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回過神,聞景要笑不笑地瞥了後視鏡一眼,目光有點危險。
“您還在我的車上……安全第一才對。”
“聞景。”
蘇桐輕聲嗔責了句。
她發現只要一跟聞家有牽扯,這男人總是會像被按下了某個開關……變得有點讓她陌生。
“沒關係。”
宋培文若有深意地看著兩人,“不過,桐桐,如果你媽媽知道聞景家裡的情況,她可能不太會同意你們的事情。”
蘇桐怔了下:“為什麼?”
“聞家的水太深,我也不希望你攪進去。”
“聞家是聞家,我是我。”
駕駛座上,聞景驀地開了口。
他從後視鏡裡目不瞬地與宋培文對視。
“她不會被攪進去。”
“你拿什麼作保呢?
聞嵩對你的縱容?”
“……‘縱容’?”
聞景驀地一笑,眼神獰然,“我根本不需要聞家——”
他的話音戛然停住。
男人看向副駕駛座,女孩兒坐在那兒有些不解地望著他。
“……”聞景握在方向盤上的手緊了緊。
差點。
差點他就被宋培文帶進坑裡了。
聞景眼神黑沉地轉向正前方,這次怎麼也不肯開口了。
宋培文見狀也沒再贅言。
三人於是一路安靜地回了家中。
天色已然漆黑,下車的蘇桐和宋培文並未看見蘇母的身影。
趁聞景去泊車,宋培文和蘇桐往別墅內走。
走到一半的位置,宋培文突然發問。
“桐桐,在你眼裡,聞景是個什麼樣的人?”
蘇桐呆了下,而後失笑:“叔叔怎麼突然問這個?”
宋培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因為我怕你被自己的眼睛騙了啊!”
“就像你媽媽一樣——從他救了你之後,你媽媽大概已經把他看成這世上最溫柔可靠的女婿人選了。”
蘇桐沉默。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直到臨近別墅正門,蘇桐腳步停住。
“每個人都會有藏在水面下的部分吧,叔叔?”
宋培文點頭。
“對,每個人都會有。”
蘇桐:“我知道今天車上,叔叔是想讓我感受什麼……或許聞景身上有我所不知道的、藏在水下的那一面,但我還是想要相信他。”
“我感受得到他的真心,所以我想要選擇相信。”
“萬一藏在水下的那部分,你難以接受呢?”
蘇桐皺起眉,然後又笑。
“我既然接受他的大部分,又怎麼會因為剩下的那一小部分放棄?”
恰在此時,正門開啟,蘇母迎了出來。
“你們怎麼才回?”
“媽,我是不是聞到晚餐的香氣了?”
“就你鼻子靈……”
看著挽著手走進去的母女倆,宋培文忍不住笑著往裡跟。
只不過邊走他邊嘆了聲氣。
可如果……
藏在水下的,才是那個人的大部分呢?
……
大年初七一早,蘇桐就接到了賀桂蘭的電話。
“病歷影印件拿到了?
這麼快?”
蘇桐驚訝地問。
“是啊蘇記者,我現在就在醫院外面,你看啥時候方便我給你送過去?”
“不用麻煩您,我這就去取。”
蘇桐掛了電話就叫車直奔私立醫院去了,一拿回病歷影印件,她便開始跟幾位醫學專業的朋友諮詢病歷中的情況。
“按這個診斷來說,確實是可以不進行手術的,採取用藥的保守治療方式。”
……
“如果這位主治醫生只下了手術通知,而沒有向病人家屬說明保守治療方式,那他的行為就屬於不專業且武斷的。”
……
“如果是我的話,我應該會選擇保守治療——手術和術後感染都可能會給復原期的患者帶來痛苦。”
……
結合著幾位醫生朋友的意見,蘇桐又對劉峰所患疾病進行了專業資料的調查整合。
在圖書館的醫學資料室裡泡了兩三天之後,她終於完成了採訪初稿,並傳真給了孫仁。
收到了初稿的孫仁下午就來了個電話,把蘇桐喊到了辦公室裡。
“小蘇啊,我覺得你這份稿子,是有問題的。”
蘇桐鮮少見這麼嚴肅的孫仁,但聽了這話心裡難免還是有點不服氣。
“師父,您說,我聽著。”
“我就先問問你——如果你是一個局外人,你來看這篇稿子,那你會對這件事做一個什麼樣的判斷?”
這問題讓蘇桐沒反應過來,她眉心皺起個疙瘩。
“我告訴你答案——我會認為,這件事就是那個醫生的錯。”
孫仁臉色更嚴了,“可你告訴我,這還只是篇初稿,在醫生方面沒有采訪的情況下,為何會有這樣百分之百確定的答案?”
蘇桐沉默了會兒,低下眼。
“我帶入了個人傾向。”
“……”
孫仁的臉色稍霽,“你能認出這個問題來,好歹還算有救。”
蘇桐攥起了手,“對不起師父。”
“你可不是對不起我。”
孫仁拿起茶杯,“你要是對不起,也是對不起外面那些現在視你為真理之口的觀眾。”
“……”
“我知道你同情這件調查裡的母子倆,不過你得記住,我們是記者——記者是傳達問題的人,而不是教觀眾進行判斷的老師——一旦你走錯了這一步,那你一定不是個合格的記者。”
“我知道了,師父,我會回去反省這件事,給您重新交上一份稿子。”
“嗯。”
孫仁點點頭。
蘇桐鞠了個躬,轉身往辦公室外走。
離著門還剩一段距離的時候,她被身後的孫仁喊住了。
“小蘇,你知道現在的自己和一年前的自己有什麼不同了嗎?”
蘇桐停住腳,轉回身:“……師父?”
“很簡單,你變得有名了,小蘇。”
孫仁笑笑,“比我這個做師父的都有觀眾緣——到現在臺裡觀眾來信,好多還是指名給你的。”
蘇桐眸子輕動了下。
“所以我更該謹言慎行。”
“對,”孫仁說,“你得知道,你作為一個有了知名度的記者,你手裡的筆和話筒比過往更有殺傷力了——而且這殺傷力不僅是衝著這社會的一些陰暗面,更可能傷到無辜的人——即便有時候那並不是你的本意。”
孫仁臉上老好人一樣的笑容漸漸褪了。
“既然你選了這樣一條跟觀眾站在一起的路,就得為之負責到底。
所以,千萬不要做出讓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
“……好,我知道了。
謝謝師父。”
“嗯,你回去準備吧。
初稿不用給我了,你自己把握,採訪後直接交完稿給我。”
“……”
蘇桐愣了下,然後用力地點了點頭。
儘管孫仁表明不需要初稿,但去醫院前,蘇桐還是做了份採訪簡稿。
然而到了醫院拿出記者證表明來意之後,蘇桐卻得到了個意料之外的回答。
“喬醫生?
他被辭退了啊!”
“辭退?”
蘇桐呆了兩秒才回過神,“為什麼被辭退?”
那護士撇撇嘴,“還不就是因為這件事。
之前那個賀桂蘭跑到院長那兒大哭大鬧,甚至還在院長的車前直接躺下攔路要說法……我們這兒本來就是私立醫院,院長自然不願意招惹這種閒事,沒多久就把喬醫生辭了。”
蘇桐驚怔地站在原地,半晌後才堪堪回神。
“你跟那個賀桂蘭也是一幫的吧?
之前她就說要找記者來曝光我們,沒想到還真被她找著了。
不過可惜了,喬醫生不在,你是別想能往我們醫院身上潑髒水的了。”
那護士譏諷地笑笑,就要轉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蘇桐醒過神,連忙喊住對方。
“你對這起事件瞭解嗎?”
“怎麼不瞭解?”
那護士橫了蘇桐一眼,把雙手一叉,“說出來不怕你曝光,我當時還跟了那臺手術,醫院裡沒幾個人比我更清楚當初是怎麼回事。”
對方毫不客氣的語氣並沒有讓蘇桐有半點情緒變化,她仍舊語氣溫和。
“那麼我能採訪你一下嗎?
——請你相信,我並不是站在哪位當事人那一邊的,我只跟真相站在一起。”
“……”
護士狐疑地看了她一會兒。
許是見蘇桐神色真誠,過了片刻,她還是點點頭。
“等我下班吧,如果你有耐心的話。”
“好。”
這一等,蘇桐就直接等到了晚上。
那個護士一臉倦色地離開醫院大門時,望著迎上來的蘇桐還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你竟然還真等了一天?”
蘇桐神色認真,“這是我的工作,就像你對你的工作認真一樣,我也不會懈怠、更不願意別人給它抹黑。”
聽了這話,護士心裡擰起來的那個疙瘩終於開始解開了。
她跟蘇桐並肩往外走,“我今天白天去網上查了你的資料,也看過了你之前的幾起報道。
尤其是孤兒院那起,當初我聽過,只是不知道是你做的——看完之後,我挺喜歡你的。”
蘇桐有點意外:“謝謝!”
“沒什麼好謝的。”
這個護士擺擺手,“我白天那樣對你說話,是把你當成了那些只想透過現下很容易吸引觀眾眼球的醫患問題來提高自己知名度、製造噱頭的無良記者了——但從你之前的報道我看得出來,這件事裡你最多隻是個因為太同情賀桂蘭而受了點矇蔽的人而已。”
“……”
蘇桐沒回話,也無從否認。
事實上,在白天的等待裡她反覆思索著護士的話,已經為這件事背後的真相有些心尖打顫。
——她很慶幸有人在她走錯得更遠之前,給了她當頭棒喝。
“其實劉峰那個病,確實不是非得動手術。”
護士和蘇桐坐到了醫院外面的一條長椅上,她娓娓道來。
“我想多數醫生在那種情況下,可能會選擇保守治療。
但喬醫生……他太善良了。”
“……?”
蘇桐愕然地看向護士,怎麼也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個說法。
護士開口:“我實話告訴你,保守治療的話,喬醫生不需要承擔任何手術過程中和術後感染的風險。”
“那他為什麼選了手術?”
“因為保守治療所需的藥品價格高昂,根本不是劉峰的家庭所能承受的。”
護士神色冷下來,“而且保守治療期間,病患仍舊不能做工,勞動價值為零——喬醫生在得知劉峰家裡的情況之後,就選擇了手術治療方式。”
蘇桐眼裡壓著驚訝的情緒,一邊在本子上唰唰地記錄一邊問道:“那為什麼賀桂蘭會說手術治療價格昂貴呢?”
“手術貴?”
護士冷笑了聲,“這次手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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