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二樓客房,君兒丫鬟笑彎了腰,不過笑罷又問道:“小姐啊,你說小郎君他們為何非要和那些人廢話?他們這般無禮,直接斬殺了不就完事?還扯什麼雲中蒙家,若非蒙家祖蔭深厚,都二三十年沒出宗師了,早就該從上上門第中除名了。”
皇鴻兒卻沒笑,搖頭道:“雲中蒙家,當年可是出過不少狠人的。如今雖沒落了,可祖上餘蔭太厚,請出一二位宗師出面不是難事。況且……青雲寨應該真想將這龍門客棧做大做長久,我瞧著,有和氣生財的意思。”
君兒愈發奇道:“做這個有什麼用?尋常人家開個客棧能賺些銀子成為富家翁,可他們一座山寨,靠一間客棧能賺多少嚼用?再說山寨可以憑險而守,這裡卻容易被人攻殺,豈不是昏招?小郎君那位宗師孃子總不能一直守在這裡吧?”
皇鴻兒輕笑道:“倒也不必一直守在這,只要讓人知道青雲有宗師,誰還敢再放肆?至於他們為何要開這間客棧……我就不清楚了。非常人行非常事,也說不準呢。”
君兒丫鬟看著皇鴻兒,小聲問道:“小姐,我們真的要在這滄瀾山定居麼?如今中原天災連連,再加上三國苛政,各部都在大力發展勢力。我先前聽說,五散人古東在江南招兵買馬都快破十萬了,青龍法王在蜀國動靜好像更大!咱們要是在這待上二三年,就真追趕不上他們了。”
皇鴻兒輕笑了聲,道:“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蜀道難進亦難出,青龍法王那邊暫不必理會。至於古東……如今中原還只是天災為主,三國國運也遠未到改朝換代之時,楚國皇城司實力並不下於稷下學宮和黑冰臺。這個時候趕聚眾十萬……古東命不久矣。”
君兒丫鬟聞言不憂反喜,咬牙恨道:“就該他死!當年若不是老爺,他早就餓死在路邊被野狗分食了,哪有後來散人之位?老爺被奸賊暗害後,他反倒第一個站出來支援那賊子,對小姐卻不聞不問……”
皇鴻兒星星點點的眸光並沒有什麼恨色,雖怯怯幽幽,似怨似愁,可嘴角卻彎起一抹笑容來,道:“人家都將咱們稱為魔教,你還想讓他們忠孝仁義不成?君兒,自身實力不濟時,指望哪個都不頂用。”
君兒撇嘴道:“小姐說是這樣說,若不恨他,怎不去給他提個醒?”
皇鴻兒呵呵笑道:“我雖不恨他,卻也不喜歡他啊,為何去提醒他?不論這一遭他死不死,他總會死。若是這一遭就死了,反倒是他的幸事……”
君兒丫鬟重重點點頭,忽然又掩口偷笑道:“哦~~我知道了,小姐不喜歡古散人,所以不給他提醒,那小姐為何給小郎君提醒?”
皇鴻兒好笑啐道:“你這丫頭讓人迷怔了不成?人家可是已經成親了,他那娘子你也見了,你瞧瞧自己,可比得上比不上?”
君兒鼻中發出“嗯嗯”聲,連連搖頭道:“我一個做丫頭的,自然沒法和她比,可小姐你可以啊!等著吧,等小姐破劫之後,小郎君再瞧見小姐的模樣和身子,那時他若能頂得住,我才算伏他!”
皇鴻兒奇道:“這些年你見過生的好的俊俏小生也不少,怎就單單對這個這般上心?真犯了痴了?”
君兒俏臉微紅,哼了聲,道:“那些人如何能同小郎君比?且不說小郎君這一手醫術對小姐有多大的幫助,氣度和心腸也頂好頂好!”
皇鴻兒嗤笑一聲,道:“了不得,果真是魔怔了!氣度好也就罷了,心腸也好?哪有一見面就要人脫衣裳的好心腸?”
君兒忙辯解道:“人家小郎君是為了給小姐你施針呀!何況小姐你如今在渡劫期,瘦的脫了形。小姐啊,你好的時候,遇到的那些江湖俊彥們一個個圍著你,恨不得給你添鞋底。可等你到了破劫時,形銷骨立,瘦如枯骨,那些見到你的人都在厭棄你,那樣的人,生的再好我也只想一劍捅殺了。可人家小郎君卻沒有,一直都很好。小姐啊,我看書上說,易得無價寶,難逢有情郎。走過路過,可千萬不能錯過哦!”
皇鴻兒笑的不行,伸出枯爪般的手掐了掐君兒帶著嬰兒肥的臉頰,道:“讓你少看些話本兒你不聽,如今果然被迷了心吧?那林小郎君才多大點,而且已經成了親了,看起來還是個怕老婆的,你想讓我給那女大王站規矩不成?”
君兒撇撇嘴道:“我魔教中人,視禮法如狗屁!只要能得小郎君真心相待,縱是兩頭齊大又有何不可?”
皇鴻兒懶得理會這丫頭的瘋言瘋語,不過不知怎地,心裡竟漸漸出現了那小郎君的影子,雖然在她微微搖頭間又消散去了,可到底悄然走進過她的心裡……
“小姐啊,你說那雲中蒙家人會不會尋人來報仇?”
君兒丫鬟見她家小姐著實不想往那方面扯,便又尋了個話題來聒噪。
皇鴻兒慵懶的打了個哈欠,搖了搖頭後,不理這多嘴饒舌的丫頭,自顧去睡覺了……
報仇?蒙家那點人情資源頂多能請個中品宗師,可以她觀之,青雲寨那名女寨主一身劍道通神,尋常中品宗師如何能降得住?
這青雲寨氣數已成,區區一個沒落世家哪裡奈何得了。
只是這些話她不想再同這個犯了痴怔的傻丫頭說,嫌聒噪個沒完。
……
翌日黎明,山間起霧。
龍門客棧上蒙了層淺淺的朝露。
“哎喲!”
鄧雪娘昨日過的痛快,遇到了個喜歡的營生,終於開了張,而且買賣還不錯,今日起的早,沒想到推門一看,院門外竟然靜悄悄的堵了一堆人,還是昨夜那些尋是非之人。
見此,鄧雪娘唬了一跳,隨即就不高興了。
若是往年也則罷了,在一線天內,都是繞著世家高門的人走。
偶爾讓人小覷啐口唾沫,也只能忍著不敢發作。
誰讓咱是山賊?
可現在,青雲寨出了個宗師,天下間有數的人物。
這狗屁雲中蒙家,昨兒欺負了一遭不算完,今兒又來堵門?
真是不知死活!
就在鄧雪娘準備回去告狀,請大BOSS出面殺雞儆猴,卻留意到門外那些人怎大都睡眼惺忪剛醒來的樣子?
“誒誒誒!這位……夫人有禮了,可千萬別誤會,咱們在這候了一宿,是來賠罪的,是來賠罪的!”
昨兒嗓門最高的曹老六,這會兒一張黑臉快笑出了花兒,眼角的眼屎還在,模樣讓人膩味。
鄧雪娘江湖經驗豐富,先是一怔後,就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心裡得意起來,這樣才對嘛!!
她目光打量了一圈門外,卻不見昨日率先跑路的那兩個主家,冷笑了聲,道:“我們不過是區區山賊,如何當得起你們雲中蒙家的賠禮?”
聽她之言,曹老六冷汗都流下來了,這分明是要蒙家主子親自來賠禮。
大秦等級森嚴,律法嚴苛,遠勝齊楚。
今兒若是讓那位爺親自來賠禮,那他還能落下好來?
念及此,曹老六臉上的笑容變成了諂媚之笑,廝混多年,他最知道什麼時候該要臉,什麼時候該將臉塞進尿盆裡蓋起來。
“這位夫人,昨兒實是小的貓尿湯灌多了,撞客迷了心。小的該打,該打!”
說著,並不輕的往臉上扇起了耳光。
他能如此伏低做小,自然不只是因為這裡出了個宗師。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只是……他們千里跋涉來此,卻不只是為了躲人的。
昨兒跑路之後,蒙家兩位主事人先是慶幸逃得性命,可冷靜下來後,就覺察出些名堂來。
龍門客棧裡的宗師顯然沒有殺人的心思,不然他們根本不可能逃脫。
而這一線天左近發生的事,都可用奇人奇事來形容,這些事之間,難道果真沒有什麼聯絡?
一線天被堵,會不會和這路邊的客棧和藥廬相干,會不會和這突兀出現的宗師相干?
縱然不相干,他們也多半知道緣由吧……
蒙家也是沒有法子,家道中落太久,只剩下一個框架撐著。
大秦境內不是沒有和草原接壤的地方,可那些能夠行商道走私收穫巨利的通道,都被其他有力量的勢力把持著。
曾經屬於蒙家的利益地盤,早被其他人瓜分了。
所以,他們才不得不想方設法,行千里路走一線天。
雖然路程遙遠,但也能獲得極大的利益,總能勉強維持住家族命運。
然而眼下一線天被堵,他們也不可能再尋他途,只能來此奇地,尋求解決之道。
若是無功而返,那他們口中引以為豪的雲中蒙家,怕也支撐不下去了。
所以,他們只能前來任打任罵。
這會兒二人的動靜已經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在外面對付了一宿的蒙家僕人和車伕們紛紛說起好話來,而龍門客棧裡的人,則一起出來看起奇景兒來。
鄧雪娘拿捏了稍許,倒也沒真想要正主出面鬥氣。
她還是明白做買賣和氣生財的道理,何況她還要讓這些人為龍門客棧揚名,因而擺擺手道:“罷了罷了,老孃懶得和你們一般見識。昨兒我就說了,要打尖兒要住店的進,你們沒旁的事趕緊走吧,誰有功夫和你們在這嚼舌根子……”
曹老六立刻道:“住店!我們住店啊!”
鄧雪娘看了看院外的人,挑眉道:“全部?”
若是連車伕苦力都算上,那可要發大財了。
曹老六乾笑了聲,道:“沒那麼些,就十來人。”
連他們這樣的護衛,都只能輪流睡一遭,還要護衛車隊,苦力車伕更不用提了。
鄧雪娘興致大減,哼哼冷笑了聲,道:“那進來吧,別吵吵!”
曹老六連忙道:“哪裡敢吵吵?壽星公也不嫌命長啊!”
若不是為了能過一線天進草原,他們巴不得一輩子都不靠近這。
曹老六壓著嗓子道過謝後,又忙讓人去請正主來。
未幾,昨夜在路邊點兵點將排兵佈陣的那位大秦雲中蒙家貴公子,在那名老者的陪同下,進了龍門客棧。
……
二樓東上房,田五娘既無奈,但也難掩一絲甜意的坐在一張簡單的梳妝銅鏡前,任由林寧拿著一支討要來的眉筆,在她的眉尖輕輕的描著。
她有時覺得,恍若是在夢中一般……
看著銅鏡中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田五娘心中莫名。
“五娘。”
“嗯?”
“想聽關於畫眉的詩麼?”
“……好啊。”有點尬,其實她對這些並不很感興趣。
“呵呵,這是一個絕傳於世的孤本上的詩,世上只有你我二人知道。”
“真的?”
“嗯,你聽著……”
“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款款深情念罷之後,林寧自我都快感動了,可卻一直沒有聽到田五孃的動靜。
他看向銅鏡中,卻見五娘正一臉凝重的看著窗外。
林寧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登時黑了臉色。
不知何時,在龍門客棧東面道邊,站著一個連林寧都覺得有些壓力的大帥逼,正看著他老婆……
再看田五娘面色肅重,甚至已將天誅神劍招至手中,林寧當然明白此人多半是個大敵。
又見此人看向了他,竟還微笑頷首致意,林寧也不能失禮,舉起手對其比劃了根中指,搖了搖。
看著此人一身儒裳,滿身書卷氣息,林寧心中飛速的推測著此人的來路,思索著對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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