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月跟在李嫻身後打量著大殿中的陳設,整個大殿的地面由光可鑑人的黑色地磚鋪成,自打一進門口便鋪著紅色的毯子,一直延伸到高臺上的大案前面,在紅毯兩側每間隔五步便有一對長信宮燈相對擺放。
宮燈後面是兩排食案,此刻有的案後已經坐了人,有的還空著。
突然,林挽月敏銳的發現有一束目光正在打量著這邊,她抬眼一看,看到右邊第二張案後坐著一位帶著胡茬的青年男子,手中握著酒樽,面色不善,正盯著這邊看。
林挽月與楚王李玹短暫的四目相對後,便收回了目光。
李珠直徑朝著高臺上走去,李嫻和林挽月則由太監帶著來到了左邊的那一排。
這次宮宴主要是為了慶祝李嫻平安歸來,所以李嫻的位置被安排在左手第一張案前,齊王李瑱的對面。
“林營長,陛下吩咐,您是功臣,賜您坐在長公主殿下的身邊。”
“謝陛下。”
林挽月朝著高處的空位行了一拜,才隨著領路公公來到李嫻旁邊的小案後面端正的跪坐。
林挽月面前的案子只有李嫻的一半大,位置也要微微靠後一些。
“雍王殿下到,珮皇子到,二公主到!”
林挽月循聲望去,只見門口風風火火的走進來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身後跟著一位看上去稍微比李珠大一點的華服男孩,最後進來的是一位豆蔻年華的少女。
耳邊傳來了李嫻輕柔的聲音:“打頭進來的是雍王兄李玔,淑妃娘娘所出。那個小一些的皇子是珮兒,年十二,與環兒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均是德妃娘娘所出。最後的那位公主是嫣兒,年十四,與楚王兄是一奶同胞。”
林挽月點了點頭,李嫻又繼續小聲對林挽月說道:“坐在我們正對面的是齊王兄李瑱,賢妃娘娘所出。他下手位的是楚王兄李玹,楚王兄最得父皇寵愛,食邑萬戶,是所有藩王中最高的。齊王兄賢名在外,食邑九千戶,父皇委以兵權重任,雍王兄驍勇善戰,前些日子舅舅打了敗仗,雍王兄一直自薦統兵,不過被父皇駁了。”
林挽月點了點頭,默默的將李嫻說的話記在了心裡,既然她已經下定決心走上李嫻建議她走的那條路,就萬萬不能如同之前那樣兩耳不聞窗外事,“渾渾噩噩”的過日子了,林挽月知道李嫻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同自己說廢話,此時她即使不能明白李嫻的用意,但多學多記總是好的……
“珮兒見過皇姐!”
林挽月一抬頭,皇子李珮已經走到了李嫻面前恭恭敬敬的給李嫻行了一禮。
“珮兒不必多禮,數日不見珮兒長高了。”
“珮兒恭賀皇姐平安歸來,環哥哥今日身體抱恙不能赴宴,珮兒替環哥哥向皇姐告罪。”
聞言,李嫻輕聲一笑:“珮兒不必如此,環兒的性子本宮自是知道的,他若是來了,才叫人意外呢。”
“如此,珮兒便先入座了。”
說完李珮又給李嫻行了一禮,轉身到李嫣旁邊的案子後面坐定。
“皇妹!”
林挽月循聲望去,見出聲喊人的正是剛才與她對視的楚王李玹。
“楚王兄。”
“皇妹,平陽侯世子李忠與皇妹一同回京,為何皇妹平安無恙的歸來,忠世子至今下落不明?”
聞言,林挽月皺了皺眉,此時林挽月對楚王的印象非常不好,無論是剛進大殿的時,候楚王看他們的表情,還是此時令人不悅的問題,都讓林挽月很反感。
身為兄長,妹妹能夠平安回來已是大幸,就算不出言寬慰幾句,也總不應該問這樣的問題才是……
沒等李嫻開口,坐在高位上的李珠先坐不住了,出言相駁道:“楚王兄這是何意?難道我離國堂堂長公主,還不及一個小小的侯府世子尊貴不成?”
“呵,太子何出此言?本王不過是好奇問問罷了,小小的侯府?太子此言若是被平陽侯知道怕是要讓他傷心的,平陽侯軍功拜爵,也是離國的功臣,太子身為儲君,不關心關心功臣之子也就罷了,何以出言如此刻薄?”
“楚王兄所言甚是,想太子殿下身居東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們這些小小的侯府,王府,自然是入不了太子殿下的貴眼的。”
林挽月轉頭看去,發現這幫腔之人是雍王李玔。
李珠坐在高位上,一張秀臉憋得通紅,胸口起伏,顯然是被氣的夠嗆,可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反駁之詞,氣氛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林挽月轉頭看了看身邊的李嫻,見李嫻垂著眸子,臉上沒有表情。
顯然是沒有任何出言還擊的意思。
見到這一幕,林挽月感覺心口彷彿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回憶起李嫻那天晚上在同福客棧和自己說的話,起先林挽月還有些不信:正宮所出的公主和太子怎會生活的步步維艱?直到親眼看到了剛才的那一幕,林挽月徹底信了!
李珠雖然年幼,到底貴為東宮太子,此時雖然是皇族內部的宮宴,但伺候的奴才宮婢也有不少,這麼多隻眼睛看著,這兩位藩王尚且絲毫不把李珠放在眼裡,就更別提李嫻了……
“公主……”
林挽月輕輕喚了李嫻一聲,李嫻轉過頭,反倒給了林挽月一個寬慰的眼神。
林挽月看著李嫻臉上那副早已習慣的表情,心中愈發不是滋味。
齊王李瑱把玩著手中的酒樽,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心中暗道:愚蠢。
楚王李玹轉頭,看到齊王李瑱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狠的牙癢癢,對著齊王重重的哼了一聲,然後便不再看他。
齊王李瑱輕笑著搖了搖頭,心中暗道:如此這般還妄想皇位,雍王也就罷了,本就是有勇無謀的匹夫,你李玹如今也這般失了方寸?難道你就不想想,父皇為何遲遲不來?怕是早就安排了眼線去觀察你們的表現……
想到這裡,齊王讚許的看了一眼低著頭的李嫻,可惜一介女流,有如此心機手段,若是生為男子,定是太子的不二人選,若是讓李嫻這樣的人當了太子,底下的藩王也不敢如此放肆,倒是省了自己不少事呢,可惜,可惜!
“陛下駕到!”隨著管事太監高聲的唱和,李釗走進了大殿。
“兒臣,參見父皇。”
“草民,參見陛下。”
李釗大步流星的走進大殿,大袖一揮:“都免禮,今日宮宴,沒有外人。”說完走到高位,在李珠旁邊的大案上坐定。
“謝父皇。”
“謝陛下。”
直到李釗落座,眾人才謝了禮,重新坐下。
“今日宮宴,主要是為了慶祝嫻兒可以平安歸來,寡人屏退了言官,我們一家人在一起說說話。”
“瑱兒,你是寡人長子,你來說說,你覺得是什麼人會刺殺嫻兒?”
“是。”
李瑱應聲欲從座位上站起來回話,卻被李釗止住:“今日家宴,不必拘禮,你就坐著說。”
“是。”
“回父皇……”
李瑱轉過頭,看了一眼坐在他旁邊的楚王李玹,感覺到齊王的目光,楚王的臉色很不自然,見狀齊王勾了勾嘴角,轉回了頭,繼續說道:“兒臣認為,皇妹怕是受到了牽連吧……”
“哦?此話怎講?”
“皇妹的性子是極好的,而且自幼生活在宮中這次是第一次出門,想來也不會有什麼人和皇妹結怨,但是平陽侯世子李忠就不同了,說不定是有什麼人想要李忠的命,不小心殃及了皇妹,而且兒臣聽說平陽侯世子李忠至今仍下落不明,皇妹卻得以安然無恙的逃脫,也正印證了兒臣的這個推測。”
“哦?楚王,你怎麼看?”
“兒臣……兒臣覺得齊王兄所言甚是。”
“嗯,雍王,你呢?”
“兒臣也覺得齊王兄說的對。”
“若是真的如此,那便最好,可惡的李忠差點連累寡人的掌上明珠遇險,這次他回不來也算是罪有應得,就算是回來了,寡人也要重重的懲罰他!”
齊王支著下巴,側頭看著身邊的楚王,見楚王的臉色陰晴不定,齊王勾了勾嘴角:還好不是太笨,懂的父皇是在敲山震虎。
“在宴會開始之前,寡人要先賞賜一個人,林飛星何在?”
“小人在!”
聽到李釗突然唸到自己的名字,林挽月不由自主的心頭一緊,從座位上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恭敬叩拜:“小人林飛星,參見陛下。”
“免禮平身。”
“謝陛下!”
林挽月從地上爬起來,低頭站在原地,等待李釗發話,卻不想李釗又道:“年輕人抬起頭來,給寡人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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