徹底傻了,跳起來去追抓那些灰燼,口裡發出奇怪的喊聲,像哭,又像慘叫。

“定言?”葵顏一把拽住他,“你瘋了?”

他奇怪地看著葵顏:“你認識我多年,我幾時有過‘瘋’的時候?”

“你……”葵顏無法反駁,“好吧,就算你有你的理由,不成全她跟那個男人,也沒必要毀了這妖怪的紅線啊。”

“我不能縱容一條長錯的紅線。”他平靜地說,“這也是月老的職責。”

“很可憐的啊!”葵顏指著呆站在山頂邊緣、已經凝定成石像一般的阿松,“她把你當成她所有的希望,結果……”

“把希望全部寄託在他人身上,使危險的行為。現在她應該懂這個道理了。”他往阿松那邊看了看,“我們走吧。”

“等等。”

阿松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

他站住,沒有回頭。

“請問,您是月老嗎?”他就站在離懸崖一步之遙的地方,聲音突然出奇的平靜。

“我是。”他清楚地回答。

阿松笑了笑,一字一句道:“我從未像現在這般,這麼深切地憎恨月老。”

“是嗎?”他的嘴角微微一揚,“我很榮幸。那就這樣吧,告辭。”

他邁開步子,輕輕鬆鬆往山下走去。

身後的山頂,石頭一樣的阿松,被埋在越發深成的夜色裡……

15

再往前走一段,就是與那個人越好的地方了。

荒涼的石灘上,定言保持著安然的神情,彷彿要去的,只是一個再隨便不過的地方。

“定言。”落在他後頭,一直鎖著眉頭大量他的葵顏突然叫住他。

“怎麼?”他回頭。

“我從剛剛一直在想一個問題。”葵顏凝視著他的臉孔,“我們真的認識了那麼那麼多年嗎?”

他用一個好笑的眼神回覆了他。

“不怕你笑,當你毀了阿松的紅線與那個男人時,我被你嚇到了。”葵顏認真地說,“那一瞬間,我突然懷疑我到底有沒有真正地認識過你。”

“這問題只有你自己才有答案喲。”他聳聳肩,轉過身去。

葵顏抓住他的胳膊:“我曾問你,為何能做到不出紕漏,你說,當局者迷,過猶不及。到底是什麼意思?如今我們就要卸下神職,能否明確告訴我答案?”

他仰起頭,長長呼了一口氣,轉過身,面露微笑,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了點葵顏的左眼,又點點他的心口,最後落到他左手的尾指上。

葵顏的視線跟隨著他的手指,不明所以。

“這三個地方,是情腺所在。”他緩緩道,“情自眼起,再入心,而後入指,則生姻緣之線。那些紅線,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就連人類也不例外。阿松以為,人類天生就帶著姻緣線,這是錯的,只因人類是最容易動情地物種,所以情腺往往很快被打通,紅線自然長的順利。妖物雖也有情腺,但通常不太發達,故而很少有妖物能長出姻緣線,除非真是用情至深。”

“即如此,何苦要毀了阿松的紅線?”葵顏不解,“那得多麼辛苦多麼神情才能做到!”

“用情至深,不代表用情正確。”他拍拍葵顏的肩,笑,“當局者迷,過猶不及。”

葵顏愣了愣,又道:“可你這樣做,還是太嚴厲了。”

“看到錯誤的東西,就要乾淨利落地糾正。否則,後患無窮。”他笑笑。

“可是,你看到阿松那個樣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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