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鴻送走一臉尷尬的錢家兩個二貨後,依舊向李鐵匠和劉木匠下了5套M1型選煤機的訂單和2套水輪機,接下來他可沒閒著,雖然這蒙陰的煤礦只是自己的一個試驗田,這一筆買賣做成了,自己也就博得名聲,但重要的是,從這筆產業中,自己能夠充分了解這時代的商業社會結構,沒有這點認識,自己做其他產業顯然只是空談!
根據他了解的歷史,清末煤炭產業可以說是國內唯一辦的風風火火的準工業,開平煤礦就是官辦產業中頗為成功的例子,這時代就被估價約值150萬英鎊,這可是個大數目啊,甲午之年,也能買條這時代最先進的君權級戰列艦還有不小的餘額。
而煤礦賺錢,這可都是圍著碼頭走的,大英帝國開創的全球貿易經濟鏈,使得這時代唯一的商船能源——煤炭價值凸顯,蒙陰雖然在內陸,但優勢在於水路直達海州,國內現在僅有不到300公里鐵路的情況下,這可是唯一可選、而且價格低廉的運輸方式。
更重要的的一點是,蒙陰的露天煤礦開採,可有著比開平煤礦更直接的優勢,這時代所謂的西法採煤,無外乎是蒸汽機通風、除塵、除瓦斯,真正的煤炭採掘還僅僅限於人力,所以,對於開平那裡遍佈的煤窯來說,西法採煤還是擁有技術上優勢的,而蒙陰的露天礦而言,M1型選煤機才是真正的技術優勢!
既然擁有了這麼兩方面的優勢,如果這樣的煤礦還辦不下去,還辦不出效益來,估計這經辦之人能力之低下,已經不能以弱智之類的形容詞才描述了……
實際上,現在讓陸鴻頗為頭疼的一件事情,倒不是這些個低階機械和技術之類的玩意,而是自己在這時代幾乎一清二白的身份,身份可以以海外遊學做遮掩,但是,這也意味著,自己在這時代的人脈也只能由零開始一點點的積累了,現在,擺在面前的問題,就是找個幫手,顯然都不容易!
只是,陸鴻顯然琢磨這個問題的時間也不多,錢捕頭和錢一鐸走了沒多久,秦天民又賊頭賊腦的進來了,這表情和模樣,絕對和他這官老爺的身份頗為不符,一進來,這貨就東張西望了一下,自找話題說道:“恩公,錢捕頭他們倆被你轟走啦?”
轟走了……陸鴻聽到這詞,立刻意識到這可是話中有話,剛才自己和錢家兩個二貨說事的時候,秦天民跑出去和兩個做機器的工匠說話去了,這廝的耳朵可沒帶走,話顯然是都聽到了……
“秦公子,做這產業,首要就是牢靠的人手,我看這錢掌櫃頗有些心機,所以,有些話就沒說透……不過,說到底,這產業那也是蒙陰衙門官辦的,恐怕最後還得讓他們接手!”陸鴻在這事情上也沒必要瞞著秦天民,反倒是可是藉機說說清楚兩人日後合作的規則,所以,他倒是明明白白都說了。
秦天民顯然不笨,恰恰相反還是個明白人,他顯然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紅,轉身到門口看了看,招手叫過來老秦交代了兩句,這才轉身端坐到陸鴻的對面,神色十分嚴肅的開口說道:“恩公,不瞞你說,我這次是攤上大麻煩了,只是……這救命之恩尚未報答,再若向求您援手,實在難以開口啊!”
說到這裡,這貨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陸鴻卻聽得直皺眉頭,這廝這話說得,你丫不就是琢磨著想讓我幫忙,還說什麼難以開口,那你現在到底在幹啥啊,都把話說到這程度了,似乎自己不幫他,那還成了自己不仁不義了……不過,除了心底對這貨暗暗豎起中指外,幫這傢伙的事情倒是值得考慮的,當然,前提是這傢伙沒惹什麼翻天的大麻煩吧!
“秦公子,不知道你所說的大麻煩……”陸鴻非常直接了當的切入正題,跟這傢伙好幾天了,也還沒搞明白,這廝有著青城縣令的官位,照著自己歷史書上看來的潛規則,完全應該在衙門裡潛心鑽研撈錢的手段,而不是跑上兩百多里地回他老家費縣。
秦天民沉思了片刻,就一股腦把事情的經過都吐露了出來,這其中,陸鴻也聽出了一些隱去的東西,不過,大致也搞明白了狀況,這位秦縣令的境況確實有些糟糕。
秦天民是有個廩生的功名,但這資歷肯定不能混上官位,不過,這廝看得出真有些個能耐,捐了個七品縣令後,籌了一筆銀子跑吏部去走動,結果,花了八千兩銀子終於將自己的候補縣令變成了實職縣令,這代價可真不小,這時代捐個廩生不過50兩銀子,捐一個候補縣令也不過400兩銀子而已,換成實職的,就得多出20倍,前提還要會鑽營……
走馬上任後,這第一任山東博興縣卻是個正兒八經的二等窮縣,做滿了一任之後,上下打點,這花出去的銀子算下來捐官的打點,多少還有些盈餘,他便又湊了筆銀子,琢磨著挪個好地方,這又花了大一萬多兩,還背了兩千兩的債,這筆銀子其實還不夠轉一等縣,他好不容易又賒了兩成的債,這才挪了一任青城縣令。
這大清買官的潛規則,整理整理絕對能出本書,買賣賒欠那也是慣例,這賒賬兩成的買官錢,在官場上是有正兒八經的說法,這叫“大八成”,改成後世的時髦詞,那就是分期付款,首付多的,就趕早上任,首付付的少的還得往後排隊,這秦天民跑的就是這個道道。
誰知道這廝流年不利,仕途不順,上任後就連遭蝗災和民亂,非但府裡派下來的納捐沒能夠湊齊,就連著那幾千兩的債這利滾利的,現在都漲到五千出頭了,秦天民閃閃躲躲的沒有直說這幾千兩銀子的債主,很明顯,要他命的可就是這幕後之人。
之前馬黑子說了,對面的人要拿他活口,秦天民其實早料到人家想幹嘛了,不外乎兩件事情,銀子和這實職的縣令位置,問題是,他現在已經是窮途末路了,就是回費縣也難籌到這筆銀子……那官道上悍匪馬黑子劫殺他的一幕就是這個因果,對方顯然更希望看到的是他辭官後自然空出實缺,這可又是一筆大買賣!
陸鴻聽完之後,嘴巴張了三回,還是把話嚥了下去,這秦天民的麻煩,說白了,那就是自找的,你丫有上萬兩銀子不好好過日子,瞎折騰跑官,這萬把兩銀子還真跑不出什麼好位置,自己後世在歷史書上看到過的,那個肥缺之類的,比如上海道臺,弄個實職的得30兩白銀,候補的也得一萬兩。
不過,這官場上還真的黑啊,為了這位置也好請黑刀子,他差點就想跟這秦天民說一句“貴圈真亂那!”
橫豎琢磨一通之後,陸鴻總覺得似乎有些什麼關竅自己沒想明白,不過,這件事情自己可未必幫得上忙,做產業那也不是朝花夕拾這般快捷,想要產生效益,那可得花費上時間來經營才行。
很顯然,秦天民肯定沒有這個充足的時間,現在的局面已經很明白,這廝鐵定破產了,而他自己惹出來的事情,也只有他自己來收場,自己考慮能幫的,那也不是現在,而是以後,不過,現在倒是個敲定利益同盟的好機會……
一個破產的小貪官,沒想到自己倒了這個時代第一個拉攏的盡然是這麼個貨色,這結果多少讓陸鴻有些無奈……誰讓自己在這時代實在是一窮二白啊,找個幫手可不容易啊!
想到這裡,陸鴻十分嚴肅的看著這個倒黴蛋,“秦公子,這經營產業,那可得先投資然後假以時日,方能有收益!若是你想做這產業,我倒是可以在幫你,但……”
話說到這程度,秦天民顯然也明白陸鴻話中之意,他有些茫然的點點頭,腦袋轉了轉去,考慮了好一會兒,他可不是什麼官場的雛兒,從走上買官的路子,那就註定是到處鑽營、到處下注的大賭博,年景好,能撈到銀子的話,那就能爬的更高,而向他這種背運的捐官兒,在大清官場裡那也如過江之鯽一般,埋汰了不會起任何一點浪花。
“恩公,你能幫我籌劃一番產業,我回費縣籌筆銀子,再去濟南府運作運作,或許能渡過這一遭,”秦天民緊張的說出他的盤算,雖然他也知道自己已經是窮途末路了,但陸鴻忽然間展露在他面前的產業,讓他猶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似乎還想就此一搏。
陸鴻再次狠狠鄙視了這貨一番,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就是這貨的寫照嘛,人家都撕破臉下黑手了,這廝還琢磨著用他的手段來擺平這事情,不過,從這一點來說,看得出這秦天民倒是有些能耐,至少是那種豁得出去敢作敢為的人物……
現在首要的自然是打消這廝不切實際的念頭,他語氣一轉,十分平靜的說道:“秦公子,這條路你已經走到頭了,難道你還沒醒悟嘛?聽你的口氣,對方的手段可不止這馬黑子吧,依著我看,對方都下黑手了,事情不會那麼簡單……後面肯定還會有其他手段吧!”
秦天民也是身在局中,總想著破局而出,而陸鴻這番話倒是給他提了個醒,自己得罪的那個人位高權重,想要讓自己灰溜溜下臺,那可不止馬黑子這麼一個法子,栽贓陷害的軟刀子殺人有時候比真刀子還是讓人絕望,他可深諳官場上你死我活的爭鬥,一旦到了這種局面,自己還真是毫無一點勝機!
就在他發呆之時,卻聽到對面端坐的陸鴻淡定的給他開出了一個難以抗拒的條件,“秦公子,你那青城縣令鐵定是幹不成了,趕快去擺平這事……若是你願意的話,那就當我合夥人吧,兩年內,我承諾從產業中拿出足夠的利潤讓你重新捐官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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