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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傳 水祭(3/5)

作者:裟欏雙樹
後背用力寫畫出奇怪的圖案。

“天授印修補之後,還可以再維持一些時日,在它的作用徹底消失之前,我會找出解決之道。”

“阿宇,重要的不是我,是她。”諸葛雋看著銅鏡中,被扭曲的自己,“唯有將她交託給你,我才可放心。帶她走,離我越遠越好。身\_體裡那個東西,力量越來越強,我已經沒有自信再壓制它了。”他笑笑,“唯有讓它與我一同下地獄。”

“哥,我不會讓你出事。”龍任宇的臉,從暗處移出,凝重而堅決。

他擱下手裡的筆,面有怒意,“當年你為了倪雪裳,已經-幹-過一樁蠢事,難道如今為了她的女兒,你還要再幹一次?你以為,讓她離開,再跟那個鬼東西同歸於盡,就是圓滿結局?”

諸葛雋長長吐出一口氣,穿上衣服,苦笑:“我只是想彌補她一點什麼。也許,我選擇的方式很可笑。可那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讓她遠離危險的辦法。她的父母,皆因我而死,如果連她都死在我手裡,我的生命便真是一個拙劣的笑話了,呵呵。”

諸葛山莊的莊主諸葛雋,當朝飛龍將軍龍任宇,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物,卻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這個秘密,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任何人知道,包括與他們關係最“密切”的皇帝。

可是,因為相命師一句“水火不容,必有一傷”,諸葛任宇從了母姓,更名龍任宇,且自幼被送出諸葛家,在遠離諸葛家的青峰觀長大,師從文武德行皆有口碑的赤恆道長。儘管兄弟二人不常見面,卻絲毫不損彼此感情,父母去世後,二人便是彼此唯一至親,兄弟之情更顯珍貴。

“師父一定會有辦法.我明天就回清風觀。”龍任宇用力握握兄長的肩膀,眼中有凜冽的殺氣,“我不管他是六慾魔還是七欲魔,總之,但凡想傷我家人的,管它是人是魔,我龍任宇必要它灰飛煙滅!”

“你說,這是報應吧。”諸葛雋拍拍弟弟的手,自嘲地笑,“你對家人如此珍視,別人又何嘗不是。而我當年為了那一己之私,竟與那妖怪做了交易,生生害死了子淼形神俱滅,更間接害死了雪裳。現在,連鏡君都被我連累。呵呵,諸葛雋空有一副好皮囊,底下,不過是一個可恥又醜陋的魂魄。”

“哥……”龍任宇一時語塞-,嘆氣,“愛不得,求不到,的確讓人瘋狂。當年確是你錯了……”

他的話音未落,右手突然本能地握住了劍柄,快速移到臥室門前,猛地拉開了房門。

一聲驚呼,諸葛鏡君從外頭跌了進來。

諸葛雋走過來,沒有責備,也沒有怨氣,只平靜地問:“你聽到了多少?”

諸葛鏡君咬緊下唇,半晌才道:“全部……”

室內的氣氛,無形的壓迫感漸漸聚攏。

【六】

青峰觀裡的丹房,藥香繁繞,紫煙微。已近百歲。白髮白眉的赤恆道長,手執細劍,劍尖直至諸葛鏡君的咽喉。她緊緊攥在手裡的黑色錦囊,尚來不及收入懷-裡。

“請物歸原位。”道長氣定神閒,“行竊終非光明事,莫壞了諸葛家家聲。”

諸葛鏡君搖頭,咬牙道:“修行之人,難道不以除魔衛道為己任?明明身懷法寶,偏偏見死不救,道長,這也是光明事?”

“小妮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赤恆的劍,放低了些。

這時,房門被撞開,龍任宇衝進房內,見這正對弈的二人,不禁變了臉色。

“師父,這丫頭不知輕重,您莫要跟她一般見識!”他握住赤垣執劍的手,又對諸葛鏡君呵斥道,“還不趕快將東西返回去!帶你來道觀,是救援,不是行竊!”

“他見死不救!”諸葛鏡君誓不低頭,很恨看著這牛鼻子老道,“他自己說,唯有畢方靈珠可誘出那妖怪,可他又死不肯將此物相借!不是見死不救是什麼?”

“咳……”老道一跺腳,收了劍,指著諸葛靖軍的鼻子道,“畢方靈珠只能誘出,不能消滅,你可知將那六慾魔誘出軀體之後,又會發生何事?”

一陣刺骨寒風,將老舊的門窗撞得嘩嘩作響。

嗚嗚的風聲,湮滅了屋內三個人的聲音。

許久之後,風停雲開,半彎月亮勉強從黑幕下探出,道觀內四下俱寂。

“我是水神之女,雖然只有一半仙家血脈,但你說的那些事,或許不會在我身上發生。”諸葛鏡君在長久的沉默後,朝赤恆微笑。“鏡君,你可知道,”龍仁宇看著這個倔強的讓人無奈的丫頭:“如果事態的發展,是你所不期待的那個‘或許’……”

“你們有更好的辦法?”她打斷他。

赤恆將劍往地上一扔,搖頭直喊:“孽緣!孽緣!”

“良緣還是孽緣,有那麼重要麼?”諸葛鏡君垂眸一笑,“重要的是,我知道要做什麼,就夠了。如果真是一場孽緣,那就請在我身上終止。我只想他好好活著,不管他曾經以愛的名義,犯下了怎樣不可原諒的錯誤。現在的我,跟曾經的他,是相同的。為了一個人,可以不顧一切。”諸葛鏡君緊握著手裡的錦囊,在晨曦的微光下,踏出了青峰觀。

【七】

當素有“妖魔界百曉生”的蟲人給我帶回我要的訊息之後,我的第一個念頭是——不殺諸葛雋,我枉生為妖。子淼,本該好好活在世上,哪怕陪在他身邊的人不再是我。

對於子淼的消失,我的徹骨之痛一直都在,十八年來,除了疼痛,我偶爾也會懷疑,天界那幫老東西,怎會這麼快便知道了他與凡間女-子相戀?我還一度懷疑是跟子淼有過過節的孽龍告密。在孽龍斬釘截鐵的否認之後,心力憔悴的我。沒有再去追究導致這場劫數發生的真相。在那段時間,我的心裡,除了空茫,還是空茫。

可是,十八年後,當我殘缺不全的心日漸復原,當我看到子淼的女兒即將出嫁,當我知道她愛上的男人就是諸葛雋,就是那個當年讓我嗅到某種不可言狀危險的男人時,我好奇心作祟也罷,無聊省事也罷,我找來了那些終日在三界遊走,靠打聽訊息賣錢的蟲人,要他們去查諸葛雋的底細。

無心插柳的打探,卻引出了另一個讓我五雷轟頂的真相。

報信的蟲人,在看到我知道這個真相的眼神後,連酬金都沒拿就逃之夭夭。

我坐在浮瓏山最高的一塊岩石上,在呼號的寒風裡,從日出坐到日暮。

浮瓏山的風景,我看了千百年,卻從未像今天,所見皆是一片血紅,天空、雲層、霧氣、山石。

我的眼睛,我的每條血脈,都被一種叫憤怒的情緒漲滿。

諸葛雋,諸葛雋……我的指甲狠狠摳進了堅硬的岩石。

向天界告密的人,竟是他。

十八年前,為了“拿回”他認為本該屬於他的倪雪裳,他竟於那種叫六慾魔的邪崇妖物締結盟約,以自己的身\_體,交換倪雪裳與子淼的天人永隔。

以前,我聽子淼說過,妖魔界最陰暗的沼澤地裡,滋生著一種叫六慾魔的妖怪,形似蜘蛛,六頭六眼六足,專以滿足人類的慾望為誘餌,與那些強烈渴望達成某種慾望的人類建立盟約,用它們的妖力獲取對方最想要的一切,但,作為交換條件,它們會進入對方的身\_體,或快或慢的蠶食掉這個“宿主”的一切,成為這個軀殼的主人,不僅如此,於人類完美結合之後的六慾魔,會逐一吃掉這個人身邊的每個人,吃的人越多,這怪物便越強大。

當然,在締結盟約時,六慾魔肯定不會告訴對方這些,它們只說,我會替你滿足一切慾望,你只需將身\_體借我暫住幾日,帶我元氣恢復之後,自會離開。

一旦允許六慾魔進入自己的身\_體,便休想它再離開。從此之後,自己的身\_體裡將有一個洋洋得意的陰暗聲音隨時提醒——對不起,你的身\_體,你的身份,很快就是我的,從你最在意的人開始,你身邊的一切,都會成為我最心愛的食物。

千萬年來,上當者眾。

子淼說過,六慾魔是世間最生生不息的妖魔,只要人類還有近乎瘋狂的慾望,它們就有存在之地。

有所求,有所盼,有這樣那樣的慾望都是很正常的事。但,能夠駕馭慾望的才是人,被慾望駕馭的,只是怪物。

諸葛雋,就是從一個人變成怪物的最佳例子。

我開始明白,為什麼諸葛家產業到了他手裡之後,會以此般瘋狂地勢頭增長,也明白了曾經溫柔甚至膽小怕事的他,為什麼會變得如此狠辣決絕,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這些,都是六慾魔在蠶食他肉身與心靈的表現。這妖魔,將人類的慾望扭曲擴張到無限大,妄圖用這種畸形但很強大的力量,以宿主為起點,繼而吞沒整個世界。

倪雪裳,便是諸葛雋最大的“欲”。

諸葛雋與她本是青梅竹馬,諸葛雋愛她入骨,兩人的親事老早已經定下,誰料,子淼的出現,全盤毀掉了諸葛雋的美夢。

他不能理解,雪裳與自己多年的情誼,竟敵不過一個在洞庭湖畔與她偶遇的男子。

雪裳對他有愧,告訴他,自己與子淼,乃是宿命之緣,從天地初開之時,從她還是天界那蘭花化身的雪裳女仙開始,她便只屬於子淼一人。就算她因這段緣分被貶凡間,輪迴數載,子淼終會找到她,他們二人,是彼此命定的人,這個事實,永不更改。

那一天,他默默的離開,無比的沮喪與恨意,以及不惜一切也要搶回雪裳的慾望,徹底湮沒了他……

六慾魔給他的許諾是——讓子淼消失

他毫不猶豫的接受了,在妖怪的契約上籤下自己的大名,敞開了讓六慾魔進駐自己身\_體的大門。

天界眾神很快便知道了,堂堂四方水君竟與一個凡間女-子有了戀情,還有了骨肉,這是對神的身份最大的褻瀆,丟盡天界顏面。那些曾經與子淼有嫌隙的神仙,更是趁機落井下石,紛紛上奏天帝,以三年大旱懲戒人間,讓那些卑賤的凡人知道,神仙是高不可攀的。

他們的所作所為,終是逼得子淼以自己的全部精元化作甘霖,潤澤人間,救滄桑於水火。

子淼的消失,換來人間平安,與我的長痛不息。

諸葛雋,你拿什麼來還?!

這十八年來,若不是他那個略懂道法的弟弟,以天授印鎮住他體-內的六慾魔,這諸葛雋怕是早被這怪物吞個精光。但,既便如此,六慾魔的魔性還是時不時的影響著他的心智,除了體現在擴張諸葛家家勢上的極端行動之外,連強行為子淼的女兒冠上自己的姓氏這種小事,都讓他有異常的“滿足感”。

只是,六慾魔在他體-內越久,力量會越大被強制蟄伏的它,終有徹底醒來的一天。而龍任宇的天授印,至多有十八年的威力,如今已不太能壓制住它了。頂多再過一個月,六慾魔必然將諸葛雋全盤替代,屆時第一個遭殃的,便是諸葛雋身邊最親近的人。

諸葛鏡君,難逃一劫。

而我所知道的,最簡單有效的方法,便是在六慾魔掙脫天授印的威力之前,殺掉諸葛雋。如此,六慾魔會跟隨他的宿主的性命一道,消失無蹤,天下太平。

可是此刻,諸葛鏡君望向他的眼神,情不自禁浮於我腦海。

那是世間最真摯,最深切,最愛慕的訊號。

是啊,我若動手,殺的,是他最愛的男人。

而鏡君,子淼的女兒,是我最希望她幸福的人。

這般的矛盾,讓我頭痛欲裂。

最後,我深吸一口氣,從岩石上跳下,快步朝山下走去。

【八】

諸葛雋躺在床-上,氣息平穩,與睡著無異。

可是,龍任宇卻橫倒在距臥房大門幾步之遠的地方,渾身透--溼--,像被粘在地上一般,動彈不得。

屋內一片凌亂,有爭鬥過的痕跡。

困住龍任宇的,是一層還不夠老練的水之結界,那是子淼最擅長的法術,也是身為水神的天生神力。只是,他的女兒還用得不夠純熟,或許只是情急之下的胡亂發揮。

但,這也足夠困住龍任宇這個凡人。

龍任宇當然看出我不是人類,他的直覺也告訴他,我是此刻,他唯一可以信任以及求助的物件。

我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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