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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傳樹妖[上][下](2/10)

作者:裟欏雙樹
輕輕拂動。

錯愕中,我仰臉看著高過我一頭的他,啞巴一樣張開口,卻說不出半個字。

“你的真身,凡人再也無法看到,浮瓏山上再不會有庇佑蒼生的神樹。往後,每一年的今天,你都要回到你的真身裡去,十二個時辰方能離開。切記!”轉過臉,他看著我的“真身”——一棵已經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的樹,慎重地告誡。

我信了,我並非身在幻境。

“你……是誰?”終於問出了第一句話,以全新的身份。

“你有名字嗎?”他不回答,反問我。

名字?我搖頭。這個東西我從不需要。

“沒有?!”他雙眉微憷,似在沉思。

很快,他舒展眉頭,看定我:“以後就叫你裟欏吧。”

裟欏……裟欏……

我在心裡重複著這兩個字,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聽來真覺得奇怪。

不過,我喜歡。

他圓了我的夢想,還給了我名字。

一夜之間,我竟收穫瞭如此大的奇蹟。

“你是誰?”在我還能壓下心頭狂喜的時候,我又問了一次。

“天帝座前,四方水君,子淼。”

四方水君?是個怎樣的神仙?普通小仙還是位高權重?可惜,我對天界之事知之甚少。他如此簡單明瞭的回答,給我憑添了不少疑問。

“呵呵,別發楞了。隨我來吧,以後同我一道修行,爭取早日在天界長生錄註上名號得成正果,別枉費了一身靈氣。”他如長者般和藹地摸了摸我的頭,起步往山顛的另一端走去。

修行?長生錄?

我不能完全領會他的意思,只明白一點——他是對我好的。

於是,我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腳,邁出了我夢寐以求的第一步,帶著滿心的歡欣與憧憬,隨他而去。

從今而後,浮瓏山上少了一棵惑人的妖樹,多了一個貨真價實的神仙,還有一個跟在他身邊懵懵懂懂的小侍女。

寂靜短暫的夏夜,不可參透的命數,已在悄悄變化……

貳.見世

“一、二、三、……十九、二十……三十。”

我蹲在巖洞外頭,認真地數著巖壁上整齊的劃痕。

劃痕之下,一株尺來高的植物,一枝七葉,碧綠通透,愜意地生長在嶙峋怪石之間。

他說,這花叫“無色”,一年一開,花期一日,之後每六十天少一個花瓣,迴圈往復,是從薄命巖上百花仙子處討來的小玩意兒。那夜,他將花種播下,囑我花開之時,回到真身裡頭去,萬萬耽誤不得。

原來,此花為我而種。我沒來由的高興。

也因為有了“無色”,我對時間有了準確的概念。每到花開之期,我就在巖壁上劃下一橫,月月年年,不覺間,上頭已經有了整整三十道。

這三十年時間,我過得有滋有味。

至於他,我名義上的主人,大部分的時間都留在琈瓏山上,其間只離開過三次。

每次他離開,都是大雨滂沱、山洪肆虐的日子。我躲在巖洞裡,穿過密實的雨水,目送他遠去。朝夕相處的日子,我慢慢知道了”四方水君”就是天界裡的水神,掌司天下所有江河湖海。選擇這樣的日子離開,想必是職責所在。

但是,這第三次離開卻是個例外。

那時,剛剛入秋,滿山都是金綠繞疊的風景,陽光不溫不火,山風不輕不重,天跟地都是爽朗而乾淨的。

他沒有駕雲,只牽了我的手,一步一步走下了浮瓏山,來到了附近的一座小城。奇妙的建築,喧囂的市集,往來的人潮,猛然展開在我眼前,衝擊著我幾近退化的視覺。

原來人類的世界如此五光十色!

掙開他的手,我興奮地穿梭在路旁各個小攤與店鋪間,摸摸這個,碰碰那個。當大半個城池都留下了我的足印之後,天邊只剩下了一抹淡紅。

他叫住了我,帶我走進了城外一處掛著牌匾的小樓裡。

樓裡,全是清一色的桌子椅子,擺得整整齊齊。不少人圍坐在內,面前杯碗交疊。

他說,這裡是吃飯的地方,這個是八寶粥,這個是糯米軟糕,這個是千層百花酥。指著這些我從沒看過聽過的東西,他一樣一樣地給我介紹。末了還說,都說天界的瓊漿仙果是極品,可是,最最可口的,始終還是人間的食物。

“裟欏。”巖洞裡傳來他的聲音。

我一驚,這才從許久前的回憶中清醒過來。趕緊帶著採來的野果走了進去。

一鋪石臺,兩方石桌,幾張石凳,就是巖室裡的全部陳設,簡單到空蕩。

“呵呵,小樹妖的動作越來越慢了。一盤棋都快下完了你才回來。”剛踏了一隻腳進去,就聽到了那個總是讓我氣惱的聲音。

石桌上,擺著光滑的棋盤,上頭黑白分眀。他手執一枚白子,卻不急於落下,回頭看看我,又看看正與之對弈的男子,搖搖頭,只笑不語。

剛才的好心情被那個人戲謔的口吻折去了大半,我沉著臉,慢呑吞地走到他們身旁。攤開手中的荷葉,把一整包野果朝那個討厭鬼懷-裡一塞-,硬邦邦地說:“拿去!看你吃得了多少!”

“哈哈,脾氣見長啊。”他朗聲大笑,絲毫不介意我的粗魯,旋即又轉過頭對他說道:“子淼,你教女無方哦。”

“呵呵,你還是注意一下你的棋子吧。”他狡黠地瞟了對方一眼,穩穩地落下了手中的棋子。

“咦?啊!這個……能讓我悔一步麼?”馬上就有人雙眼一瞪,拱手相求。

坐在他對面的男子,是他很好的朋友。這麼些年來,只有他一人會三不五時地過來拜訪,每次都停留一天半日。二人煮酒對弈,談笑風生,親密之態溢於言表。

我並不清楚這傢伙是什麼來歷,只知道他有一個比我還要奇怪的名字——九厥。初見他時,我曾一度為他那一頭少見的湖藍色長髮而著迷,驚訝這世界上竟然有人這般動人。

子淼,九厥,坐在我面前的兩個仙家男子,不相伯仲地好看。然,在我眼裡,始終是前者更顯出色。

“裟欏,去把燈撥亮些。”他一粒一粒揀著盤上的棋子,嘴角掛著勝利者的淺淺微笑。

“小樹妖,撥到最亮哦,我們老了,眼睛不好使啦。”九厥故作老邁地咳嗽兩聲。

“我有名字,我叫裟欏!”

我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討厭他明明知道我的名字卻老是“小樹妖小樹妖”叫個不停。

在我心裡,“樹妖”是過去,“裟欏”是現在。

我愛“現在”遠勝“過去”。

撅著嘴走到另一方石桌前,彎下腰小心地撥弄著那盞狀若半開蓮花的油燈。這燈是他親手做的,用山澗裡的一塊小青石細細雕琢而成,裡頭的燈芯還有燈油,都是取自山上一種沒有名字的紫色野花,燃燒時總帶著一點清甜的香。

跳躍的燈火越來越亮,整個石室比先前光亮了許多。

我抬起頭,有些出神地看著被燈光投在石壁上剪影一樣的輪廓,他的輪廓。

“過來坐下吧。”他衝我招招手,指了指他身旁的石凳。

“哦……”我回過神來,趕忙收起自己的目光,撫著微微發燙的臉孔,走過去挨著他坐了下來。

他收拾著棋盤,光滑的棋子一一落進藤編的棋盒,叮噹作響。

“你的事怎麼樣了?”他頭也不抬地問。

九厥一愣:“我?!”

“是啊。”最後一粒白子落進了棋盒,他蓋上盒蓋,“找到他們了嗎?”

“呵呵,談何容易。”九厥苦笑,左手一揮,不知從哪裡變出兩壺酒來,放到棋盤上,“新釀的,嚐嚐。”

拿過一壺,放到嘴邊,未飲便已嗅到燻人欲醉的芬芳。

我吸著鼻子,情不自禁地添了添嘴巴。

“裟欏!”他輕輕抓住我的手腕,阻止了我即將倒酒入口的行為,“你修行尚淺,不可沾酒。”

“哦。”我失望地應了一聲,戀戀不捨地把酒壺放回了原位。

“哈哈,小樹妖,嘴饞了吧?!你得再過百來年才能有幸品嚐我的手藝哦!”九厥伸過手颳了一下我的鼻子,一臉壞笑。

“好了九厥,別再逗裟欏了。”大概見我被氣得-臉-紅脖子粗,他終於開口為我解圍,隨即又笑道:“不過,光是聞這味道,就知道你的本事又精進不少。”

“那是自然!”九厥毫不謙虛地接受他的稱讚,可是片刻的得意之後,他拿起另一壺酒,怔怔地看著,一抹不易覺察的落寞從他的眸子裡一閃而逝,“可惜,酒在知音無……”

他一笑,提起酒壺作碰杯狀:“我勉為其難地做一次知音吧。放心,你終會找到你要找的人。”

“哈哈,承你貴言。我想我肯定能找到他們。”九厥瞬間恢復了常態,順勢將手裡的酒壺往前一推。

一聲清脆的響動之後,二人各自將手中瓊漿一飲而盡。

飲畢,九厥滿意得打了個酒嗝,意猶未盡地擦擦嘴,問道:“麓山幽泉歸你管吧?”

“不錯。”他放下酒壺,點點頭。

“那就好!”九厥高興地一拍手,“把泉底那塊萬年冰敲一塊下來送給我吧,我有大用處。”

他眉頭一皺:“你要那個做什麼。”

“釀酒啊,前些日子我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新方法。可惜我進不了幽泉,只能找你幫忙啦。”九厥有些興奮地比劃著。

“好吧,待我哪日路過該處,就幫你取那萬年冰。”他不忍掃他的興,點頭應允。

“果然是我的知音啊!不過要儘快!我有些迫不及待了。”九厥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即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話題一轉:“哦,對了,我今天路過玳洲城的時候,發現那裡暴雨連綿,百姓苦不堪言。還有城郊那片湖泊,妖氣沖天,不知道是不是有妖怪作祟。你是不是該出面看看?”

“你怎麼不早說?!”

“下棋下得太專注了,忘了。”

“……”

他們說的話,我大多不明白,但是我喜歡聽他們的聲音,哪怕是你來我往唇槍舌劍,也是清脆如流水,動人心絃。

我不時看看他,不時看看九厥,認真捕捉著他們臉上每一個獨特的表情,從少數能聽懂的隻言片語裡揣測著他們的一切。

淡淡的酒香一直在鼻子裡迴旋不去,竟有了點暈暈的感覺,眼皮也越來越重。

終於,我堅持不住,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幾縷細細的陽光從頭頂上的巖縫裡透進來,剛剛灑在我的身上。

我緩緩睜開眼,卻赫然發現我的睡姿大有問題——明明是趴在桌上,卻不知怎麼地滑到了地下,整個人全依靠在他身上,很舒服地用他的大腿作了枕頭,還有我的兩隻手,到現在還緊緊地抱-住他的小腿。

我就這樣香香地睡了一夜?!

騰一下跳了起來,紅了臉,有些手足無措。

“呵呵,昨夜睡得可好?”他笑吟吟地看著我,“沒想到那傢伙的新酒如此厲害,一點酒香就讓你不省人事。”

“你就這樣坐了一夜?”我盯著他袍子上被我壓出的條條褶皺,怯怯地問。

“啊,你睡得那麼香,不想弄醒你。”他輕鬆地捶了捶自己的腿,站起身,看了看外頭,正色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要馬上動身。”

“動身?去哪裡?”我心下一驚,準確地說,應該是驚喜。

“玳洲城。”

說罷,他照例拉了我的手,快步出了巖洞。

呼嘯而過的風,吹散了我的頭髮。

我緊緊抓住他的胳膊,閉緊-了眼不敢往下看。

以雲代步的滋味,並非我想象的那麼安逸。

腳下那團白氣,看來是又厚又軟,可踩在上頭才知是空無一物,帶著這種不塌實的虛無感飛馳於萬里高空,我怎不心驚膽跳?!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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