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馬住,十里紅妝的盡頭,穿著一襲禮服的林挽月在等待著。
自有宮女掀開了大轎的帷幔,隨著帷幔被緩緩的拉開,端坐在裡面的身影也現了出來。
林挽月的目光黏在了李嫻的身上再也挪不開。
李嫻坐在大轎中與林飛星遙遙一望,嫣然一笑,傾國傾城。
“傻小子!還愣著做什麼!”項經義的大手重重的拍在林挽月的背上,將林挽月拍了一個趔趄,很痛,林挽月卻笑著。
四周的賓客,見到新郎官這副模樣,都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林挽月一直注視著李嫻,走到大轎前,抬起手,溫柔的喚道:“公主。”
李嫻亦笑著,將白皙的纖纖玉手輕輕的搭在林挽月粗糙梆硬的手心裡。
這不是李嫻第一次觸碰林飛星的這雙手,可不知怎地,在今日這樣的場合中,感受到從林飛星手心裡傳來的粗糙觸感,李嫻竟疼惜了起來。
林挽月的目光一刻也捨不得離開李嫻,她將李嫻從馬車上扶下來,依舊站在原地,呆愣愣的看著身側的佳人。
賓客們都笑了,跟著李嫻一同出宮以小慈為首的八位貼身宮婢看到駙馬爺如此神態,都露出了少女情懷的笑意。
李嫻的雙頰粉紅,唇邊顯出梨渦的輪廓,輕輕捏了捏林飛星那硬邦邦的手,低聲喚道:“駙馬,父皇還在等著,我們進去吧。”
“哦好!”林挽月回過神,衝著李嫻開心的笑著。
林挽月牽著李嫻的手,往長公主府中走。
看到林飛星如此,其他人又笑了起來,早有宮婢準備好了紅綢,這一看也是用不上了……
在看到李嫻的那一刻,林挽月辛辛苦苦學習的宮規盡數忘卻,在離國:新郎官將新婦牽進宅子是要佐以紅綢為媒的,結果林挽月緊緊的抓著李嫻的手不放,宮婢也識趣的將紅綢收了起來。
李嫻深諳宮規,見林飛星如此忘情,雙靨更加嬌豔欲滴。
李嫻自是不會在這樣的場合苛責林飛星,任憑那隻粗糙梆硬的手包裹著自己的手,拉著自己走進了公主府。
李嫻的禮服後襬很長,由八位宮婢左右兩邊託著,上面繡著栩栩如生的百鳥朝鸞。
林挽月走在前面,每走幾步就會回頭看著李嫻笑笑,一眾賓客皆被林挽月視若無物。
八位跟在李嫻後面的宮婢看的最真,均露出笑意:沒想到這駙馬看上去一副不安風情的樣子,竟是這般痴纏呢;長公主殿下有福了……
眾人來到正殿,李釗已經端坐在首位;李嫻身份尊貴,後宮無主,故主位上只有李釗一人。
李釗自打二人一進門,就看到了那雙緊緊相牽的手,意外之餘一陣恍惚;他也曾有青春年少時。
林挽月和李嫻雙雙跪在李釗面前,項經義將銅雁交給林飛星,林挽月將銅雁高高舉過頭頂:“陛下,以此銅雁為誓,林飛星今生今世唯長公主殿下一人,相敬如賓,永不相負。”
“嗯。”李釗伸手接過銅雁,順喜立刻用托盤接了過去,收了這份贄禮,才算是孃家徹底對林飛星的認可。
李釗轉頭看了看李嫻,只是張了張嘴,什麼都沒有說。
李釗象徵性的給了新人一些賞賜,賜下醮子酒,看著二人飲下,便讓二人起身。
司儀唱和道:“敬謝天地!”
李嫻與林挽月二人轉過身,雙雙跪地,叩拜皇天后土。
“叩拜陛下!”
二人又朝著李釗行過跪拜禮。
宮婢端來兩個酒樽,林挽月與李嫻相對而立,夫妻二人對飲此杯。
“禮成!”宮婢攙扶著李嫻率先回到新房,林挽月還要留下來答謝賓客。
李釗象徵性的喝了一杯,交代太子代為坐鎮,便帶人回宮了。
畢竟這樣喜慶的場合李釗在場賓客難免拘束。
李釗一走,李珠大袖一揮:“開宴!”氣氛立刻熱鬧了起來!
項經義與林挽月二人先來到齊王案前:“末將林飛星,敬齊王殿下一杯。”
齊王李瑱站起來,笑著回道:“大禮已成,你我便是一家人,妹夫這句殿下可是疏遠了。”
“齊王兄,飛星敬您一杯。”所有藩王中,林挽月對齊王的印象最好。
“好好待我皇妹。”李瑱說完,將酒樽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齊王兄放心。”
林挽月與項經義來到楚王案前,楚王正與二公主李嫣並坐,見林飛星來了,雙雙起身,楚王李玹手持酒樽,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林飛星,林飛星與之淡然對視:“飛星敬楚王兄一杯。”
“呵,妹夫和妹妹可要好好為我們皇家開枝散葉才行啊。”
林飛星聽著楚王帶刺的話,淡然一笑,一仰頭瀟灑的飲盡樽中酒。
“姐夫,嫣兒敬你一杯。”
林挽月轉過頭,看到李嫣,回憶起兩年前似乎與這位公主在宮宴上有過一面之緣,便笑著和李嫣喝了一杯。
李嫣此時正是二八年華,容貌雖不及李嫻,但也是極美,卻沒想到林飛星與她喝過酒之後,竟再也不看她一眼,轉身離開了。
李嫣看著林飛星的背影,回憶起兩年前的宮宴:彼時的他不過是一名小小的營長,坐在自己的身邊的位置,一副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食量甚大,她從小到大從沒有見過食量這般大的人!
前一段時間,自己的兄長突然提起這人,問自己是否願意嫁他為妻。
兄長為了讓自己答應,將此人誇的天花亂墜,卻不想,再相見,他已經娶了自己的皇姐。
兩年未見,這人長高了,身上的卑鄙粗陋之氣全然不見,雙目炯炯舉止風流……
楚王的心情非常不好,看到自己的胞妹一直盯著林飛星的背影,口不擇言的嗆道:“看什麼?思春了?”
李嫣畢竟是姑娘家,面皮薄,又被楚王戳到了某種思緒上,立刻紅了眼眶:“王兄怎能口出這般汙言穢語,嫣兒要告訴父皇。”
“好妹妹……王兄失言,自罰一杯……”
敬完了雍王,項經義拉住林飛星低語道:“星弟,你是長公主駙馬,剩下的人我幫你應付即可,你與太子殿下言語一聲回去吧,**一刻值千金。”
許是喝的有些急,那抹紅色竟然透過了林挽月黝黑的皮膚,顯了出來。
林挽月只覺周身發燙,將酒樽遞給宮婢,來到了李珠面前。
李珠早已準備好了兩樽酒,將一杯遞給林飛星,笑道:“姐夫,珠兒敬你一杯,好好待我皇姐。”
“太子殿下放心。”
……
林挽月辭別李珠,將接下來的事情交給項經義,來到了寢殿門前。
“咚咚咚咚……”林挽月可以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舉在門上的拳頭緊了又緊,就是敲不下去。
“吱嘎”一聲,小慈推門,看到林飛星一身酒氣,舉著手站在門外:“駙馬爺您回來啦,殿下在裡面等您呢。”
“哦哦……”林挽月只覺頭腦發脹,周圍的一切都變大了,所有的聲音無比清晰,她的氣息紊亂,緊張到不行。
小慈看著林飛星,喜慶的一笑,將林飛星請入房中。
李嫻正端坐在大紅的新床上,林飛星站在五步之外,呆呆的看著李嫻,又不會動了。
此時的李嫻雖然仍穿禮服,卻已經洗去鉛華,長長的頭髮如瀑般披散在身後。
平時的李嫻雖然總是面帶笑意,可是林挽月卻覺得那僅僅是出於禮節,笑容中透著疏離;而此時的李嫻,唇邊梨渦淡顯,臉上帶著三分嬌羞之色,讓這張傾世的容顏瞬間多了幾分煙火氣息,仿若九天仙子,墜下凡塵。
“駙馬爺,請您與殿下喝下這杯合巹酒。”
“好。”林挽月坐到李嫻的身邊,小慈跪在地上,將呈有兩個酒樽的托盤高高舉過頭頂。
李嫻與林挽月各執一杯,對飲。
小慈收好酒樽,說了些許祝福話兒,便帶著一屋子的宮婢退了出去。
轉瞬之間,整個房中就只剩下了李嫻和林挽月兩人。
“公主……”林挽月支支吾吾的喚道。
李嫻看著眼前的人,見他半低著頭,一副無所適從的樣子,自己心頭那份緊張竟消散的無影無蹤。
“如今你我二人已結連理;駙馬喚我名字便是。”
“哦……嫻……嫻兒。”
“駙馬似有話要說?”
“嗯,嫻兒……其實我……早就想告訴你,可是她們不讓我見你……我想對你說,冒然求娶,我……是我對不住你。”
李嫻聽著林飛星磕磕絆絆的話語,心頭滋味難明:傻人,明明就是我一步步設計引導你做出的事情,你又何須道歉?
“李忠……不堪,婚期將至,我……不想看到嫻兒嫁給陌生男子,賭上終身的幸福……我便想,不若我娶,事先未與你相商,嫻兒會怪我嗎?”
“駙馬,你我已是夫妻,夫妻同心同體,我怎會怪你。”
聽到李嫻溫柔的聲音,林挽月抬起頭,目若繁星。
李嫻目不轉睛的打量著林飛星,看到他這般模樣,亦跟著歡喜起來。
林挽月忽又想到自己的身份,心中恍若壓下千斤,明亮的眸子一下子便黯了下來,她看著李嫻,心中猶豫,面帶不捨:“可是……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嫻兒說。”
李嫻看著林飛星黯然的雙眼,心中劃過不忍,仍耐心的問道:“是何事?”
林挽月沉吟片刻,這須臾的功夫她想了許多,卻發現原本想要坦白的勇氣竟然在緩緩的瓦解,這是她下了好大決心才決定的事情!
在改變心意之前林挽月開口道:“嫻兒,其實……我,其實……其實是……”
“駙馬想告訴我,你有隱疾,對嗎?”
林挽月看著李嫻,下了莫大決心坦白身份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她貪戀李嫻的美好,她貪戀這份做夢都不敢想的幸福,她發現在李嫻的面前,自己的勇氣和堅持竟然這般的不堪一擊。
林挽月點了點頭。
“我適才說過,你我已是夫妻,夫妻同心,況且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是林宇在大帳中與舅舅袒露,我正好在。”
聽到林宇,林挽月一陣恍惚。
李嫻也知自己不小心觸碰到了林飛星的傷心事,話鋒一轉:“駙馬,紅燭過半,夜已深沉,寢吧。”
“好!”林挽月從床上站起,三下五除二的便脫掉了自己身上的禮服,只著一件中衣。
林挽月脫好衣服,見李嫻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側過臉,臉上帶著嫣紅。
林挽月未及深想,只以為李嫻是不習慣沒人服侍,脫不下這繁冗的宮裝,便坐到李嫻的身邊,柔聲道:“嫻兒,我來服侍你寬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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