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李沐在大帳裡一通“亂點鴛鴦譜”之後,又十餘日過去了;林挽月再沒有去過李沐的大帳,生怕李沐一時興起,再幹出一個提筆上奏陛下的事情來。
最近,林挽月也確實非常忙碌,即使大軍已經遷回到了陽關城內,林挽月也已經三天沒有回家了。
除了軍務上的事情之外,新陽關城的建設和山田的開墾也按部就班的開始了,各類請示的文書如雪花般飄到林挽月的案前,這三天她甚至幾乎沒有閤眼。
說起新陽關城,可以說是林飛星除了設立“考核司”之外給所有人另外一份“驚喜。”
第三條軍令頒佈之後,所有人都以為林飛星只是想修葺陽關城的城牆,開工的第一天林挽月特意到城牆上視察,立刻急了。
拿著匠人的圖紙,林挽月為之氣結,說道:“我要的新陽關不單單是修葺,而是建一座新城,你懂了嗎?”
匠人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林挽月只好耐著性子解釋道:“將現在的陽關城變為內城,在整個陽關城外面建一座新的陽關城,城牆要高,要堅固,聽懂了嗎?”
“聽……聽懂了,可是將軍……小的,小的不知道您說的新城到底有多大?而且,光我們這點工匠怎麼夠?”
我的乖乖,這林將軍是瘋了嗎?陽關城這麼大的地方做內城,那外城要多大,簡直想都不敢想。
“這個你不用管,你只管畫圖,材料已經在路上了,先打好地基;誰說只有你們幾個工匠幹活?北境幾十萬大軍包括我,都要幹活!”
……?!!
“還有,不知道要蓋多大是吧,我告訴你;拿弓箭來!”
林挽月一聲令下,已經身為親兵的卞凱立刻雙手獻上林挽月的黑弓。
林挽月接過弓箭,在眾人的注視下,站在陽關城的城牆上,向東南西北四方各射了一箭。
“去量吧,新陽關城的內牆,就以我射的箭為準。”
林挽月在提出修建新陽關之前,其實經常會想起兩年前護送李嫻迴天都城時所看到的一切。
天都城那看不見盡頭的街道,又高又厚的城牆,無不讓當初的林挽月震撼,也同樣給林挽月提供了些許靈感。
是誰說邊陲小鎮就一定要破敗不堪,甚至連駐防的軍隊都容不下的?
若是新陽關建成,北境數十萬大軍就有了安身之所,以後的治軍策略也會有更多的可能。
而且,林挽月已經在書中以及林子途的估測中瞭解了京城的規模。
她射出的那四支箭,連成城池以後,絕對不會僭越。
當工匠拿著繩子去量的時候,驚奇的發現:這四支箭,射出去的距離居然相差不過毫釐;剎那間,林飛星在工匠心中的位置,上升到了一個非常的高度;工匠把這四支箭偷偷的收藏了起來。
三天沒閤眼的林挽月,好不容易抽了個空回到了林府;便立刻來到香閣去看自家的閨女。
小白水看到許久不見的“父親”尤其興奮;幾乎是林挽月剛踏進房門,小白水就朝著林挽月伸出了胳膊,嘴裡軟軟糯糯的喊著“爹爹。”
林挽月喜笑顏開,一身的疲憊彷彿一掃而空,來到床邊抱起了小白水舉了舉;小丫頭也不怕,發出一連串“咯咯咯”的笑聲。
屋子裡的一眾丫鬟婆子見狀,無不露出了柔和的笑意;即使這一幕經常上演,但是每一次都能給她們帶來些許觸動。
“丫頭,想不想爹爹?”
“爹爹。”
“哈哈哈。”
“咯咯咯。”
“老爺……京城有客來訪。”
林子途的聲音在閨閣外響起,林挽月聽到後先是皺了皺眉,隨後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將林白水交給了奶孃,出了閨閣。
自從上次送書,長公主李嫻再也沒有派人來過,莫不是……
林挽月來到客廳,看到裡面坐了一位留著山羊鬍子的中年男子,身後立了四位僕人打扮的精壯男子,看座上之人雖然風塵僕僕,穿著打扮卻具是上品。
“小人公堅繁,見過林將軍。”
“先生不必多禮,未請教有何貴幹?”
公堅繁聞言,抬眼打量了一眼林飛星。
在來之前他已經預先對林飛星進行了詳盡的調查,知道林飛星是農戶出身的白丁;即便最近名聲鵲起,想著也不過是粗鄙的武夫罷了。
沒想到一開口卻是彬彬有禮,再一看相貌,雖然麵皮黑了些,也算是五官端正,身上帶著武將的硬朗又融合了些許文人的儒雅,雙目更是內有華光,一看就是讀書入心之徵兆。
公堅繁心中不禁暗自後悔:這禮是不是準備的太輕了?
公堅繁不敢怠慢,朝著林飛星補了一個尊禮,才開口說道:“小人公堅繁,乃雍王府管事,今日特奉我家殿下之命拜會將軍。”
林挽月怔了怔,雍王?
回憶快速的閃現,林挽月想起了雍王這號人物;在宮宴上曾有一面之緣,生的高大威猛,孔武有力,民間對這位雍王殿下的評價也與其外形很相近。
“原來竟是雍王府的貴客,小可近來軍務繁忙,有失遠迎還請先生莫怪。”
公堅繁笑道:“將軍實在折煞小人了,將軍近日來的事蹟已經傳到了雍地境內,雍王殿下最是欣賞安邦定國的武將,將軍您憑藉區區四人之力就給草原上的一方霸主圖克圖部致命的打擊,雍王殿下聽過之後對將軍您是既欣賞又欽佩,特命小人攜薄禮前來,望與將軍相交;今日小人親觀將軍之風采,您不愧是李沐大帥的得意門生,儒將之風當真風流無雙。”
這公堅繁能作為雍王府的管事自然有他的手段,而他最厲害的兩個本領一是察言觀色,二是溜鬚拍馬。
不過三句話,他便先給林飛星帶上了一頂高高的帽子,言語間極盡讚美之詞,說完還暗暗觀察林飛星的表情。
卻沒有想到林飛星至始至終的表情都是淡淡的,雖然帶著禮貌的笑意,眼神中卻絲毫不見竊喜之色。
公堅繁心下一沉:他沒有想到山野出身的林飛星,年僅十八歲,居然有如此沉穩持重的心性。
公堅繁不知道的是:林挽月滿心歡喜以為是李嫻派人來看自己,結果迎來的卻是一位八竿子打不著的“雍王”;而且還打斷了她和小白水的“天倫時光”。再加上林挽月此時已經三天沒閤眼,身體已經極度疲憊,根本沒有心思去仔細聽公堅繁說了什麼,林挽月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把這公堅繁打發了……
見林飛星只是微笑不說話,公堅繁面露尷尬的笑了笑,隨後朝著身後的四個壯丁擺了擺手;後者立刻會意,從後面搬出了幾個物件捧在手裡,來到客廳的正中一字排開。
公堅繁對著林飛星笑了笑,起身來到了壯丁們身邊,開啟第一位壯丁手中捧著的匣子,道:“將軍請看,這把刀乃從海底打撈出來的一塊奇石所造,入手冰涼刀身滴血不佔,刀身刀柄自成一體,更是可吹毛斷髮,削鐵如泥的寶刀。”
“將軍再看……”
說著公堅繁來到了另外兩個壯丁中間,伸手打開了由兩個壯丁共同提著的一口大箱子。
“這是一幅由工匠千錘百煉而製成的金甲,堅韌而不厚重,正好適合將軍。”
“還有這最後……”
“老爺!軍營那邊來人了大帥讓您立刻去一趟軍營!”
公堅繁還沒說完,門外響起虎子的聲音。
已經眼皮打架,昏昏欲睡的林挽月聽到聲音,立刻打起精神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大步流星的向外走。
走到門口才想起來公堅繁還在那裡,強自停住腳步回頭對公堅繁作揖道:“飛星給先生告罪,大帥通傳,失陪了!”
“軍務要緊,小人可以等……”
沒等公堅繁說完,林挽月已經離開了客廳。
一路飛奔來至李沐大帳,見李沐的臉色還是幾天前的樣子,不過眉宇間彷彿帶著些許歡喜。
“你來的倒是挺快,去替老夫跑一趟。”
“不知大帥要末將去哪裡?”
“一個時辰前有快馬來報,長公主殿下及平陽侯世子奉旨來陽關城慰軍,現在已經快到了;老夫身子不爽利,你帶一隊人馬去城外迎接。”
“嗡”的一聲,彷彿有一面大鑼在林挽月的耳邊敲響,已經三日未曾閤眼的林挽月聽到了這個訊息,臉上的疲憊一掃而空。
“是!”林挽月強自壓抑著自己的笑容,對李沐行了軍禮,快速的退出了大帳。
走出來沒幾步,林挽月裂開了嘴,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
她來了。
五百騎兵衝出了陽關城,所到之處塵土飛揚。
林挽月騎著龍冉寶駒領先了身後的五百人整整兩個馬身,即便這樣,她仍覺得日行千里的龍冉寶駒今日的腳力彷彿有些慢了。
不住的催促著。
她來了。
她來了!
此時的林挽月,整個腦海裡迴盪的都是這三個字。
兩年,一別兩年。
本以為今生今世不會再見,可是她卻來了。
笑意,再一次綻放在林挽月的臉上,一位皮面黝黑的少年郎。
騎著寶馬,穿著戎裝,身後跟著五百騎兵,所到之處塵土飛揚。
一騎當先,迎風而行,卻笑的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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