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鴻聽了嚴復這廝冒出來的斷論,自然也明白了這貨為什麼和蔡廷幹話不投機的原因,這廝可謂是當世毒舌啊!事實上,這福龍號魚雷艇要論這戰鬥力,按照如今的海戰情況,絕對是戰鬥力為2的渣渣,10年前建造的魚雷艇,雖然當時航速據說能達到24節,但現在能跑多少節還真不好說。
不過,這福龍號倒是北洋水師中正兒八經大魚雷艇,可以出海遠航,只是,全木殼船體的防護能力,在面對全面武裝小口徑速射炮的小日本戰艦面前,這戰鬥力實在是渣到了極致……不過,這蔡廷幹那也是在自己熟知歷史上把這渣渣魚雷艇突擊到日艦西京丸號40米位置!
光憑著這點,雖然,那西京丸號號稱戰艦,事實上,只不過是加裝了幾門速射炮的郵船,但在,能在這樣的火力打擊下,用這渣渣戰力的魚雷艇完成突襲,那也絕對是要有極強的作戰信念和勇氣來支撐的。
所以,他立刻開口笑道,也算是中和下嚴復的毒舌,“又陵兄,你太小看魚雷的作戰效能了,這正是所謂……一劍封喉的大殺器,而掌握這大殺器者,當有捨生忘死的大氣度,臨危不懼的決心……蔡耀堂(蔡廷幹字)當之無愧啊!”
剛開還略顯尷尬的氣氛,陸鴻一番話之後立時輕鬆了下來,當然,陸鴻如此說,自然有他的依據,他所知的歷史上,這蔡廷幹被俘後,也是唯一一個遭到最嚴厲審訊、並且被關押到兩國條約簽署後才被放回的軍官,原因就是,日軍在審訊北洋俘虜時,都要求他們同意放回後不再回軍隊繼續作戰,而這一點,蔡廷幹十分明確的表示,他將繼續回到海軍、繼續作戰。
有此緣故,所以陸鴻對於這位顯然是格外的上心,畢竟,自己如今的影響力實在有限,天知道自己這隻小小的蝴蝶能扇起多大的效應……而自己目前能做的,或許只能以盡力而為來表述了,而尋找一些海軍中可以倚重的力量,顯然尤為重要。
一番參觀之後,陸鴻倒是很意外於這艘戰艦的保養,根據蔡廷幹所言,福龍號如今全速航行,依然能以23.5節的航速持續一個小時,這顯然已經是非常不俗的效果了,而且,編制僅20人的福龍號上,幾乎都是他親自訓練的老兵,幾乎人人都能操雷發射。
蔡廷幹很高興的向陸鴻、嚴復介紹了他的副手、也是天津水師學堂出身的邵長豪,這個高瘦且黑的出奇的年輕軍官也是福建人,原本是管旗出身,如今擔任福龍號管駕……不過,顯然這邵長豪並不善於應酬,說了沒兩句跑去做事了。
三人閒扯半天后,陸鴻逮到個機會,終於把話題引到了北子彈庫的問題上,“耀堂,又陵之前勘察水師武備,發現在水師的軍械問題不少……難道你們這些軍官就沒有碰到過問題?這可是國之重器,馬虎不得!”
蔡廷幹嘿嘿一笑,沉默了好一會兒,看看左右,這才低聲的回道:“陸都事,又陵兄,這件事情雖然與我無關,不過,我卻要提醒你們,這件事情牽扯的,可不會咱們水師能應付的大後臺……修繕旅順海防,光這炮臺就修建了大大小小上百座,這些炮彈,可都是從製造局訂購而來,而且,都不是咱們水師營操辦的!”
這話一出,陸鴻立刻意識到其中的重要暗示,立刻追問道:“耀堂,既然非水師中同僚所為,可否告知一二……”
稍晚時候,陸鴻和嚴復兩人面面相覷的和蔡廷幹告辭,上了岸直奔在旅順城內的欽差行轅,等王仁堪聽到陸鴻帶來的訊息,也是大為驚訝,考慮了良久,這才說道:“這海軍衙門的幫辦立山,是那醇親王府上出身……怪不得那羅豐祿不肯讓我把這案子查下去,不過,既然這件事情我已經知曉,自然不可就此半途而廢……”
“大人,老醇親王已經死了幾年,但如今載灃可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而且聽說這醇親王雖然頗識大體,但卻常對咱們漢人高官非議,大人您若是要想查這事情,我看得好生和翁閣老商議啊!”一旁嚴復立刻拱手、十分迫切的說出了他的意見。
王仁堪沉吟了片刻,轉頭見陸鴻似乎還在沉思,立刻開口問道:“陸鴻,你是怎麼想的?這件事情你覺得可否繼續追查下去?”
陸鴻一聽王仁堪的問話,也大致猜到了這位的想法,若是王仁堪不想繼續查下去,只是在北洋水師拍拍蒼蠅,嚴復說了之後,應該就立刻見勢收手……
“大人,如今正是關乎我們國家危亡之際,若是我們就此放過這一鉅貪,恐怕日後無法面對那些為國奮戰的漢子……我以為,這立山雖然是醇親王府出身,又是老醇親王的心腹,不過時過境遷,朝廷那邊,只要翁閣老能夠鎮得住,我們這裡細心收集,到時候鐵證如山,皇上一發話,這事情就蓋棺定案了……”
王仁堪點點頭,又見陸鴻似乎還有話,立刻追問道:“陸鴻,還有什麼就一併說了吧,難道你還藏著掖著什麼嘛?”
陸鴻肚子裡腹譏了這老王一番,如今已經是五月中旬了,不過,自己總不能說自己能掐會算,幾天後,小日本就要正式動兵了,一個多月後,小日本就要磨刀霍霍的襲擊北洋運兵船高升號了,所以,必須快刀斬亂麻的搞定北洋後勤,至少要讓北洋水師正兒八經的接納督查軍紀的欽差一行,而不是現在這樣處處搞小對抗!
“大人,我看您必須跟李中堂把這話說明白了,咱們在這裡可不是來拆他臺的,而是要為他補窟窿……我看中堂大人和他的幕僚們,如今可都沒真正把和日本人的戰事當真啊!若一旦真的打起來了,這若無遠慮,必有近憂啊!”陸鴻一副沉重的表情大聲說道。
“你的意思……”
“我們要聯手李鴻章,快刀斬亂麻的處理掉這件事情!我想……李中堂顯然也很樂意在這位置上安插他們淮系的人馬,而翁閣老相比也會對這個位置有興趣的吧!”陸鴻低聲說出他的想法,這頓時讓嚴復的眼皮子跳了幾跳。
王仁堪也自然明白陸鴻這借力之法,這兩方的力量,若是都能借上,還真不知道有什麼人不能被搬開的……這可是朝堂上漢人高官最強力的組合……雖然以往似乎這兩股子力量都是互相對抗為主!
第二天一早,天津直隸總督衙門就收到了來自王仁堪的秘密電報,拿著電報的張佩綸仔仔細細的讀了幾遍,這才來見李鴻章。
“幼樵,你怎麼看這件事情?我讓丁禹廷率船隊來天津操演,原本也有少些麻煩之意,前幾日羅豐祿送來摺子,也說起王仁堪查驗甚嚴,擔心他受翁同龢之意,刻意從嚴督查!”李中堂正拿著一份來自朝鮮的電報,一邊批示一邊斷斷續續的說道。
張佩綸拿著電報,神色間卻有幾分興奮,“中堂,這件事情對於我們可是一件好事,那立山若非老醇親王主持海軍衙門的便利,豈能讓他把持這採辦之缺……而此人向來胃口甚大,若是您在這裡鎮著,早就不知道跋扈到什麼程度了!不妨借王仁堪手中之刀一用……就算是不成,也能給這立山敲敲警鐘!”
李鴻章對於自己這個文采飛揚、思路敏捷的賢婿自然是滿意的很,停下手中的毛筆考慮了片刻,又看了看張佩綸對面坐著的楊士驤,這才說道:“萍石(楊士驤字),你向來人脈頗豐,這件事情盯著點……此番日本人來勢洶洶,我們北洋水師獨立抗之,顯然並非良策,現在這關節,更不能出其他紕漏!”
楊士驤立刻起身拱手,朗朗的說道:“大人,我和王仁堪還有些交情,等我去摸摸他的底細在處置此事,咱們這水師,可不能讓他們安插人手進來,否則免不得又被戶部指手畫腳了!”
他所說的吏部,自然是指如今的軍機大臣、戶部尚書翁同龢,如今北洋水師經費緊缺,已經連續5年未曾爭取到擴建水師的軍費,這其中主要就是戶部根本不同意給錢!若是再讓戶部把北洋採辦的權力給拿走了,那可真是大杯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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