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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第七頁 海囚(1/6)

作者:裟欏雙樹
契子

我親愛的未知:

親愛的娃,你要知道,媽媽曾是一個特別散漫的妖怪,不愛長期吃同一種食物,不愛長期留在同一個地方,更不愛一成不變的生活方式。但現在,媽媽長時間地留在同一個城市,長時間地經營著同一家店,也長時間地對著同一張老臉,我是說你爸爸。所以,媽媽想表達的是,世上沒有一件事是絕對的恆常不動,萬事萬物都在不斷地變化,如同伱在媽媽的腹中不斷成長,而媽媽也在這個宇宙的腹中繼續成長。對於一切的“變化”,學會適應溝通,以及創造,遠比抗拒要有意思得多,也能讓我們的生命有意義的多。

所以你看看外頭,儘管烏雲遮日,驚濤駭浪,媽媽依然能坐在船艙裡,安然不動,滿懷幸福地給你寫這封信。而你爸爸就像個瘋子一樣,一會兒去接被晃下來的盤子,一會兒拿

-屁-股抵住移動的櫃子,一邊蹦達一邊咒罵,說風浪要是再不停止,他就要下海發飈。孩子,你爸身為一條東海的龍,海洋對他而言,應是乖順的僕人,而不是說翻臉就翻臉的女王,有他敖熾在的地方,每一寸海水都應風平浪靜,不得造次。可惜這一路上,我們經過的海域顯然沒有給他面子,從紐約港到大西洋,我們搭乘的順風船“波塞-冬號”一路向東,駛出港口沒兩天便陷入了各種敗壞的天氣。

波塞-冬號是一艘商業捕撈船,這艘船跟它的老船長傑克一樣,都是瀕臨退休的模樣。所以媽媽才能以極低的價格讓老傑克同意讓我們一堆人上船嘛。

告別你老橋叔叔,不對,是老橋爺爺之後,這個“金烏魄”的指環就歸媽媽所有了。它真是美死了,尤其對著陽光的時候。算上它,失蹤的十二塊“青珀”,已有七塊半在媽媽手中——因為“綃狐眼”被你萬惡的甲乙叔叔控制著,所以還不能完全算是媽媽的。真的很討厭對不對,身為媽媽的幫手,卻處處不給面子。不過在跟king比試槍法的時候,甲乙叔叔可比你爸有範兒多了,至於發生在你爸身上的種種窘事,你心裡知道就好,千萬不要當著你爸的面說,不然他一定會狠狠打你-屁-股。

今天是媽媽第一次帶著你坐船,你應該很高興吧,或許會覺得,我們的旅途越來越有趣了?你看,爸爸媽媽顛簸萬里,上天下海,為了找齊那十二塊石頭向天界的老傢伙們交差,這本來應該是一件嚴肅又辛苦甚至充滿危險的事,可我們的臉上找不到埋怨與恐懼,原因是我們在為心中重要的人,做重要的事,於是,心甘情願。

媽媽說過,去哪裡從來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誰去。以後,你也會遇到這個甘心與之天涯海角的人。

縱然剩下的路可能還很長,危險很多,縱然媽媽的茶葉沒有賣出去幾罐,縱然媽媽此刻身在一艘小破船上乘風破浪,媽媽還是會將這一場旅行繼續下去。儘管你爸爸是個老年多動症加唐僧嘮叨症患者,你九厥乾爹也很不要臉地偷喝老傑克的威士忌,甲乙叔叔依然面癱不討人喜歡,可只要他們在,世界就很安穩。

寶貝兒,外頭風聲呼嘯,海浪聲一陣高過一陣,其實,媽媽現在也不知道我們應該往哪裡去,這回,“金烏魄”只小氣地給了我們一個字——海。

很難理解吧?實話說,媽媽雖是天生的游泳健將,可並不喜歡水,大概與我幼年時的一次事故以及你子淼伯伯有關,這個,下次再告訴你。所以,媽媽也並不太喜歡大海。但孩子,海洋是另一個世界,魚與珊瑚,怪獸與妖精,不為人知的秘密深深淺淺地藏在深不見底的水下,偶爾來見識一下也不壞,如果能吃到新鮮海鮮,就更不壞了。媽媽非常熱愛烤魷魚!

只是,我們已經在這片不著邊際的海域上航行了一週了,烤魷魚沒有,麻煩倒是有一點點……

1

“船出了一點小問題,各位不用擔心。”搖晃不止的船艙裡,老傑克叼著從來也不點燃的雪茄,抱歉地朝我們聳聳肩。

“小問題……”敖熾低頭看著已經漫過腳背的海水,淡淡道,“死老頭,你的船在漏水!”“啊哈哈哈,是啊是啊,小問題小問題。”老傑克打著哈哈,手忙腳亂地在駕駛臺旁的箱子裡亂翻一氣,最後,拿出幾個小紙盒,朝我們幾個手裡一扔,“一人一份。”

如果不是敖熾及時抱-住了我,老傑克已然死於我的無影腳下。

創可貼!他居然給我們一人一盒創可貼!他天真到以為創可貼能拯救一艘漏水的小型捕撈船?!

“我警告過你許多次了,放棄各種大幅度動作!”敖熾鬆開我,狠狠將手裡的創可貼砸到老傑克臉上,“這艘船早該報廢了吧!你居然還敢用它攬生意!”

老傑克一點也不生氣,撿起落在地上的雪茄放回嘴裡,發紅的老臉頂著一個大大的酒糟鼻,笑嘻嘻道:“波塞-冬上了年紀,船跟人一樣,老了就難免有毛病。這片海域有不少暗礁,萬一船沉了,你們落水撞到礁石有外傷的話,創可貼就有用了。這是我唯一能給你們提供的福利了。”

這種神邏輯是怎麼回事?!果然便宜沒好貨,當初若不是我貪圖老傑克開出的租船費夠便宜,現在也不會站在一艘將沉的破船上無語望大海。

“行走江湖,最忌一個貪字。”甲乙靠在艙門處,沒事人一樣橫抱著手臂,“屢教不改。”

渾身酒氣的九厥醉醺醺地捏著兩個湯勺,堅持不懈地將船艙裡的水舀到外頭,邊舀邊口齒不清地說:“眾志成城,共抗天災!加油!”

嘆息,沉船加上面癱與醉貓,人生真是灰暗。

我做了最壞的打算,打暈老傑克,敖熾切換到運輸模式,棄船上天。(敖熾拼命擠進鏡頭:“解釋一下啥叫運輸模式?那叫神龍變身好嗎!”)

“哈哈,大家放心,我儘量堅持。只要引擎還沒壞,咱們可以選擇最近的島嶼靠岸。”老傑克轉過頭去,繼續專心掌舵,“老傑克對這片海域熟悉的很,對我有點信心吧!”

外頭的風浪越發狂暴,我們的波塞-冬號艱難地在風口浪尖上移動。我從佈滿水漬的視窗朝外張望,只看到一個扭曲虛迷的世界。澄清一下,我選擇老傑克的船,不光因為他收費便宜,還因為他說他的船是沒有固定航向,收到哪裡有可供打撈資源的訊息就往哪裡去。這次收到的小道訊息,是紐約東部的海神灣處,有一艘百年前的沉船,好運的話,必有收穫。老傑克還說,這訊息是他拿最後的一點財產換來的,這次,無論如何也要去拼一拼運氣。我體諒他一把年紀還要拿命去換錢的遭遇,再加上一點點對於沉船的好奇,又加上他承諾,如果這次出海真能撈到油水,說明我們就是他的幸運星,他一定會將撈上來的第一件財物送給我,我這才義無反顧選擇了搭乘他的波塞-冬號。(噓!最後一個理由我沒告訴敖熾他們。)

“你確定你能靠岸?”我懷疑地打量這個神情專注,圓胖的像一隻大海龜的老頭子。

他轉過頭,朝我一擠眼睛,扶正歪到一邊的破爛船長帽:“能!”

話音未落,耳畔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一個大浪鋪天蓋地而來……

2

這裡的天空永遠不止一種顏色,七彩祥雲與女仙們明媚的衣衫交織璀璨,生活在這裡的每個人,只要抬起頭,就能看到這片永無陰霾的景色,哪怕千萬年來它一成不變,輝煌到有點虛假。

如果有人言之鑿鑿地告訴你,世界上有一種天堂,那裡只有光而沒有陰影,不要相信他。

有光的地方,就有各種陰影,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茂盛的果園裡,十來個圓圓滾滾的仙童正爬在高高的樹上,熟練地摘下成熟的果實,交給樹下那群提著竹籃的女仙。點清仙果數目後,女仙們駕雲而去,輕語嬌笑,飄飛的紗裙在空氣裡留下淡淡甜甜的味道。

明日便是天后壽辰,天界照例大擺筵席,屆時,大小神君皆攜厚禮自四面八方而來,珍寶瑞獸齊聚一堂,可說是一年中最最熱鬧的一日。當然,這也是負責天界後勤工作的小仙們最最忙碌的時候,個個忙到手腳並用,連打個盹兒的閒暇都沒有。

泛著淡淡碧色的石徑蜿蜒向前,由果園到宴會現場,這是最近的一條路。

遠遠地,一個人影慌張而來,走幾步跑幾步,似在胡亂尋找什麼失物。

突然,白繡鞋踩在自己的長裙上,“撲通”一聲,尋找失物的倒黴鬼毫無形象地趴在了地上。一定很疼,不然,那雙大大的杏核眼也不會瞬間飈淚,淡紅的嘴唇也不會癟成一條難看的線。

“沒事吧?”一個輕輕淡淡的聲音從頭頂飄下來。

“有事!”摔倒的傢伙頭也不抬,沒好氣地說:“我的果子少了一個!”

“你老趴在地上,也找不回來呀。”站在面前的人輕笑道,“你又不是天界的神犬。”

這是赤luoluo的嘲笑吧?心情壞到極點的她皺起眉頭,粉拳擂地,“呼”的一下坐起來,抬頭怒斥:“大膽!你竟敢……”

她的怒意,到此為止,在她看清那個逆光而立,長髮素袍的男子時。

“啊!空谷該死!”她身-下像安了彈簧,瞬間站起來,躬身行禮,磕磕巴巴道,“不知神君到此,多……多有冒犯!”

“不冒犯,去找你的果子吧。”男子擺擺手,目不斜視地朝前而去,沒走兩步,又回頭道,“該不是你偷吃又忘記了吧?你的名字,聽起來就很餓的樣子。”

空谷的臉頓時-羞-成了一個紅紅的蘋果,她攥攥拳頭,提起裙襬追到他面前,認真地說:“偷吃仙果乃是重罪,空谷司職仙果園多年,自問克盡職守,從不越雷池一步!還請神君口下積德!”

“這個……你是在指責我沒有口德嗎?”男子收起笑容,皺起了眉頭。

壞事了吧,她一個看守果園的小女仙,竟敢對天帝座下的四方水君這般無理?記得御天櫥裡一個打雜的小仙,無意中冒犯了她的上級,結果被罰到靈獸山洗了一年的糞桶……如今她開罪的,可是比御天櫥的老大級別高太多的水神!照自己的罪過來看,被罰去洗一輩子糞桶都是輕的吧?還是他會下令直接把自己做成飼料扔進靈獸山裡?

各種慘不忍睹的畫面從空谷眼前跑過,一滴冷汗順著前額流了下來。算了,她的師父百果仙人說過,死豬不怕開水燙,死就死吧!

她定定神,直視著他的眼睛:“無中生有,便是失德!神君身為天界棟樑,理應自重!”

他細細長長的眼睛裡,透出寒涼的光,伸出手,不輕不重地捏住了空谷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低聲冷笑:“你有一條極大膽的舌-頭。”

他……他該不是要切掉她的舌-頭,讓她當一輩子啞巴吧?!空谷的額頭上落下兩滴冷汗。

可是,他很快便鬆開了手,故意藏匿起來的笑容又回到臉上:“不過,舌-頭本來就是拿來講話的,不然,我們要它做什麼?”他摸摸她的頭,說,“果園裡的仙童甚是頑皮,偷拿粗心女仙的果子也不是第一次了。去吧。”

說罷,他撇下還在石化中的空谷,朝前而去。他垂在身後的長髮,無法用任何一種顏色來形容,溫柔,明亮,若倒映於水上的月色。

這個男人,怎如此喜怒無常,變換不定……不過,既然是掌司天下江河湖海的水神,水這個東西,本就是變換不定的呢。看著他遠去的身影,空谷捂著狂跳的心,大口呼著氣。

他並不急著去眾神雲集的宴會現場,那裡太吵,許多人都在壽誕之前,明裡暗裡地炫耀自己送給天后的禮物有多貴重多獨一無二。他太忙,天下越來越不太平,大雨不停,洪水肆虐,各處水妖借亂生事,他剛剛將雲洲自一頭河中巨妖中解救出來,哪裡有時間為那個高床暖枕的女-人準備禮物?一枝來自雲洲的紫色小花躺在他懷中的錦盒裡,這是雲洲的一個孩子摘來給他的,高興地謝謝他降伏了那隻會噴水的大妖怪,退去了幾乎淹沒一切的黑水,救了雲洲。這朵花,長在雲洲的最高處,孩子走了很久才摘到。

再沒有比這個更珍貴的禮物了,這朵野花,勝過天后寶匣裡的任何一枚寶石。

“咚!”

薄霧繚繞的仙林裡,有奇怪的聲音。

他從亭臺間穿過,循聲而去,找到了這個坐在浣霞湖畔的孩子,年幼的小仙抱膝坐在湖邊,無聊地往水裡扔著石子兒。

“怎不與獠元他們一道玩兒呢?”他走到孩子身旁,撫摸著他的頭頂,卻意外的發現,那張稚嫩韶秀的小臉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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