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上,真的有心有靈犀這種事嗎?
元鼎三十三年,四月二十九日,林挽月二十一歲生辰當晚,小酌了幾杯。
入夜,林挽月在幽琴的服侍下睡去,做了一個夢。
可以說,這個夢林挽月已經期盼了好久,她夢到了李嫻。
李嫻依舊是老樣子,一身高貴的宮裝,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
林挽月站在李嫻對面,心突然痛了。
在夢中,林挽月一把抓住了李嫻的肩膀,問她:為什麼她要狠心犧牲那二十個弟兄?為什麼要勾結匈奴,既然害死了李忠,那孩子到底是誰的?!
可是夢中的李嫻卻始終不置一詞,任憑林挽月如何心急。
突然,夢境一轉,她和李嫻來到了一處斷崖邊。
熟悉的斷崖,這裡的風景依舊,還沒等林挽月反應過來,李嫻竟從斷崖上掉了下去!
“不!”林挽月大喊著,她突然回憶起,她做過幾乎同樣的夢境,李嫻將她帶出了火海,然後將她從這裡推了下去!
林挽月趴在斷崖上,歇斯底里的喊,她眼睜睜的看著李嫻墜落雲端,以及李嫻眼中濃濃的哀傷。
“不!”夢中的林挽月沒有把持住自己,在最後的關頭,她毅然決然的奮力跳下了懸崖。
“不!哈……哈……”林挽月從噩夢中驚醒。
喘著粗氣,汗珠大顆大顆的順著林挽月的額頭流下。
夢境實在太過真實,真實到林挽月醒來後,竟有些分不清現實。
林挽月甚至來不及冷靜下來,去思考自己是不是已經原諒了李嫻,她此時滿心念的都是:她不要李嫻死。
“幽琴!幽琴!”
一直在門外偷偷值夜的幽琴突然聽到林飛星慌亂的喊自己,心頭一驚。
在一瞬間拿出畢生所學,閃到門口,直接推開了房門。
“大帥!”還好,林飛星安然無恙的坐在床上,只是臉色很差。
“大帥,可是……夢魘了嗎?”這一年來,幽琴已經用盡了所有的手段,也沒能讓林飛星脫離夢魘。
林挽月重重喘了幾口氣,稍稍平復了自己的心情。
“幽琴……”
“屬下在。”
“最近……你可有……收到公主的信嗎?”
幽琴怔了怔,心頭滑過一絲鈍痛,但還是如實回答道:“沒有,我已被殿下逐出影旗。”
“哦,你先……下去吧。”
“是!”
“等一下!”
“大帥有何吩咐?”
“你……天亮之後,讓杜玉樹來見我。”
“是!”
“還是……還是現在就去叫他來見我吧。”
幽琴看著林飛星,感覺到自己的心中彷彿有一樣寶貴的東西,碎了。
“是。”幽琴離開。
半個時辰後,幽琴帶著杜玉樹來到了元帥府。
將人帶到,幽琴打算離開,卻被林飛星叫住。
林飛星看到杜玉樹,開門見山的問道:“玉樹,公主有多久沒有來信了?”
杜玉樹愣了愣,照實回答道:“二十日。”
“平時你們多久會收到一封信?”
幽琴與杜玉樹對視一眼,最後由幽琴回答道:“從前每隔十五日,我們便會發一封絹報給殿下,七日內殿下定會回覆。”
“也就是說……她已經超過十三日沒有下達命令了?”
“是。”杜玉樹點了點頭。
林挽月坐到椅子上,問道:“如今京中之勢如何?”
杜玉樹的臉上閃過一絲為難,林挽月“啪”的一聲拍在小几上。
“快說!”
“……是!屬下了解的也不多,不過據說今年陛下的身體一直不好,由太子殿下監國,年初各路藩王例行回京,過了上元節後,齊王,湘王都各自回到封地,聽說楚王殿下突然病倒,不宜遠行,留在京中王府養病。”
林挽月眉頭緊鎖:按照律例,分封出去的藩王若是沒有旨意是不可以在京中久留的,但……楚王若真的生病,也無可厚非,再加上陛下不理朝政,太子雖為儲君,也不好強趕楚王,落下個棠棣不和的名聲。
可是,李嫻的個性,林挽月太瞭解了,那種什麼都要了如指掌才放心的性子,真的會十幾日天都不給北境下指示嗎?
“玉樹。”
“屬下在!”
“本帥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所有絹報都要正常上報,而且要提到我,就說我一切如故即可。”
“是,屬下明白了。”
“你先下去,幽琴留下。”
“是。”
待杜玉樹離開,林挽月開口問道:“幽琴,你最近可與曼莎女王有聯絡嗎?”
幽琴單膝跪地回道:“自從上次大帥勒令禁止,屬下再未與匈奴聯絡。”
“明日一早,你親自去找曼莎,告訴她本帥要親自見她。”
“大帥!?”
“記住了?”
“是!”
“對了,你是否還能聯絡到其他的旗主?”
“屬下已經被逐出影旗,但可以試著聯絡看看。”
“嗯,我要你找到一位可以自由進出京城,身手奇佳的人。”
“我明白了,屬下這就去聯絡看看,順利的話,明日一早就可以把人帶來。”
幽琴離開後,林挽月睡意全無,她翻出了隨意包好的包裹,從裡面找出了那塊黑鐵令牌。
林挽月捏著黑鐵令牌,手指輕輕摩挲上面燙金暗紋,耳邊迴響起李沐的臨終遺言。
京城一定出事了!李珠貴為國儲,護國儲,就是護國本,自己沒有濫用!
林挽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外面的天還是黑的。
她並沒有原諒李嫻,不管怎麼說,李嫻踐踏了她良心的底線,這是絕對不會隨著時間消弭的。
可是,即使不原諒,她也不要李嫻有事。
她要李嫻好好的活著!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幽琴帶來了一個人。
“大帥,這是小十二。”林挽月抬眼一看,她是認識的,和小十一一樣,都是“死”去的宮女。
“你先下去吧幽琴,休息一下,再去做我交代你的事。”
“是。”
“不知駙馬召小十二來有何貴幹?”
林挽月並不在意小十二的無禮:“坐吧。”
“謝駙馬。”
“本帥召你來,實在是情況緊急,我懷疑宮中出事了。”
小十二眼皮一跳,一臉驚愕的看著林飛星,之前上三旗的某位旗主也聯絡過她,推斷宮中出事,因為各地的旗主最近均未收到殿下的指令。
小十二的表現,更加印證了林挽月的猜測,她繼續說道:“所以,我有一件事要拜託你,但是這件事光憑一個人恐怕不成,我希望你再聯絡一些公主的人。”
“小十二全憑駙馬吩咐。”
“在京城將軍府原址,正廳的匾額後面,有一封先皇密旨,我要你找到身手奇佳的人,在不驚動任何人的前提下,偷出來,快馬加鞭送到北境,交給我!”
小十二驚愕的張大了嘴巴:她沒想到林飛星居然掌握了這麼一手,連公主殿下都不知道的事情!
“還有,我要你想盡一切辦法,調動所有的影子,千萬不要去請示公主,在我拿到密旨後,立刻在京畿附近所有的關卡上撒下天羅地網,所有的驛官,可疑的人,包括信鴿,全部截下,一封也不能通到京城去,可做得到?”
小十二的臉上閃過一絲為難,如實回答道:“駙馬恕罪,我只是下三旗最末位的旗主,這件事若是想辦成,恐怕要請出上三旗的三位旗主共同運作才有可能!”
“需要多久才能給我答覆?”
“這個……我立刻就去聯絡,只要聯絡到一位就好辦了,上三旗的旗主彼此有特殊的聯絡方式。”
“你去吧,你記住,千萬不要去妄圖聯絡公主請示,我希望你相信我!”
小十二沉吟片刻,看著一臉嚴肅的林飛星,最終點了點頭。
接下來,便是漫長的等待。
第十天,小十二回來,告訴林飛星:她已經聯絡到上三旗的其中一位旗主,將林飛星的話原封不動的轉達清楚,那位旗主表示會盡快佈置。
關於取密旨,小十二精通易容之術,由她親自去取,然後交給另外一位旗主帶回北境。
又五日,幽琴終於回來了。
幽琴對林飛星說:由於林飛星拒絕了曼莎女王的救援提議,這大半年的時間,冒頓部一直在追打頭曼部;好在曼莎女王當機立斷放棄了大本營,帶著部隊和族人流浪在草原裡,才沒有讓冒頓部趕盡殺絕,不過也是元氣大傷,幽琴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曼莎女王,再三遊說,曼莎女王終於同意與林飛星三日後,在陽關城外百里的米拓拉草場會面,只允許林飛星帶一人前往。
所謂的米拓拉草場,是匈奴人的叫法,林挽月根本不知道具體的位置,好在幽琴知曉,林挽月交代好軍務,便帶著幽琴上路。
而在另一邊,神秘的上三旗旗主,在京畿一處不起眼的民宅中聚在了一起。
第一旗旗主:子。
次旗旗主:青言。
三旗旗主:餘閒,身後還跟了一個小拖油瓶,小十一。
一男,三女。
“子大哥,青言姐姐,好久不見了。”餘閒笑著打過招呼,而這兩位由於身份高貴,只是下三旗的小十一併未見過。
“叮!”的一聲,小十一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餘閒已經拔出了佩劍,與那個叫“子”的旗主,過了一招。
“子大哥,手下留情,她不是外人,是第十一旗旗主。”
面具後面發出猶如老風箱一樣沙啞的聲音:“餘閒,你壞了規矩,她不是上三旗,沒有資格見到我和青言。”
餘閒的表情一瞬間變的無比嚴肅:“我帶她來,自然有我的道理,已經沒有人可以再傷害她一根頭髮了,我敬你年紀大,叫你一聲大哥,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好了!”青言旗主主動站到二人中間,握住二人的手腕,和顏悅色的說道:“自從大主子仙逝後,我們上三旗的旗主也很多年沒有見過了,小余兒既然發了特招令,一定是有急事,子我們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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