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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第九頁 玉官(1/6)

作者:裟欏雙樹
楔子

民國某年,某城。

華麗的宅院裡,中年夫婦哆嗦著跪在他面前,懷-裡緊緊護著那不到十歲的幼子,嗚咽著哀求:“我二人老來得子,就這一根獨苗,您大發慈悲,放過我們一家吧!他不是有意攻擊您的!”

他站在窗邊,身上的衣裳,手中的鐮刀,與天上的彎月一個顏色,右腹上,一道被撕裂的傷口還在滲血。

沾滿泥土的布袋歪在他的腳下,敞開的袋口裡,露出一堆森森白骨。

“他活著,就是你們的幸福?”寬大的斗笠下,他黝黑的眼睛微微張開,鐮刀反射出的光,移到那目光呆滯的孩子臉上。

“犬子就是我二人的一切!”夫婦倆趕忙回答,“好漢,您要什麼都可以拿走!宅子裡的所有財寶都是您的!只求您千萬不要傷害犬子!”

他看著這對可憐的夫婦,搖搖頭,蹲下來,伸出手,指尖拂過那孩子的臉,問:“你們很喜歡騙人,對不對?”

莫名其妙的問題,夫婦二人對看一眼,把孩子抱得更緊-了。

“你們是誰?”他又問。

“我……我姓吳,三代都做珠寶生意,十年前得子,取名小寶,一家和睦至今……我們是正當人家,從不作--奸-犯科!”丈夫語無倫次地回答。

他嘆口氣,站起身,搖頭:“錯。”

雪亮的刀尖,指向那孩子。

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在屋子裡炸開。

暗紅的血,沿著地板緩緩擴散。

他將那布袋拎起來,把白骨“嘩啦”一下倒在那對傷心欲絕的夫婦面前,冷冷道:“這些被吃掉的,又是誰呢?”

他看了看那對幾近崩潰的男女,再次舉起了手裡的鐮刀……

大雨傾盆的後院裡,有人拿石頭砌成了一個神龕,裡頭供奉著一尊石像,圓臉長鬚,面容慈祥,手捧如意。神龕旁的石碑上,端正地刻著“福老庇佑”四個字。

“福老……”他冷笑一聲,手起刀落,將那神龕與石碑擊了個粉碎。

大約是用力太猛,右腹上的傷口裂開來,他用力捂住,快步走出了宅子。

大雨之中,他很想走快一些,身\_體終於還是不肯配合,意識也越來越糊塗,眼前的夜色與市井,全部化成了繚亂的光。果然還是老了嗎,居然被偷襲成功?

倒下去的瞬間,他搖晃的視線裡,依稀走來一個女-人,白瓷似的臉,晚霞般顏色的旗袍……

翌日清晨,吳家的下人發現了倒在偏廳裡的夫婦,二人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傷痕,呼吸亦正常,只是在二人面前的地板上,一堆不知是什麼動物的皮肉,淹在發黑的血水裡……

1

偷偷地,我走了;偷偷地,我又回來了。

離開中國的時候還是寒冬,如今,頭頂上的樹葉漸漸泛起黃氣,我與敖熾走在帝都的某條小街上,在漸起的秋意裡,往不遠處那間雜貨鋪快步而去。

不停四人組變成兩人租的原因,只因為一條簡訊。

從那片遙遠荒僻的戈壁灘出來之後,我居然收到了趙公子的簡訊,內容只有兩個字:“速歸!”

出門前,我曾在留言裡斬釘截鐵定了規矩,如果不是殺人放火燒房子的大事,誰也不準電我短我!趙公子他們極聽話,這麼久了,愣是沒聯絡過我一次。看來,不停有麻煩了!

幾乎是在收到簡訊的同時,企盼已久的千鍾黍的提示也出現了——“九曲玲瓏天子地”。

“天子地”,我們所能想到的最貼切的地方,就是那座歷史悠長,曾有天子齊集,也見證了帝制覆滅的古都。

如今我們已有九塊石頭在收,離“交貨時間”亦越來越近,斷然不能有任何閃失與耽擱,可我的不停也不能不管,權衡之下,我本打算讓敖熾他們仨先滾回不停,可他死也不准我一個人上帝都,於是只好一半對一半,我們倆去帝都找石頭,九厥甲乙先回不停,有什麼事及時通知,沒事就不用聯絡了。

於是,我跟敖熾沒有趕在夏日的尾巴上回到忘川,反而盯著落葉,來到這座北方的大城。

我去帝都的次數很少,而這座城市留給我的印象,每一次也都是相同的。一環又一環的路,一座又一座的橋,足以繞暈我的頭。當然,烤鴨還是可愛的。不過,要從如此巨大的一座城池裡,去找“九曲玲瓏”這麼一個抽象的不知是人還是地點的玩意兒,是在高難。所以結果就是,我的錢包又一次大出血,餵飽了那些可恨的蟲人!每次找蟲人出面找線索時,我都要下很大的決心,因為這些傢伙的收費實在太昂貴了,而且每個季度都在漲價!所以有時候我會想,快速致富的方法不是搶銀行,而是打劫蟲人!哼!

不過,就在昨天,一條陌生號碼給我發來一條簡訊,裡頭只有一個地址,但末尾的幾個字,讓我跟敖熾計程車氣瞬間高漲起來——“九曲玲瓏,身在此處”。

這肯定不是蟲人發來的。

不管這是好心人的幫忙,還是陰謀的陷阱,我跟敖熾都毫不猶豫地往那個地址奔去。

傍晚時分,我們終於站在了這條很小很小的街上,裡頭的鋪子挨挨擠擠,連車都開不進去,只能步行。

沿街往前走,一個潦草的店招進入我們的視線,上頭“九曲玲瓏”四個字清晰可見。走近一看,有這麼個風雅名字的店鋪,居然只是個賣針頭線腦生活用品之類的雜貨鋪。雖然名字跟賣相不搭調,但這絲毫不影響我的喜悅之心,因為,剛一靠近這裡,千鍾黍就妥妥地發熱了!

“小心些。”敖熾提醒了一句,拉著我的手進了店門。確實,這一切順利得讓我都不敢相信這不是一個美好的陷阱。

狹小的店鋪裡,一個身著紅色旗袍的老太太,正背對著我們擦著貨架,口裡還哼著歡快的小曲兒。

我咳嗽了一聲,老太太這才轉過身來,一見到我們,上下打量幾眼,便朝著那掛著藍布門簾的裡屋喊了一聲:“他們來了!”說罷,她轉過身,朝我們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微笑。

我分明看到了一雙處變不驚,老而不糊塗的眼睛,她應該知道我們不是人類。當然,我們知道,她也不是。還沒進她的鋪子,妖氣就已撲面而來。大家心照不宣罷了。

“誰在等我們?”我笑問。

“一看便知。”老太太做了個請的姿勢。

“裝神弄鬼。”敖熾把握拽到後面,皺著眉走向那門簾,一把掀開。

我探頭一看,裡頭不過有一張靠牆而放的小床,半開的窗戶下,一個細皮嫩肉、五官出眾的少年蜷在床-上,緊閉著眼睛,睡夢中都緊張似的,雙手緊緊抓著被子的邊緣,口裡卻反覆喃喃:“死神……死神來了……他不會放過我們的……”

死神?!難不成這次的石頭裡,封印的是一位“死神”?

但是據我所知,天界從無這個“職務”。三界之中,天界之神仙,地界之人類與各生物,非人界之妖魔靈魅可,但凡亡靈,皆有冥界之王統一掌管,而與“死神”相關的,只在冥王之下設有的“四方死神”,但它與天界毫無關係。

我們走進去,發現這間小屋裡除了這少年之外並無他人,房間裡的陳設也極簡單,只有一張床,不過,一個靠在牆角的又大又鼓的布袋引起了我們的注意。濃郁之極的妖氣從袋子裡不斷湧出,我判斷,那袋子裡至少裝了上百隻妖物。

袋子的封口處,被一條看似普通的麻繩緊緊繫著,可我輕易就看出,麻繩上有人為注入的封印之力,但力量已經很微弱,隨時會消失得樣子。

這間屋子,頓時陷入了絕對的詭異。

“這孩子,叫李白。”一個輕輕細細的聲音,突然從我們倆背後冒了出來,“既然不停的老闆娘夫婦都來了,我就可以放心動手了。”

我跟敖熾猛一回頭,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穿了一身叫不出式樣的白色長袍,幽靈般出現在空氣裡。一張白玉雕成的臉,清清楚楚地掛在我們面前。

注意,我不是在比喻,是在陳述事實。這男人的臉根本不是正常的人臉,就是一張拿白玉仔細雕出來的工藝品般的臉,眉是眉,眼是眼,線條還萬分的靈動完美。如果他不動不說話,完全可以擺到任何一個珠寶展上當極品人像玉雕。

他臉上唯一的顏色,便只有那一雙漆黑的眼睛了。燈光之下,幽潭般的眸子還隱隱流轉出彩虹般的光。

“是你把我們引來這裡的?”我定定神,警覺地打量著這個他認識我我卻不認識他的怪人。

“去年我曾路過你家旅店,不過觀察一番後,沒有進去。”玉臉人答非所問,“昨夜,我在店外遇到一隻蟲人,閒聊幾句,方知你們來了帝都。”

咦?這是我又一次被蟲人出賣的節奏吧?

“把我們弄來,不是為了敘舊吧?”敖熾警惕地看著他。

“你們來了,李白就可以死了。”

玉臉人伸出右手,一把雪亮的鐮刀赫然出現,仿若一彎會致人死地的冷月,在他手中閃著寒利的光……

2

天還沒亮,窗外只隱隱有一絲微光。

古色古香的房間裡,處處都是灰塵。這間皇宮裡的小小偏殿,早就無人居住,連個打掃的人都沒有。

離這裡不遠不近的地方,衝進皇宮的軍警們正忙著將中國最後一位皇帝趕出皇宮。凌亂的腳步聲與說話聲,混雜著幾聲槍響,徹底破壞了這天之之地的威儀。

這個房間應該是安全的,不光因為它離繁華之地太遠,還因為它裡頭對方的全是雜物。多年前,那位住在這裡的不受寵的貴人病逝後,這裡便成了一間堆放雜物的小倉庫。

不過,誰也不會知道,就在今天,這個無人染指的小倉庫裡,無端端少了一件擺放多年的物事——一個用紅木製成的衣架。不知是哪朝哪代的產物,只因是按照人體曲線雕做而成,所以大家都管這衣架叫“九曲”,掛衣裳很是實用。

當然不會是闖進來的人偷走的,可誰會去偷一個又大又重又不值錢的木頭衣架呢?

這紅木衣架,是自己走出去的,以一個女-子的形態。

九曲在離開這個居住了數百年的房間之前,在視窗站了很久。在她還只能以一個衣架的形態活在世上時,這個視窗帶給了她太多的幸福:日出日落,四季更替,還有那珍貴的月光。對於一個修煉中的妖怪,月華是最好的營養品,她能在短短數百年時間裡修煉得人模人樣,除了要感謝這座皇宮裡至剛至陽的“龍氣”,更要感謝剛剛能照射到她身上的陰柔月光,正是這天賜的陰陽協調,她才從一個木頭架子變成了一個婀娜的女-人。

不過,她並沒有多麼的幸喜若狂,她一直都是這樣。對於修煉成人,她並沒有太大的奢望,能夠平安活到現在,能夠不用像窗外那些人一樣提心吊膽地生活,能看到不錯的風景,這已是莫大的幸福。

只是,若玲瓏還在的話,這種幸福會更大一些吧。

她清楚地記得十幾年前的那個夜晚,玲瓏就那樣頭也不回地跟著那個慈眉善目、一身黑袍、自稱是天神“福老”的老頭走了,她眼睜睜地看著玲瓏被老頭子包裹進一張黑色的紙裡,她跟玲瓏連“再見”都沒來得及說。

玲瓏是一面長柄雕花銅鏡,銅鏡柄上刻著“玲瓏”二字,它跟九曲一樣,能聽能看能說,擁有一切人類的意識。不過,它們一開始都是不能動的,直到後來,修煉的時間長一點了,它們才能趁夜深人靜的時候,稍微挪動一下-身\_體。

這個房間裡,它們倆是唯一的可以對話與陪伴的朋友,一個鏡子與一個衣架,兩隻妖怪。

有時候,玲瓏會挪到久無人用的香粉盒子前,聞一聞,然後告訴九曲這是怎樣一種奇葩的味道,把九曲都得咯咯直笑;有時候,九曲會把玲瓏託在肩上,連個傢伙一起挪到窗戶前曬月亮聊天;偶爾也會有受了委屈的宮女太監跑到這隱蔽的房間裡相互哭訴,它們倆就保持沉默,聽故事般待著,在他們離開之後,再感慨一下自己沒有卷裹到這些勾心鬥角的漩渦裡該是多麼幸福。

春夏秋冬,就這樣平靜地輪迴不休。

可是,玲瓏的心情卻越來越不好了。每當它看到從窗外走過的人,尤其是看到那些歡笑這放風箏的宮女妃嬪時,它對自己行動不便的身\_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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