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月騎著龍冉停在樊麗城寬闊的街道上,看著兩旁的商鋪和熙熙攘攘的人群,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自從走出軍營之後,自從她立志脫離原本計劃的生活之後,林挽月發現當她接觸的越多,便愈發體會到自身的渺小和無力。
意氣風發的理想,軍功拜爵的誓言猶在耳邊,暗暗決定成為李嫻的□□的心思還是那樣的鮮活;然而現實,狠狠地,再一次的擊穿了林挽月的自尊和倔強。
“我在這守著,你到胡州去找蒙倪大取來大帥的親筆手書,我要搜這樊麗城。”
“公子……我看不如咱們回去吧,說不定倪大那邊已經有結果了。”
卞凱騎在馬鞍上,立在林挽月身後,此時他的表情非常不自然,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可惜林挽月並沒有瞧見。
“你只管去,若是那邊出了結果,你們再回來通知我,我們一起回去便是。”
“公子……”
“去吧。”林挽月彎著背,揮了揮手,一副疲憊的模樣。
“欸!”卞凱張了張嘴,最後還是聽從林挽月的命令離開了,留林挽月一個人在這樊麗城裡。
林挽月整整在樊麗城守了五日,天亮便出,宵禁方回。
專門監督這樊麗城內經過的輜重大型貨車,但是五日來並無任何收穫。
卞凱這次動作倒快,一來一回只用了短短的五天,想必也是日夜兼程。
只不過和卞凱一起回來的還有張三寶,他帶來了李沐的一份新手書。
張三寶將手書遞給林挽月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自己的營長,不過一段時間不見,林飛星整個人瘦了一圈。
林挽月拆開了李沐的手書一看,上面只有四個字:速回陽關。
張三寶端詳著林挽月的神色,直到林挽月放下了李沐的手書,張三寶才開口說道:“營長,大帥讓我們接您回去。”
林挽月平靜的將手書收到自己的懷中,說道:“知道了,你們倆稍等片刻,我這就去收拾行李。”
“營長,我和三寶大哥一路疾行,應該餘富不少時間,不如今日您再好好休息休息,我們明日再出發吧。”
卞凱說話的時候,眼神左右搖擺,不敢看林挽月那張憔悴的臉。
“不了,大帥手書速回,多耽擱一天也無益,你們倆等我一下。”
說著林挽月開始收拾行李,半柱香之後,三人騎著馬,離開了樊麗城。
……
不翼而飛,不得尋。
糧草到底是丟了,林挽月沒能找到。
回到了軍營,林挽月雙膝跪地在李沐面前告罪,彼時的李沐雖然剛剛受了一百軍棍,然而仍然是正襟危坐,錚錚鐵骨的一副大元帥的模樣。
“大帥,卑職無能,有負大帥所託,甘願領受軍法。”
在林挽月的身後,跪著蒙倪大,張三寶,站著腿腳還沒徹底痊癒的林宇,尚未入流的卞凱則遠遠的守在大帳外面。
“大帥!大帥法外開恩啊,大帥!要不然您打我吧!”
林宇的表情急切,幾次都想扔了柺杖跪地幫林挽月說話,奈何腿上實在不便。
而張三寶和蒙倪自問大人微言輕,礙於李沐的威壓,身體跪的筆直,低著頭,一副不敢討饒但願意與林飛星同罪的架勢。
李沐忍著身上傳來的刺痛,盯著跪在地上的林挽月好一會兒,才威嚴的說道:“把頭抬起來。”
林挽月應聲抬起頭,對上了李沐銳利的雙眼,她的眼中閃過深深的慚愧。
李沐看了看林挽月,低沉的說道:“拖出去重打一百軍棍。”
“謝大帥!”林挽月毫不猶豫的就領了李沐的軍法。
“大帥!不能啊!”
跪不下去的林宇最後選擇了五體投地的方式,趴在了地上為林挽月求饒。
在林宇的印象中,自己的大哥林飛星雖然性剛倔強,可是身體一直不是很強壯,再加上數月前傷了重要部位,這一百軍棍下去,非得要了林飛星的命不可。
軍令如山,情義亦如山。
“大帥,小的蒙倪大,人微言輕,不敢求大帥開恩,只求和營長一起受罰。”
“小的也是!”
蒙倪大和張三寶不敢像林宇那麼“放肆”的失儀,只能一個頭重重的磕在地上,表明了他們的立場。
所有人都低著頭,自然沒有人看到李沐眼中一閃而過的欣慰。
“如此,本帥便成全了你們,來人吶,把這四人給本帥拖出去!林飛星重責三十,其餘每人二十。”
“謝大帥!不用人拖,我們自己去領罰!”
明明即將捱打,林宇卻是一臉激動,他從地上爬起來,扶起了林挽月。
“謝大帥!”四人均和李沐道了謝,才先後從大帳裡面走了出來。
四個人一字排開,趴在凳子上,軍棍到肉的聲音此起彼伏,卻沒有一個人吭聲。
卞凱遠遠的看著四根小臂粗的軍棍高高揚起,然後重重落下,聽著“噼裡啪啦”的聲音,感覺自己汗毛孔都要豎起來了。
此時的卞凱既慶幸自己沒有捱打,同時心中也閃過一絲不安和愧疚。
捱了打,林挽月的心中卻是無比的輕鬆。
從凳子上起來,蒙倪大和張三寶皮糙肉厚,特別是張三寶,作為經常捱打的專業戶,這二十軍棍對於他來說就像是毛毛雨,捱了打不僅利索的從凳子上爬起來,還要送林挽月回營帳。
林宇捂著自己的後臀,一手拄著柺杖,臉上痛意明顯,早就有親兵過來扶了林宇。
林宇朝著林挽月咧嘴一笑:“哥,我先回去了啊。”
“嗯。”林挽月點了點頭,目送林宇被親衛攙著離開。
“倪大,有三寶送我回去就行了,連累你受罰,抱歉。”
“營長,我是粗人,不懂那麼多,我只知道你是我營長,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一個人受罰,我卻置身事外。”
“謝謝。”林挽月點了點頭,心中一暖,而蒙倪大的這番話也得到了張三寶深深的認同。
張三寶扶著林挽月往她的營帳走,卞凱亦步亦趨的跟在林挽月的不遠處。
蒙倪大適才的那番話被卞凱完整的聽了去,他緊張而又慚愧,緊張的是:卞凱敏銳的發現,李沐的這頓軍棍彷彿把捱打的這四個人打成了一個整體,就像四塊各自分離的燒紅的鐵,被鐵匠的錘子打在了一起,成為了一塊鋼板,無比堅硬,沒有縫隙。
慚愧的是:林飛星真心待他,幫他脫去了落魄戶甚至是山賊的身份,可是因為害怕受到責難,有些事情他選擇了隱瞞,好在蒙倪大的話讓卞凱悔悟,也讓卞凱明白,軍營裡面的許多事情是與外面不同的。
張三寶一直都知道卞凱跟在後頭,但是他選擇了無視。
張三寶雖然在軍營中經常受到處罰,但到底也是正統的軍戶出身,祖上也是受過軍銜的,林飛星也就罷了,不管怎麼說,林飛星的能力讓張三寶打心眼裡折服,但是卞凱就不同了,在張三寶的心裡:卞凱半道出家就不說了,之前還是個山賊,這會兒了,還鬼鬼祟祟的,防誰呢?簡直不像個爺們。
只不過礙於他對林飛星的敬重,張三寶不想多言,不過讓他接受卞凱,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張三寶將林挽月安頓好之後轉身退出了營帳,卻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轉了個彎又回到了林挽月的營帳門口,他非要看看這個卞凱要幹什麼!
林挽月剛剛捱了軍棍,坐也坐不下,趴著又失禮。
只能忍著疼痛,站在那裡等著卞凱說話,卻不想卞凱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她的面前,把林挽月嚇了一跳:“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大哥……營長,我對不起你!”卞凱的眼眶立刻就紅了。
林挽月看到卞凱這般,把臉一沉,道:“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是,營長,其實,其實我瞞了您一件事,我之所以沒告訴您,是怕您認為我沒用就不要我了!其實……其實……”
帳篷外的張三寶聽到卞凱如是說,一股怒火直衝百匯。
“直娘賊!虧我們營長真心待你,去了你的賊籍,你居然敢藏心計!”
說完撩開了林挽月營帳的門簾,走進來一腳踹到了卞凱的背上。
張三寶身量本就異於常人,卞凱又無防備,這一腳下去,直接把卞凱踹了一個狗啃泥……
“三寶!”
林挽月眼疾手快的擋在了張三寶和卞凱之間,急道:“你這是作甚?聽他把話說完!”
見林挽月如是說,張三寶只好忍下來,走到一邊,指著卞凱說:“你小子最好給我一五一十的說,再幹藏心計小娘子的腌臢事,別怪爺爺我不輕饒!”
張三寶一臉兇相,卞凱立刻口中告饒:“好漢饒命,好漢饒命!”一邊重新端跪在林挽月的面前,繼續說道:“大哥,我也想了好些日子了,但是我沒想明白,小人以前做過馬賊,做山賊的時候也是憑著追蹤車馬印子的本事立足,從來都沒有錯過,我們一路從胡州城追那車印子到了樊麗城,小人自問絕無可能出錯,可是最後一天,蘇大官人帶著他的商隊離開的時候,小人習慣性的又看了一眼他們車隊的車印子,發現壓在地上的寬窄,深淺,都不對!小人當時就想和,大……營長,您說的,可是那時候已經過去半月,小人怕……營長你以為小人帶錯了路,就不要小人了,小人便隱瞞了,求求營長再給我一次機會!小人以後絕不再犯!”
作者有話要說:
在這裡多說幾句,為卞凱這個人吧。
首先這本書是架空的,我寫的什麼鋼鐵那句話不要深究,我不可能每一件事都教條著來,這樣影響我的行文結構。我在小說題材選取的時候就是【架空】的,只是參考了古代的一些制度,所以不好太過考究,小說而已,一看一樂,我儘量去寫,不盡善盡美之處,大家多多海涵。文筆是個慢功夫,容我慢慢磨。
寫到這裡,大家可能是有些不喜歡卞凱這個人了,但是我想說,我看過好多小說,就是說主角收了一個人做手下,那個手下立刻就驚為天人,忠心耿耿,恨不得為了主角去死也不做一點對不起主角的事情,甚至沒有自我甘心淪為主角的工具奴才還無比光榮,每次看到這樣的金手指文章,我都是選擇關掉的-,-
雖然我知道我寫的也不好,都是大家包容抬愛。
但是我想盡力的做到無論主角也好,配角也好,都是一個人,有自我,有小心思,有立場,有人性的人。
卞凱可能這件事幹的不討喜,但是我覺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和林飛星也沒有經歷過什麼對林飛星也不瞭解。講真,沒有必要毫無保留。
人嘛~無論是,挽月還是李嫻,李沐,李珠,那些看上去金光閃閃的藩王,還有李釗,以及挽月身邊的這幾個配角,都不是完美的。
特別是挽月要有一個成長成熟的過程,不過挽月看人還是很準,卞凱有毛病,但不是壞人。
這篇小說裡沒有完人,想看金手指無敵吊炸天的親,可能要失望了。我個人寫不出來那樣的文章。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