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酒足飯飽的林挽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發出了心滿意足的感嘆。
坐在林挽月旁邊位置的李嫣驚愕的看著林挽月面前“一片狼藉”的食案,震驚不已:她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口氣能吃這麼多的人呢!
李嫣又抬眼看了看林挽月,見這人的膚色是她從沒見過的黝黑,濃密的眉毛斜飛入鬢,薄薄的嘴唇微微嘟起,英俊挺拔中帶著幾分孩童才有俏皮。許是吃的多了,此時這人正“毫無形象”的半撐著身子,身體微微後仰,眼睛眯著,露出一副滿意的神情,這樣子就好像母妃宮中吃飽喝足正在曬太陽的貓一樣。
林挽月的偵查能力和五感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敏銳,也正是這樣的天賦,讓餘閒和小十一這一路下來苦不堪言。
這次也是一樣,林挽月耳邊傳來的是悅耳的宮樂,眼中欣賞著歌舞姬柔媚的舞姿,即使此時她非常愜意放鬆,可是還是本能的把頭轉向了李嫣的那邊。
正好發現旁邊位置上的這位豆蔻年華的少女,正在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
林挽月微微一怔,想起這位是二公主李嫣,楚王的胞妹,年十四。
於是林挽月坐直了身子,朝著李嫣公主拱了拱手,便又轉過了頭,專心致志的欣賞起前面的舞蹈來了。
李嫣沒想到自己“偷窺”被正主瞧了個正著,女兒家的皮面本來就薄,林挽月轉過頭後,李嫣的臉頰立刻燃起了兩抹緋紅。
李嫣忙端起面前的酒樽,以廣袖掩面,緩緩飲下了樽中酒。
然而這一幕並沒有逃過李嫻的眼睛,她側眼看了看自己的皇妹,又收回目光看了看目視前方的林挽月,然後轉過了頭。
“父皇!兒臣有話要說。”楚王李玹端著酒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嗯,但說無妨。”
“父皇,我母妃新喪,嫣兒不過十四歲,父皇日理萬機,兒臣又遠在封地照顧不了胞妹,兒臣想著求父皇做主,在適齡的世家子弟中尋找與嫣兒相配的人選,待守制期一滿,就許嫣兒完婚。”
“嗯?”李釗聽完楚王李玹的話,沉吟了片刻,便把目光投向了李嫣。
卻不想這李嫣人雖然不大,性子倒是異常火爆,只見她紅著一張俏臉從座位上起身,對李釗說道:“父皇,女兒不嫁!再說……再說女兒還小呢,要嫁也是嫻姐姐先嫁!”
李嫣說完憤憤的坐了下來,大家的目光一下子便都集中在了李嫻的身上,楚王遠遠的看著李嫻,恍然大悟的說道:“哎呀,你瞧為兄這記性,還是嫣妹妹想的周到,差點壞了規矩。”
說完,楚王朝著李釗拱了拱手,坐了下去。
而李釗則遠遠的打量自己的嫡長女,看著她那張與先皇后七分相似的臉,有些晃神。
時間真的很快,一晃便是這麼多年過去了……
李釗恍然想起,自己當初第一次見到李傾城的時候,也是在這宮宴上,她那麼美,宴會中所有世家年輕子弟的目光幾乎都被她吸引了去,自己坐在此時珠兒的位置上,不過遙遙一眼,便烙在心底,再也抹不去了……
“嫻兒今年也有十六了吧……”
“是,父皇。”李嫻盈盈答了,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
林挽月抬眼看了看楚王,又轉頭看了看李嫻,臉上的表情變的有些不自然。
李釗遠遠的看著李嫻,面露感慨,說道:“也是怪寡人疏忽了,這些年,你母后一直病著,寡人總是私心想著讓你多留在我們身邊幾年,卻不想白駒過隙,嫻兒都十六歲了……今日若不是你楚王兄提起,寡人差點又疏忽了,嫣兒確實是不著急,嫻兒的事情怕是要及早考慮了。”
“嫻兒多謝父皇,多謝楚王兄。”李嫻朝著李釗和楚王李玹各自打了一個萬福。
“你們幾個做兄長的,也要多關心自己的妹妹,有人品才貌俱佳的青年才俊不妨給寡人推舉上來,也好做長公主駙馬之選。”
“是!父皇!”
楚王,齊王,雍王,齊齊的回答了,李釗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嫻兒多謝三位王兄關懷。”
李嫻朝著對面的三位藩王甜甜的笑了笑,露出一對淡淡的梨渦,然後緩緩的坐了下來。
李釗看著李嫻點了點頭,一臉的滿意。
兄友弟恭,姊妹和樂,這才是他想看到的。
宮宴就在這樣一片歡聲笑語中結束了,林挽月畢竟是外臣男子的身份,宮宴結束之後天色已然不早,李釗便吩咐了轎伕將林挽月送到宮外驛站。
其餘藩王也各自回府,不再贅述。
林挽月回到驛站第一件事便是脫下了這一身華麗的行頭,第二件事便是坐在驛站的床上發呆。
宮宴上的吃食很好吃,是自己太過貪嘴,吃的太多。
林挽月摸著自己的肚子揉了揉,然後那雙長著老繭的手緩緩的由腹部劃上了胸口。
林挽月隔著緊緊勒在胸口的裹胸布按著自己的胸口,怔怔出神。
良久,她按在胸口的手指彎了彎,將潔白的中衣前襟抓在手裡,眼神依舊呆呆的看著前方出神……
林挽月就一直這樣坐著,直到巡街的梆子敲過了三更,她才恍然回神,只覺手腳發麻。
林挽月皺眉抿嘴,忍著腿上因為麻痺而傳來的跳躍般的刺痛感,走到桌前吹滅了油燈。
房間裡立刻陷入了一片漆黑,似曾相識的黑。
就在幾天前,她和李嫻還曾共享過這樣一片四方的黑暗。
如今自己功成身退,她也回到了屬於她的皇宮,今日林挽月切身體會了皇宮中奢華的生活,那是她林挽月一輩子只有幸體會過一次,卻是李嫻從一出生就享受的生活。
林挽月感覺自己的胸口有點堵……
她十六歲了,早就到了成婚了年齡,再留下去怕就成了老姑娘了,堂堂一國的長公主殿下,太遲嫁人恐怕會被人笑話的。
她也沒反對不是嗎,在宮宴上,她便那樣輕鬆的答應了李釗的提議,還言笑晏晏的請她的三位皇兄幫忙物色青年才俊……
是啊,總是要嫁人的,這個世道上除了自己這個已經不成樣子的“怪物”,怕是所有的少女到了十六歲都該嫁人了,再說公主嫁人與我有什麼關係呢?她那麼受寵,陛下定會給她找到一位與她無論身份地位還是其他方面都最匹配的良人……
林挽月想通了這裡,自嘲般的笑了笑,然後轉身,回到了驛站的床上,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林挽月剛剛洗漱完畢,便有侍衛來傳旨,長公主殿下有請。
林挽月隨著侍衛坐轎來到了未明宮,沒想到在殿門口迎接她的居然是一位“老相識”。
“林……千戶,公主估麼著您這會兒快要到了,讓奴婢來接你的。”
“阿隱姑娘,好久不見。”
林挽月對阿隱笑了笑,之前在軍營裡阿隱為她縫合過傷口,算是於她有恩,雖然林挽月一直懷疑阿隱就是李嫻身邊的內鬼,但如今李嫻已經安然回宮了,後面的事情輪不到自己操心了。
阿隱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挽月,見到這人除了和自己打招呼之外,居然看都不再看自己一眼,內心無望的一嘆:罷了罷了,你到底也不是我的良人……
林挽月被阿隱帶著來到未明宮的偏殿時,李嫻已經坐在餐桌前等著林挽月了。
見林挽月來了,身上穿的也不知是從哪裡弄來的一件普通布衣,笑了笑,對林挽月說道:“飛星,快坐。”
林挽月在桌前坐定,立刻就有宮婢為林挽月添置了碗筷,並且給林挽月盛了一碗煮的粘稠剔透的白粥。
“這麼早傳你過來,想著你也應該是來不及吃早飯,正好與本宮一起用了吧,昨夜宮宴吃的盡是些肉食,本宮有些膩,就請飛星陪本宮喝些粥,吃點小菜吧。”
“謝公主。”
“用吧。”說完,李嫻率先舀了一口粥放在嘴裡。
林挽月昨天因為生平初次見到那麼多好吃的東西,一時貪嘴,吃的有些撐了,回到驛站便囫圇睡了,今天一早起來胃裡確實有些不舒服。
如今一口熱乎乎的白粥下肚,身體立刻暖融融的傳來了一股舒服的感覺。
李嫻吃了幾口便停了下來,坐在林挽月的對面靜靜的看著林挽月大口大口的吃粥,這人的吃相始終如一,無論吃的是山珍海味也好,還是一碗白粥也罷,總是能吃出狼吞虎嚥的樣子。
一餐無言,待林挽月吃完,李嫻帶著林挽月來到了未明宮後的花園。
李嫻笑吟吟的抬手一指:“飛星,你看。”
林挽月順著李嫻的手指的方向看去,見這花園中居然有一頭驢子正在甩著尾巴悠然的吃草。
“這是……”
李嫻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侍衛實在無處安置這頭驢子,本宮想著它到底也有些功勞便讓人領了,去了嚼頭枷鎖,養在了未明宮裡。”
林挽月看了看李嫻,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林挽月大步流星的來到了院子裡,摟過了驢子的脖子,輕輕拍了幾下。
驢子似乎還認識林挽月,對著林挽月打了一個響鼻,甩了甩尾巴。
林挽月大樂,摸著驢子對李嫻說:“公主,不如就請你賜個名字給它吧!”
李嫻想了想,笑道:“不如就請飛星替本宮取一個吧。”
“嗯……那便叫林千里吧!”
聽到林挽月的話,李嫻忍俊不禁,哪有人讓驢子隨了自己的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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