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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第一頁 妒津(6/7)

作者:裟欏雙樹
看著阿芷的臉,深情道,“只是苦了你,要陪我天涯海角。”

阿芷搖搖頭,緊緊-摟-住宋逸:“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咱們兩個永遠不分開。”

整個世界,瞬間只剩下了這一對有情人。

門後,春爐的身影慢慢隱入一室黑暗。

他們要走了,那個說要幫自己摘星星的哥哥,就要扔掉她了。

身-子裡,燃起了一團火,燒得那麼旺,那麼難受。

11

阿芷失蹤了。

就在她與宋逸成親的前一天。

整個石尤村的人都出動去尋她,一無所獲。各種謠言裡,有說她是與宋逸鬧不和,跑回了孃家,有說她是冒犯了石尤奶奶,過妒津的時候被捲了河。

宋逸瘦了一圈,心力交瘁。眼見去咸陽的日子已到,他卻稱病不往,一心只想尋出阿芷下落。

春爐也為他四處奔波,仔細探查,結果卻一再令人失望。

與此同時,咸陽城裡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怪事。

某處燒製兵馬俑的大工坊內,一排燒製完畢的兵馬俑依次立於院內,只等宮裡派人來運走。那一日,奉命來接兵馬俑的大人正命人搬運時,眾人忽聽得一陣微微的鈴鐺聲,一停手,那聲音便也停了。細察之下,發覺這聲音是從排在最末的一個人俑之中發出,再看這人俑,面容清秀貌美,雖是戰甲裹身,卻比別的人俑少了幾分男兒氣,倒像個女扮男裝的。

大人忙追問這座人俑為何人所制,工匠們面面相覷,都說不是自己的。再將工坊的記錄拿出一核對,才發現數目不對,人俑多了一個。

無人知道這個人俑哪裡冒出來的,那大人怕事情鬧大耽擱工期,索性私下改了記錄,將這人俑一併收入。至於運往何處,外人便無從知曉了。

再說稱病不往的宋逸,被虎頭村那邊的舊敵往縣衙裡參了一本,說他並未染病,只因兒女私情而不願為皇上效命,無端為宋逸招來一場橫禍。若非念他製陶之技藝精湛,加上縣官也是個愛才之人,才手下留情沒有重罰,打了一百大板放了回來。

重傷的宋逸,在家裡足足修養了一個月才得下地,阿芷的下落,依然是謎。他不死心,拄著柺杖,由春爐扶著,仍舊四下尋訪。

一個月,半年,整兩年過去,宋逸才漸漸絕了那找尋的心。他又重新回到工坊,沒日沒夜的忙碌。

春爐重新戴上了他送的金鈴鐺,像從前那樣天天去為他送飯。眾人眼裡,還是春爐這個丫頭好啊,愛笑又懂事,對宋家不離不棄。

可是,宋逸卻不再是原來的宋逸了,他燒出來的陶器,突然沒了神韻,潦草而混亂,漸漸地,沒人再願意買他的作品。石尤村工坊的名氣,漸漸沒落,新冒出來的工坊,都走到了它的前頭。

面對眾人的質疑與責問,宋逸一概不理睬,每天準時去燒陶,也不管燒出個什麼玩意兒來。

放工之後,他按時回家,在院子裡擺出各種各種茶葉,一一沏好,一邊品嚐,一邊裝作阿芷還在的樣子,與空氣交談。

但春爐好像並不擔心他的現狀,每天反而都很高興,比從前更細心地照料他們父子的起居。每個夜晚都睡得安穩。

現在,她安全了,再沒有任何事,任何人,能讓他扔下自己了。

不過,她也發現了一個問題——她的身\_體,停止了生長。雖然這只是個皮囊,可之前的十年,她照著石尤奶奶教她的方法修煉自身,這身\_體也在順利生長變化,為何現在不行了?

石尤村的情況,一日不如一日,沒了宋逸的支撐,工坊沒多久就解散了,村人要麼留下種一畝薄田,要麼外出求生,凋零之景隨處可見。

一天清晨,有人在妒津裡發現了宋逸。救上岸時,已經太遲。

無人知道他是失足還是故意,只知他已僵硬的手中,緊緊攥著一隻繡花鞋。是阿芷的。

老宋頭一氣之下也撒手西去,好好一個石尤村,好好一個宋家,物是人非,支離破碎。

剩下一個春爐,看著宋逸的屍身,沒哭沒鬧,平靜異常。

當夜,死去的宋逸與活著的春爐,都不見了。

12

數百年後,石尤村來了一對兄弟。住進了那間荒廢了太多年的屋子,據說那屋子以前的主人,姓宋。

弟弟眉清目秀,身材單薄,右眼上有個鮮紅的胎記。哥哥身材高大,容貌英俊,只可惜是個癱子,又不會講話,就比木頭多口氣罷了。

弟弟自稱叫春爐,祖上也曾是石尤村的人,如今帶著兄長回到故里,落葉歸根。

日子一長,村裡人對這對兄弟也頗有好感,春爐勤快,犁田耕種,供養兄長,從無半分怨言。另外,他燒得一手好陶器,在這一行早已沒落的石尤村,他的出現,成了道意外的光芒,他教村裡老少如何制胚燒窯,賣陶器賺回的錢,漸漸改變了原本貧瘠的生活。

春爐有了許多學生,可是,沒一個超過他。也曾有一兩個青出於藍的,可最後都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眾人眼裡,再沒有比春爐溫遜安靜的人了,肯幫人,又不貪功,終日除了在窯爐前勞作,便是為哥哥從各處尋來茶葉,在天氣好的時候,將哥哥推到院子裡,一勺勺地喂他品嚐自己細心沏的茶。

慢慢地,平靜的石尤村漸漸不平靜了,原本和睦相處的鄰里,常為了些小事起爭執,無非是哪家人在哪裡獲了好處,惹來另一家人眼熱妒忌,從爭吵到大打出手,甚至鬧出人命。

遇到這樣的事,春爐總是不痛不癢勸解幾句,繼而便回去繼續他的工作。

春爐最擅長燒製一些面容生動、堪比真人的小人俑,男女都有,各種姿態,不過三寸高,個個精緻可愛。

人們只當這些是供人玩耍的小玩意兒,一堆堆買回去哄孩子逗媳婦。春爐還很大方,將這些小人兒送給村裡每戶人家。

只是,無人知曉這些小人兒到了夜深人靜時,竟能活動自如,跳到熟睡的人面前,用它們自己才明白的話,與夢中人交談著不為人知的事,最後,它們都會煞有介事地敲一敲人們的腦門,問一聲“願開門否?”結果只有兩種,要麼無功而返,回到它們原有的位置繼續當個擺設,要麼是化成一道青光,跳進那人的身\_體。

每跳進去一個小人兒,春爐的精神就會好一些。這些年來,她靠的就是這樣的“修煉”,這些由她造出的小人,像為她覓食的工具,鑽進越多人的身\_體,她的身\_體就越好。至於那些開了“門”的人,倒也不會怎樣,不過就是變成越發容納不下他人的妒男妒女罷了。他們愛做出怎樣的事情,春爐是不管的。她只要好好跟哥哥在一起,那就行了。也許再花一些時間,她就能擺脫這一身黏土,變成真正的人呢!

兩千年時間,春爐變成了石尤村裡永恆的標記,不論這裡的人如何繁衍更替,她永遠保持著同樣的生活方式。而在那些人眼裡,因為春爐對他們施展的咒法,他們永遠認為春爐就是個兩三年前從外地搬來的普通人。沒人會想起,她是住在這個村子裡最久最久的人。

至於春爐製作出的小人,兩千年來,未有一天停止過“工作”,總有人,在今天,或者明天,開啟那扇本不該開啟的“門”。

13

“我的故事說完了。現在,你能為我解答問題了麼?”

春爐已穿好了衣裳,桌上的茶,也早涼了。

“你說,為何上天要賜給人類兩隻眼睛?”我笑著反問。

春爐搖頭:“也許是為了好看。”

“兩隻眼,一隻拿來看到,一隻拿來欣賞。”我頓了頓,看看身邊那木頭般的男人,“如果被遮住一隻,你說會怎樣?”

春爐看著我:“這跟我不能修成人身有什麼關係?”

“不能欣賞他人的長處,意味著無法進步。”我站起身,直視著春爐看似無辜的眼睛,“修煉本身,也是追求進步的過程。你從未進步過,又如何修成人身。”

我手掌一揮,一道火光飛出,瞬間將春爐的“哥哥”包裹其中。

春爐一聲驚叫,想撲過來,卻被我擋住。

須臾間,好好一副皮相燃燒殆盡,露出的,不過是一堆捏成人形的黏土。

“還想自欺欺人到幾時?”我冷冷道,“你連自己都無法完整,拿什麼去完整別人?或者你以為這樣做,就代表宋逸還在你身邊麼?失敗者!”

春爐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右眼上的胎記越發鮮紅起來,她猛地抬起頭,秀氣的眼睛裡幾乎噴出火來。

一個長髮女-人,一眼睜開,一眼緊閉,赤luo著身\_體,從春爐的右肩上鑽出來,一隻蒼白的手,端端遮在春爐的右眼上。

是這個了,從我一見到春爐時便看到的那個一直緊貼在她背後,若有若無的影子。

深藏於他人體-內的妖物,總得需要些極端的情緒,比如憤怒,才能將其引出宿主身\_體。這種技術活,我這樣的老妖怪最擅長了。

“你也有嫉妒的時候啊,我看到你的心裡,有個女-人的影子,她與你,有著一模一樣的臉孔。”那妖物尖聲尖氣的笑。

“可我沒有恨過她,也沒有除之而後快的瘋狂。”我笑,“可能這就是我為什麼長得比你好看的原因。”

“你不該來這裡!”它咬牙切齒。

一陣異動從腳下傳來,整個房間開始搖晃。我並沒有十全的把握降服這妖怪,但實在不能再看著這種製造妒忌的邪物四處作惡了。看看石尤村那些人,老宋、老宋老婆、黑姑娘,幾乎每個人,肩膀上都站著一個邪笑的小人,一隻手遮住了他們的右眼。

老宋對外界新事物的排斥,真因為他覺得那些東西侮辱了老祖宗的手藝?

不過是妒忌。自己無法達到那樣的高度,卻從未想過改變,出了固執地妒忌,什麼都不做。

老宋老婆與黑姑娘等一幫人可以毫不猶豫拿我當祭品,真是為了幫玉清嫂找回她的兒子麼?

不過是妒忌。她們剩下的那一隻只知妒忌的眼睛,如何能忍受一個比她們年輕漂亮又有錢的女-人。拿她當祭品,一舉兩得。

“該來不該來,不由你說了算。”我看著它,做好了打一場硬仗的準備。

一路向北,石頭沒找到,先得打一架。這傢伙打算怎麼對付哦呢?借用春爐的力量,把我也變成個兵馬俑?

“我好不容易找個棲身之處,這妮子卻無端端將你招來!你須知道,這好人不是人人當得的!”

磚頭灰土什麼的,從頭頂簌簌落下,四面牆壁左右搖晃,我就像站在一個快要崩塌的世界裡,稍不留神便萬劫不復。

只聽“啪啦”一聲響,一個灰乎乎的玩意兒從櫃子頂上被搖落下來,在地上摔成了幾瓣。我搭眼一看,是個豬形的陶製錢罐,一堆鏽蝕的古錢從裡頭散落出來,古錢之下,露出一片刻著文字的竹簡。

這時,女怪物一聲尖嘯,操縱著春爐,黑髮在她背後展開成一片兇惡的海洋,一鼓作氣朝我撲了過來。

就在我集中精神準備出手迎敵的瞬間,一道雪光自她背後閃過,一把刻著奇特紋路的半透明長劍凌空劈下。混亂之中,彷彿有個什麼動物,貌似一隻赤紅的狐狸,從那劍鋒上跑出來,一口咬住了女怪物的脖子。

這個,這麼簡單就被收拾掉了?我眼睜睜看著那紅狐狸將女怪物拖出春爐的身\_體,一口吞下去。再一眨眼,怪物沒了,狐狸也沒了,眼前只留一個昏迷的春爐,一個發散著淡淡光芒的、晶瑩如玉的“鴿子蛋”,還有一個正將那長劍化作一道白色細光,收進一個外頭寫著“牙籤盒”的圓瓶子裡的男人——那個面癱的文藝青年!

等等,先別管他,這鴿子蛋……不是青珀嗎?!跟之前從有屈體-內找到的那個一模一樣!連上頭的裂紋看起來都差不多!

我衝上去拿,卻被另一隻手搶了先。

“我的。”面癱文藝男淡淡道,拿了個布袋子出來,不客氣地將青珀裝進去。

“給我!”我急了,上去抓住他的胳膊。

“我不搶你的東西,也請你不要搶我的東西。”他非常禮貌,禮貌得連我都覺得是我對不起他,可這麼要緊的東西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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