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事,而為請便。”說罷,扛起他的獵物揚長而去。
“嘿!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跟客人說話!”村長一邊嗔怪一邊跟他們道歉,“這孩子性子直,說話能砸死人,二位莫要見怪。”
“沒事。”定言目送著勇敢獵人的背影,扭頭小聲對葵顏道,“他是在譏諷我們是騙吃騙喝之流嗎?”
“我已經不能分辨你是天生純潔還是天生遲鈍了。”葵顏耷拉著眼皮,“這小子擺明了在罵人。我看你還好意思去喝湯不!”
“他罵我,我又不少快肉。”定言眨眨眼睛,“湯還是要喝的。”
說罷,不等葵顏阻止,他已轉身對村長露出燦爛的笑容:“如不嫌打擾,我們想在此借宿幾日,那個野菜湯,能天天都喝到嗎?”
“能能!”熱心的村長連連點頭,“二位不嫌我們山野村舍粗陋,我們已是大大的榮幸。只是,若二位能費心替我們看看,周圍是否還有什麼不好的‘東西’,我們就更感激不盡了!”
“這個自然!”他完全不將葵顏的情緒放在眼裡,轉身拉過村長,笑眯眯地朝還剩著半鍋湯的屋子走去,邊走還邊閒聊。
“村長,那野菜湯時拿什麼材料熬的呀?很是鮮美。”
“我也不知呢,都是智巍帶回來的,一種翠綠翠綠的玩意兒,磨成粉,每次往湯裡放一點就鮮得不得了。智巍是每天都要喝這個湯的,不過卻不讓我喝,說這湯只對年親人有益,老人喝了會鬧肚子。你們今天來,也沒什麼可招待的,就熬了這個。”
“你家智巍還真是少年英雄,什麼好東西都能帶回來。”
“哈哈,您太誇獎了。不過他確實是個極好的孩子,全靠他沒日沒夜去山中狩獵,拿了不少珍禽異獸去跟山那邊的村落換了糧食與種子,我們才能渡過難關。山裡危險啊,有一回他去了十來天都沒訊息,可把我們急壞了。幸好是齊齊整整地回來了,可額頭上卻弄了一個好深的傷口。還好最終是沒事,只是少不了拿根布條遮住傷疤。”
“您老真有福氣,有這麼個好兒子。啊,看他的年紀,該成親了吧?”
“可不是嘛,婚期就定在開春後。”
“誰家姑娘這麼走運哪?”
“就是他常去換東西的村子裡的姑娘,叫飛雲,我倒沒有見過,聽說是好看的。”
“飛雲……聽名字就是個漂亮姑娘呀。”
“哈,他成了家,我最大的心事就算了啦。”
他若無其事地聽著村長的嘮叨,心中想的卻是——該叫智巍“夫君”的人,是飛雲,不是阿松啊……
7
如果他不是天神,在這種黑夜,這種低溫,停在這個隱於荒山山腰的石洞之外,一定會患上嚴重的傷寒。等哪一日自己不再是神的時候,不知會有怎樣的疾病纏上來。說起來,生病應該是一種特別難受的滋味吧?
呼呼的寒風從石縫與枯枝中穿過,將定言發散的思維拽回來。他輕輕撥開偽裝在洞口前的乾草與荊棘,一條幽黑的通道暴露出來。他走進去,隨手摸了摸巖壁,一片潮--溼--。
如果,有人將這裡選為住處,就真是太不愛惜自己了。
可是,人人稱讚的大好青年智巍,不就這樣悄悄走進去了嗎?從村長家到這裡,長長的一段距離,他在智巍身後,跟著這個放棄睡眠,賊一般離開家的男人。
他隱去身形,走在狹長黑暗的通道里,越往裡走,溫度越低,真是個一分鐘都不想多待的地方。
漸漸地,有了一點點光,在通道的轉角處不到十尺寬的空地上,幾根柴火小心翼翼地燃燒著確實只有幾根,所以火勢實在微弱,不論照明還是取暖,都太不夠。
蜷在火堆旁的人,是她吧?又是人的模樣了,臉上身上到處是傷,鼻子最嚴重,身-下墊的乾草明顯不夠厚,睡起來必然十分不舒服吧。
“我帶了些食物,夠你吃好幾天。”智巍把一個布袋放到離她最近的地方,做到她身邊,端詳著那張比之前更難看的臉,皺眉道,“怎麼那麼不小心?”
她費力地坐起來,不好意思地說:“那些小傢伙挺狠的,要抓住它們,總得花些力氣。”
“之前也不見傷這麼重啊。”智巍看了看她的傷口,“明天帶些草藥給你。”
“嗯。”她的眼睛裡全是憨憨的笑意,腦袋順勢靠在他的肩膀上,“昨天,山那邊的明月姑娘出嫁了,穿了好漂亮的衣裳,頭上還戴了花兒。我跟著送親的隊伍走了老遠。”
“啊,是嗎?”他僵硬地坐著,臉色也不好看。
“嗯。”她看了看他的臉,有些不安地轉頭,但馬上又笑了,“不過後來仔細一看,那衣裳也不是那麼好看,他們過河的時候,明月還掉進水裡了。哈哈。”
“以後,這樣的熱鬧還是少看吧。”他牽強地笑笑,“這座藏了無數真正的好東西的大山,才是你應該看的地方。”他頓了頓,忽然溫柔地捧住了她的臉,說,“你對我市很重要的人。”
她起初有點呆,很快就紅了眼眶,好像得到一份天大的禮物,磕巴著問:“重要的……人?”
“是的,所以我希望你留在這裡,留在我身邊。”他環顧四周,“雖然這個地方有些糟糕,但這是我目前所能找到的最適合安置你的地方。你可能不知道,村裡來了兩個自稱能降妖伏魔的傢伙,不管他們是不是騙子,我依然擔心你的安危。”
“這裡很好啊!”她睜大眼睛,篤定地說,“雖然有點冷,可我不怕冷。而且我討厭太亮的地方,這個山洞拿來睡大覺真實再好不過了!”
“阿松,”他看著沒有半點抱怨的她,“我只能把你藏起來,有可能要藏一輩子。我很擔心外頭的人會傷害到你。但,如果有一天你想離開,我不會怪你。你始終是自由的。”
她用力搖頭:“我哪兒都不去,就在這兒。”
眼前的氣氛好像變得不錯,柴火快要燃盡,她正要去加,卻被他拉住了手:“就這樣吧,我始終不放心。萬一被不想幹的人發現這裡有光線,只怕有麻煩。以後如無必要,也儘量不要生火。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黑暗裡,看不清她的臉,告別的語氣很輕鬆。
只是,在他們怎麼都看不見的地方,有人笑了笑,不是高興,也沒有讚美。
連那一抹微火都消失的空間裡,溫度下降得更快,她縮回薄薄的乾草上,微微有點發抖。
定言慢慢退出來,披了一身清冷的月光,面無表情地往山下而去。
8
新的一天,天氣很好,村民很忙。
定言靠在牆上發呆,對面,村長帶著好幾個人,正熱火朝天地往幾個竹筐裡塞-食物與樹皮以及一切他們覺得寶貴的玩意兒,過一會兒,智巍就要帶著這些禮物,往山那邊去。耳畔不斷傳來智巍高興的聲音,什麼這個是飛雲愛吃的,那個是飛雲愛玩的,那個是飛雲最喜歡的花兒,全市飛雲飛雲。
“該走了。”葵顏走到他旁邊,雙眉緊鎖地看著忙碌的村長父子。
“我們的天帝,變成了叫‘有屈’的怪物?”他用最淡然地口吻問了一個最嚴重的問題。
“我還以為你只惦記著你的湯跟野豬。”葵顏橫抱著雙\_臂,“我去了有屈出現過的地方,殘留在那裡的妖氣還未散盡。”
“所以?”
“妖氣裡糾纏了一絲仙氣,而且是我們都很熟悉的天帝獨有的氣味。當然,你這種遲鈍的傢伙是無法分辨的。”葵顏嘆了口氣,“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這個事實。眾神的首領變成了以惡念為食的妖物,真是太大的一個玩笑了。我希望是我弄錯了。一個偶然來到的村子,居然給了我們驚天動地的答案,我寧可相信我們沒有這麼好的‘運氣’。”
定言揉了揉額頭:“如果天帝變成了妖,那其他失蹤的傢伙們恐怕……”
“住口!”葵顏趕緊打斷他,“就算有屈真是天帝所化,在沒有找到它之前,一切尚是謎團,不要亂猜。還有,若其他幾個傢伙也變成妖,這世界早就萬劫不復,怎可能比我之前來時好得多?”
“如果,有人先我們一步,做了些什麼呢?”定言聳聳肩,“我猜的。”
“那你很應該請那個人喝湯。”葵顏白他一眼,“走吧,我們還有不少地方要去。”
“我打算繼續住些時日。”定言一動不動,“我又不會打架,眼睛也不好使,幫不上你什麼忙。”
“大半夜跟蹤別人對你而言就那麼有趣?”葵顏目不斜視地問。
他愣了愣,笑:“如果無趣,你又為何做相同的事?”
“我的月老大神,求你了,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空觀摩別人談情說愛?”葵顏差點就給他跪下了。
“這就是我的天職阿。”定言笑笑,“你先走吧。過幾日我自會去找你。”
“不行。”葵顏斷然拒絕,一番躊躇下,低聲說道,“我見你喝湯喝的那麼歡快,忍不住也去嚐了一口。”
“這跟你走不走有什麼關係?”
葵顏神神秘秘地問:“你知道湯裡那些綠窪窪的粉末是什麼嗎?”
“聽說叫‘見天翠’。”定言回想著那天看到的一幕,“一種長在地下的……植物。”
“見天翠?名字倒起得不錯。”葵顏看著那頭的智巍,冷冷道,“這玩意兒的本名叫復僵,是一種只生活在地下的妖怪,當它們死去時,屍體就會變成類似菌類的植物。在我老家,一度有不少這樣的妖怪。它們體型雖小,然生性兇猛,誰敢在它們頭上動土,它們就跟誰拼命。”
定言眨了眨眼睛,說:“哦。”
他無所謂的神態讓葵顏絕望地垂下頭,又抬起來:“復僵,是隻給死人的食物!”
此言一出,那吵著要喝湯的人,頓時一陣猛咳。
葵顏見狀,終於舒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活物吃了,也死不了。頂多夜裡睡不踏實,做做噩夢罷了。所以,你也不必奇怪為何昨天夜裡你怎麼睡也睡不好了。”
定言拍派自己的心口,挺直腰板:“我沒事。”他轉過頭,看著整裝待發的智巍,問,“是他?”
“如果給死去的人餵食復僵,有起死回生之效,但,”葵顏跟他看向同一個方向,“從此之後必須長期服食,一旦斷食四十九天以上,此‘復生’之人便會立刻化為腐水。不過,縱然能長期餵食,復僵的作用也只能維持三年。三年之後,該死的照樣死。”
話音未落,那邊傳來一陣告別的聲音,大家都在歡送村裡的英雄,照當地的規矩,男方只要往女方家裡送過三次大禮,這婚事就算是徹底定下了。所有人都為智巍即將娶妻成家而高興,好多人在說,最英勇的智巍與最漂亮的飛雲真實天做之合,將來他們的後代必然也無比優秀,兩個村子的未來都會非常光明。
天作之合?!
定言望著那群歡樂的人,笑而不語。
9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這麼兇猛的鹿。回想天界裡的鹿,每一隻都溫柔慵懶,安於現狀。
那是一隻母鹿,發了瘋似的用腦袋與嘴,以及受了傷的前蹄,將眼前這隻體積不到它一半的小野豬朝懸崖邊上拱。
這應該是一場沒有懸殊的打鬥,野豬再小,也是野豬,發起狂來能咬死豺狼虎豹的獸。一隻食草的、天性溫馴的母鹿,沒有道理活到現在,並且是以一個攻擊者的姿態。
飛騰的塵土中,他眼見著母鹿將它的敵人一點點推向死亡線,麻煩的是,這頭野豬的戰鬥力實在讓人失望,看起來,它並不想打架,只想擺脫,每個動作都透著那麼點猶豫與歉疚。
一塊塊碎石,因為它們的逼近,從崖邊不斷墜落,粉身碎骨地砸向下頭的深澗。
只要母鹿再努力前進一步,它的目的就能達成了,野豬已被它逼到了危在旦夕的邊緣。
一根手指,輕輕觸到了鹿的背脊,一個透明的氣泡,把這憤怒的傢伙包了起來,輕飄飄地帶離了崖邊,落到安全的地方。
氣喘吁吁的野豬呆看了他半晌,詫異地問:“瞎子?怎麼是你?”
“天氣好,出來山裡散個步,卻遇到一隻差點被鹿逼死的野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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