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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魍蛟】(2/7)

作者:裟欏雙樹
皺了皺他雪白的長眉毛,說:“居然有人敢對那條青蛟動手,不想活了麼?它那千魂洞裡的白骨,起碼有一半兒都是那些道士的。”

“確實有趣啊!得去參觀參觀。”不動快速地朝水晶宮的大門而去,邊走邊說:“我賭十個豆沙粽子,道士會贏!”

杜十娘跟老陳面面相覷,這貨自己不也是蛟麼……

2

左展顏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活著,喉間的血腥味陣陣襲來,身\_體各個關節都像被拆開了似的,說不出是痛還是麻。

“救得回來不?”

“傷口多得跟人行道似的,挨個縫起來也要老半天呢!哎哎,我的針呢?十娘你幫忙穿一下線,我眼花。”

“好俊的娃!好久沒看過這麼高素質的道士了。咳,做平面模特也比當道士好啊!可惜了。”

“杜十娘,把你的口水擦一擦,落到傷口會感染的。不過也是,瞧這面如冠玉、寬肩長腿的範兒……”

“你們兩個給老夫滾出去!”

左展顏的耳邊,不斷湧入這些句子,一些人影在面前晃動,看不真切,但味道卻十分清楚。

妖氣?!左展顏一個激靈,猛睜開眼,正要起身,頭上卻冷不丁被人重擊一下,徹底暈了過去。

他再度醒來時,整個人很是舒服地躺在鋪滿柔軟水草的超大貝殼裡,全身傷口已被仔細縫合,一塊塊灰藍色的--溼--泥覆在傷口處,用薄而韌的水藻固定,幽藍碧綠光華瀲灩的河水在周身緩緩而動,講不出名字的小魚晃著七彩的尾巴,在一串串水泡裡頑皮穿梭。

一道極冷極寒的雪光刷一下橫過左展顏尚還迷離的視線——不動站在貝殼床前,利落地抽開一把三尺長劍,嘖嘖道:“好名貴的桃都劍,原來小可是左家的傳人哪。”

左展顏愣了愣,旋即不顧渾身傷口,從貝殼裡疾速跳出,一手掐住了不動的脖子,發白的嘴唇微微一動:“妖孽,別拿你的髒手碰它。”

啪!一隻鞋底子直接拍到了左展顏頭上,杜十娘一手叉腰地罵:“若不是這些妖孽,你這高貴的人類早就淹死了!不就是個道士麼!不就長得小白臉麼!你還真當自己癩蛤蟆附體水陸兩棲呢?”

“你……”左展顏被拍得眼冒金星,扭頭怒視她。

“還敢瞪我?”又是一鞋底子,直接拍他臉上。

“唉,好了,再拍就成平底鍋了。”老陳慢吞吞地走過來,把一個紫檀木小香爐放在貝殼做的小桌子上,對左展顏道:“這是我從外頭撿回來的,是小哥你的東西吧?呃,還裝啥氣場呀,你如今連條小魚都殺不了。該換藥了。”

左展顏從不動手裡拽回他的劍,鬆開了手,冷冷注視著這三個妖怪:“若讓我活著,將來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道士跟妖怪,黑白對立,絕無妥協,不能損了我們的名聲——從小到大,他們都是這樣跟他講的。

“我本來就不跑的。水晶宮是我的家,我很宅。”不動笑呵呵地說,“老陳說,你的傷很重,起碼得修養半個月,安心住下吧。我們餵你吞了闢水珠,你將來出-水的時候記得吐出來,不然上了岸會渴死的。”

說罷,他的目光有意無意朝左展顏的後脖子上瞟了瞟,笑了笑。左展顏皺眉,卻拒絕老陳給他換藥,冷冷問:“那隻青蛟呢?”

“跑掉了。”不動回憶著當時的情景,“你刺了它一劍,不過未中要害。反而你渾身是傷,我們要是去晚一步,你真的沒命啦!”

左展顏握緊劍柄,什麼都沒說。

“你似乎並不關心它逃去了哪裡呀。”不動看著他的臉,笑道,“這很不像一個拼命斬妖伏魔的道士的風格嘛。”

左展顏出其不意地將劍一抖,露出半截劍刃閃電般抵住了不動的脖子,低聲道:“你也是蛟,就算化身人形,我也能聞到你的氣味。你信不信我可以先宰了你,再去找你的同黨!”

“糾正一下啊,只是同類,不是同黨。”不動轉著眼珠子,桃都劍的劍刃跟尋常兵器不同,不冷,反而是熱的,溫度越高,力量越大。曾經,也有一把桃都劍像這樣貼著他的脖子,那火焰般的熱度,差點燒穿了他的皮肉。他笑笑,用手指彈了彈左展顏的劍,說:“小哥,你的劍太涼了。還是好好歇息吧。”

杜十娘白了他一眼,啐了一口:“早叫你別救這白眼狼的,咱們是萬惡的妖魅,人家是正義的戰士,活該被人割了你的腦袋!”

“年輕人,有話好好說嘛!現在不是時興和談麼!”膽小的老陳見有人亮了兵器,火速縮回他的殼裡,只敢探出小半個腦袋說話。

“聽大家的吧,你現在需要的是藥品跟休養,不是威脅他人。總得養好了身-子,才好拯救他人,繼續當地球衛士嘛!”不動覺得脖子上的劍刃有一點點升溫。

“拯救他人……”左展顏失神片刻,似在猶豫什麼,旋即將劍刃逼得更近,“你,跟我走!”

杜十娘覺得情形不對,正要有所行動時,左展顏不知從哪兒鑽出一股異力,扯下脖子上掛的一塊黑石墜子朝空中一扔,竟化成一方由金紅之氣架成的八卦圖,光華犀利,杜十娘還未靠近,已被這玩意兒震開了去,連更遠處的老陳都被這八卦圖的力量波及,哎喲連天地朝後滾出了老遠,整個水晶宮都因這八卦的力量微微搖晃起來,魚蝦蟹貝們嚇得四散而逃。

約摸兩三分鐘後,這八卦圖才漸漸消失在水中,緩過一口氣的杜十娘跟老陳發現,萬年宅男妖不動,透過被綁架的方式,離開他多年不曾離開的家。

3

不得不說,綁架者跟人質都太不專業了。

左展顏從挾持他上岸到現在,中途暈了七次。每一次都是不動用自己的靈力把他救醒,然後再被他挾持著繼續趕路,居然完全沒有考慮過逃跑。反正到了後來,連左展顏都覺得不好意思了。當然,他是絕對不會對妖怪說謝謝的,連個笑臉都不會有,只是再沒拿他的劍向著不動。

道士與妖怪的搭配固然奇怪,可在尋常人眼裡,他們只是兩個外表都很出色的年輕人——一個短髮黑衣,冷硬幹練,看人的眼神永遠充滿著防備;一個長髮及肩,面色平和,明明還是翩翩少年郎的臉孔,黑髮中卻已見銀白,但仍是不顯老,看上去更像個故意把頭髮染成這般的男人。

剛開始的時候,左展顏因為元氣不濟,無法飛天遁地,兩個人身上又一毛錢都沒,萬幸他的障眼法還能勉強使用,這才能拿一包心相印紙巾當百元大鈔糊弄了別人的眼睛,不但解決了吃飯問題,不順便租了一輛小越野,沿著荒涼的國道,一路向南邊的另一個城市飛馳。

很久沒上岸的不動,顯然對這種車速十分不適應,一路暈車,吐了八次,然後半死不活地翻著白眼嘆道:“我才發現,我一點當人質的覺悟都沒有啊。曾經有七次逃跑的機會放在我面前,但我沒有珍惜,直到失去才後悔莫及,人生最痛苦的事……”他看到反光鏡裡左展顏刀子一樣的眼睛,馬上更換了抱怨內容,“呃,我說你到底要把我弄哪兒去啊?杜十娘跟老陳不會給我準備贖金的,我自己也不富裕。”

“你不救我,你就什麼麻煩都不會有。”左展顏猛一個左轉變,不動差點又吐了。

“我知道了,你這個變態道士,喜歡把愛暈車的妖怪抓到車上,用這種方法將其折磨到死!”不動悲慟地拍著大腿道。

左展顏斜睨了他一眼,覺得自己終於遇到了妖怪中的奇葩。

過了今年中秋,自己就有一千幾百歲了?左展顏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了。好在那紫檀小香爐還在,當年搬家的時起時候,一頁觀裡的東西被同道們瓜分一空,其它人都帶了好多東西走,只有他拍拍-屁-股,帶著自己的劍就出了門,要不這個香爐小巧便攜,又是一頁道長那老頭兒送他的第一件生日禮物,他可能連它都不會要。

每過一年中秋,他都往香爐裡扔一個小紙團兒,要知道到底多少歲了,把紙團兒倒出來數數就清楚。可是,數它們幹嗎?人活得太長,年齡就變得毫無意義,以一個人類的標準來看,他早就是個活生生的老不死了。

對於大多數妖怪來說,他活得越長,越是一種災難。一頁觀裡的左展顏,在同門眼中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多年來,死在他手裡的妖怪不計其數。他沒有任何業餘愛好,他的生命,除了對付妖怪,還是對付妖怪。那些被他從妖怪手中救下的人,都贊他是舉世無雙的大英雄,一身正氣的男子漢。

這樣的好評太多了,耳朵都快被塞-滿了,可他對這些讚美本身毫無興趣,甚至有點厭惡了,但,又覺得自己很需要這些煩人的讚譽。

一個人,追求的竟是自己很厭惡的東西,這跟愛上一個自己討厭的人一樣悲劇。

每次他都抱著這樣奇怪而矛盾的念頭,離開那些對他千恩萬謝的人,一句話不說,一點笑容也無。

千年前,真正的一頁觀就沒有了,說是搬家,倒不如說是分家。黑山和阿浣鬥了三天三夜,阿浣輸了。照約定,誰輸誰就永遠離開一頁觀。他們兩個,算是左展顏的師弟妹,黑山還是一頁老道臨死前欽定的繼承人,繼續領導一頁觀。阿浣不服,說論道術,黑山不如自己,論年資,還有個大師兄左展顏。可惜,她的異議,老頭已經聽不到了,他死的時候,糊塗得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阿浣曾攛掇他與她合作,把黑山踢出局,他沒理她,悶聲不響地帶著劍出去追殺作惡多端的九頭蟲妖。

等到他回來時,輸了的阿浣已經收拾好了行李,帶著一幫忠實於她的擁躉們,走出一頁觀的大門。

她出門,他進門。兩肩交錯時,阿浣說:“老頭把你養大,最後還是容不下你。”

他進了門,收妖袋裡,九頭蟲妖的屍骨已經化成了汙水。不久之前,被它吃掉了孩子的父母,聲淚俱下跪在他面前,說來世做牛馬,也要報答他為子報仇的大恩。他覺得,這樣就行了。

沒有給阿浣任何回應,他反手關上了大門。

從那天起,一頁觀的力量便一分為二了。沒人知道阿浣帶著她的人馬去了哪裡。黑山說,這女-人心腸陰毒,怕她將來回來尋仇,為防萬一,決定搬往他處。謹慎的黑山在有生之年,把一頁觀搬了五個地方,越搬人越少。

黑山顯然不是個好領導,他容不下任何可能超過自己的人。資質好的後輩都被他想方設法逼走了,到他死的時候,一頁觀裡只剩不到十人。

“師兄,你想坐我的位子麼?”彌留之際,他眼神渾濁地看著病榻前的左展顏,“可是老頭揹著你,親口跟我交代過,不論如何時移世易,左展顏永不得繼承一頁觀,‘若循規蹈矩,積善除惡,可留之。若出一錯,群起誅之,勿念舊情。’這個命令,要代代傳下去。”黑山笑出聲來,抬起枯瘦的手指向他,道:“左展顏,你的秘密……”話沒說完,他的手垂了下來。

左展顏替他合上了眼睛,然後又出去抓他的妖怪了。

或許一頁觀命不該絕,接下來的繼承者都比黑山強,從年輕有為奮鬥到白髮飄飄,到現在,一頁觀歷經滄桑變革,已經是圈兒裡響噹噹的名號,門下弟子漸多,他們以不同的身份隱於人群,行降妖伏魔之事。只不過,最近十多年來,一頁觀又開始走下坡路,皆因世上的術師門派越來越多,三腳貓有,真高手也有,大家各憑本事,雖然矛頭表面上都對準妖魔邪祟,可暗地裡卻是彼此較勁,一爭高下。到了現在,僅憑過去的威望,不會有人買賬,這已經是個什麼都要講謀略講實力的年代。妖怪們也越來越聰明強壯,不再輕易被術師產宰割。於是,這一切都讓一頁觀這樣的老字號十分尷尬,如今收歸門下的弟子,大多資質平庸,且不肯吃苦修煉,半路改行的也不在少數。

新任的繼承者是個叫沈薔薇的年輕姑娘,據說還是個從國外名校學成歸來的女博士。女博士跟道士的混合體可能有點奇異,但沈薔薇復興一頁觀的願望,比任何人都強烈。

不地,不管一頁觀如何變化,左展顏還是老樣子。每一任繼承者都對他禮貌有加,依然尊他一聲師兄,可有時候,所謂禮貌,不過是拒人千里的工具。

沈薔薇看他的眼神,跟黑山臨死時投向他的眼神,很像很像。

“小心!”不動大叫一聲。

陷入回憶的左展顏忙一打方向盤,險險避開了一頭從道旁突跑出來的大黃牛。

“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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