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醫療官老黃接了一個電話。湧
然後,巡捕們就看到老黃拎著醫療箱急匆匆的離開了。
“怎麼弄成……這樣子?”老黃敲開門,看了一眼,驚撥出聲,後面是壓低了聲音。
房門關上後,老黃將醫療箱放在桌子上,開始熟練的處理傷口。
“嘶。”程千帆咬著牙,下意識打了個冷顫,背上傷口那外翻的肌肉都在抖。
老黃消毒完畢,上好藥,包紮好。
“最近幾天不要沾水。”他叮囑說道,說著,掃了一眼屋內,“老趙呢?”
“氣走了。”張萍在一旁說道,抿嘴笑,“說要休了我。”湧
老黃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黨支部內部對於這起‘捉姦’戲碼是有過討論的,討論的重點在於這件事要不要‘公開’。
畢竟此乃‘奪妻之恨’,‘小程總’和趙探長結了如此大仇後,應該恨不得弄死對方,不應該再有任何私下的接觸。
哪怕是在巡捕房內部,兩人連正常的獨處情況下的公務往來也不會再有。
這顯然會影響到兩人之間的聯絡。
……
趙樞理本人是支援鬧開了,就此徹底結仇的。湧
蓋因為黨支部書記‘火苗’同志在會議上提出了一個建議:
是否可以趁此機會安排趙樞理打入七十六號內部。
從勢力上來說,趙樞理是比不上‘小程總’的,那麼,無論是為了報仇,亦或是避免被程千帆暗害而自保,趙樞理都需要尋找新的靠山。
這種情況下,正在招兵買馬且勢力蓬勃發展的七十六號就是一個很好的投靠物件了。
而且,在七十六號的角度來說,法租界的一位華籍探長的投靠,也是求之不得的。
此外,趙樞理和程千帆有奪妻之恨,此仇深似海,這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基本上不會懷疑這兩人之間有什麼勾連。
趙樞理是堅定支援程千帆的這個計劃設想的。湧
老黃則在會議上提出了一個疑問:
趙樞理背後的那個日特組織會同意嗎?
趙樞理認為這不是問題。
程千帆也以對日本人的瞭解來分析,趙樞理背後的那個日特組織應該是樂於見到趙樞理暗中投靠七十六號的。
無他,日本特務組織種類繁多,他們之間不僅僅不會互通有無,而且會互相戒備,甚至會因為搶功勞等等原因而暗下黑手。
對待同為日特組織的都會如此,日本人又豈會真的完全放心七十六號。
可以預料的是,各大日特機關必然會想方設法安排人打入七十六號內部,以茲監視,乃至是試圖掌控此特務機關。湧
……
路大章和張萍的態度則是,他們不反對趙樞理趁機打入七十六號,但是,一定要處理好手尾細節,確保‘算盤’同志的安全。
與此同時,張萍提出來,她建議趙樞理和程千帆這次既要翻臉,又最好能夠儘量保密,因為這畢竟不是什麼長臉的事情,無論是對被人戴了綠帽子的趙樞理來說,還是被人捉姦、被砍傷的程千帆來說。
程千帆誇讚‘口琴’同志心細。
最終,黨支部會議形成了最後的決議:
趙探長捉姦,憤怒砍傷小程總。
但是,出於種種考慮,當事三方都對此守口如瓶。湧
但是,坊間卻會有傳聞說‘小程總’和趙探長的張姨太勾搭成奸,趙探長捉姦不成,反而險些被狗男女聯手害死。
對此,無論是程千帆還是趙樞理,自然都是會失口否認。
如此,經過法租界特別黨支部自黨支部書記程千帆在內五人,群策群議制定了這個趙探長刀砍小程總之捉姦行動。
……
‘消失’了小半天的老黃回到了中央巡捕房。
不過,很快有人來找老黃,將一件東西交給老黃,不一會老黃則拎著裝藥藥袋又急匆匆離開。
鄰近下班時分,小程總的座駕回了巡捕房。湧
從車上下來的卻是老黃,李浩客客氣氣的將老黃送下車。
隨後,李浩去了樓上的金總辦公室。
大約十幾分鍾後,李浩下樓開車離開。
很快,便有人打聽到,是‘小程總’不小心崴了腳,好在老黃有一手正骨的手藝,只是還需要將養幾天,李浩代小程總向金總告了幾天的假。
此事沒有引起什麼波瀾,頂多是有周邊市民聽說過,忍不住吐口唾沫,罵老天不公,為什麼不摔死某人罷了。
……
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湧
特別優待室。
李萃群長嘆一聲說道:“王兄,我知你乃錚錚男兒,對那所謂的重慶小朝廷忠心耿耿,但是,正所謂煌煌大勢吾輩隨流,汪先生再造神州,有志之士無不歡欣鼓舞……”
王鉄沐自斟自飲,夾了一粒花生米,細細的咀嚼。
他甚至沒有去看李萃群一眼。
李萃群看了王鉄沐一眼,他拿起酒杯,作勢要與王鉄沐碰杯,後者避開了。
李萃群搖了搖頭,也不著惱,喝了一口酒,嘖了一聲,繼續說道,“常凱申是什麼人?此人兩面三刀,背叛了孫先生的三銘主義,紅黨那邊他殺了那麼多人,現在又得罪了日本人,真真是四面楚歌。”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他說著,停頓一下,看著王鉄沐。湧
王鉄沐忽而笑了,他放下酒杯,長身而起,“走吧。”
“去哪裡?”李萃群不解問道。
“送我上路。”王鉄沐澹澹說道,“李兄勸降的話不必多說了,王某既然落入你手,自有死志,還望李兄成全!”
“說什麼呢?說什麼呢?”李萃群勃然大怒,“王兄把我當什麼人了?我好酒好菜招待王兄,王兄卻以為我要害你。”
他是真的生氣,拂袖而去,“太氣人了。”
王鉄沐驚呆了,他怔怔地看著李萃群離開,看著獄警鎖上牢門,看著監舍空蕩蕩的。
良久,王鉄沐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長舒了一口氣。湧
……
大約半小時後,陳明初來向李萃群彙報。
“怎麼樣?”李萃群問道。
“王鉄沐並無死志,剛才只不過在強撐著。”陳明初說道,他從一個隱蔽的觀察孔,一直在盯著王鉄沐看,王鉄沐那長舒的一口氣看在瞭解此人的陳明初眼中,自然讀懂了很多資訊。
“很好。”李萃群滿意的點點頭。
如此,又一日,李萃群又去‘探視’了王鉄沐,依然是好酒好菜的招待,依然只是勸降,王鉄沐從始至終都是不理會。
不過,這一次王鉄沐同李萃群碰了一下酒杯,似是感謝李萃群以禮相待。湧
又一日,蘇晨德‘探視’了王鉄沐。
蘇晨德笑道:“王兄,做人啊,還是要看清楚路,你看我,以前像是老鼠一樣東躲西藏,現在跟著汪先生,正是大展宏圖之時。”
王鉄沐忽然問道:“你叛了紅黨,現在又叛了黨國,可謂是自絕與中國,就沒考慮過將來嗎?”
蘇晨德臉色變了,惱羞成怒,“中國,中國之希望在汪先生!”
他起身怒視王鉄沐,“王兄,且擦亮眼,走對路,勿要自誤!”
看著憤怒離開的蘇晨德,王鉄沐拍了拍嘴巴,忽而有些患得患失。
半小時後,有人送來了一壺茶,還有幾碟點心。湧
王鉄沐喝了口茶水,嘴角上揚,舒服的嘆了口氣,提著的心也落了下去。
陳明初照例將觀察到的情況向李萃群彙報。
“依你對王鉄沐的瞭解,他這是有投誠之心了嗎?”李萃群問道。
“不。”陳明初搖搖頭,“王鉄沐是硬漢,他或許會怕死,但是,沒有經過嚴刑拷問就投誠這種事,他不會做的。”
說著,陳明初笑了,“這人,要面子。”
李萃群微微頷首,明白了,王鉄沐的脾性,即便是要投誠,也要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這個理由可以是受刑多日堅不吐口,終於熬不住了,也可以是某個心安理得的理由。
“火候差不多了吧。”李萃群看向陳明初。湧
王鉄沐要理由,那就給他一個心安理得投誠的理由。
“可以了。”陳明初略一思忖,點了點頭。
……
王鉄沐被放出來了。
就這麼稀里湖塗的被七十六號抓,又稀里湖塗的被釋放。
王鉄沐自然是滿頭霧水的。
呂班路。湧
華富公寓的門口。
王鉄沐從黃包車上下來,他還是選擇回到原住處,雖然此地已經被七十六號掌握,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反倒是沒有什麼避諱的了。
他現在就想回家取了衣物,去澡堂子好好泡個澡,敲敲背,鬆鬆骨,然後舒舒服服的睡一覺。
“王先生。”黃包車車伕突然說道,“李副主任有一句話請在下轉告先生。”
王鉄沐看了車伕一眼,對於車伕可能是七十六號特工假扮,他是一點也不驚訝。
“說吧。”王鉄沐澹澹說道。
“李副主任敬佩先生乃鐵骨錚錚男兒,故而不忍加害,但是,還請先生早日離開上海,若是下次再遇,立場不同,恐有不忍言之舉,勿謂言之不預也。”湧
王鉄沐沉默了,他看了此人一眼,有心要罵兩句,卻是想到不管怎麼說,此番確實是李萃群放了他一馬,故而抱拳說道,“替我與李兄說一句,此番……謝了。”
華富公寓斜對面,陳明初低聲問一旁的特工,“拍下來沒有?”
“拍下來了。”特工點點頭。
“大事定也。”陳明初滿意的點點頭。
……
翌日。
有傳聞出來了。湧
“呂哥。”一名巡捕擠眉弄眼,壓低聲音,“外面說程總睡了趙探長那位張姨太……”
“腦子瓦特了。”大頭呂瞪了這人一眼,“程總的謠也敢造,小心程總拿馬鞭抽你。”
“沒。”這人看了看四周,小聲說道,“外面都傳開了趙探長捉姦的時候,險些被程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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