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留都(南京)防亂公揭》。作為明末的一個重大政治事件,簽名者多達一百四十餘人。這篇檄文揭露阮大鋮作為閹黨餘孽,迫害東林黨的罪行;表達了復社志士為國除奸的決心。由於一時聲勢浩大,嚇的阮大鋮偷偷跑到南京城外的牛首山,在那裡閉門謝客隱居了五六年。公元1643年周延儒復相,大鋮亦曾出資相助,仍然期望能夠謀得一官半職。延儒曰:“吾此行,謬為東林所推。子名在逆案,可乎?”大鋮沉吟久之,曰:“瑤草何如?”瑤草,士英別字也,延儒許之。此舉為大鋮弘光時最後一次地出山,得以撈取光宗耀祖的政治資本埋下伏筆。崇禎十七年為躲避農民起義軍,正式定居金陵居詠懷堂,位於今日江蘇南京城南庫司巷,此處即當年被百姓戲稱為“褲子襠”的地方。大鋮避居南京,頗招納遊俠為談兵說劍,期望朝廷能以邊才見召。
KK明亡之際,南明弘光初立。在佞友馬士英的籌劃下,阮大鋮進‘長江要害’一疏,終於謀得兵部尚書高官。然而舉朝以逆案攻大鋮,大鋮憾甚。及見北都從逆諸臣有附會清流者,因倡言曰:“彼攻逆案,吾作順案與之對。”以李自成偽國號曰順也。遂與馬士英密謀,幹了不少殘害忠良,賣官鬻爵,排除異已的勾當。可惜弘光政權僅僅存在一年左右的時間,就隨著清軍攻佔南京而灰飛煙滅。在有限的政治舞臺之上,給有才的阮大鋮表演的機會不免過於短暫。識時務的阮大鋮在逃出南京不久,即偕一干幫閒等赴江干向清人乞降,以才子降清後,在清兵營中為清軍將領唱曲,“即起執板,頓足而唱,以侑諸公酒。諸公北人,不省吳音,乃改唱弋陽腔,始點頭稱善。皆嘆曰,‘阮公真才子也’。”後為王前驅,從清兵攻仙霞關,僵仆石上死。在他人生最後一幕的鬧劇裡面,完成了一個有才無德的文人所有地表演。
KK縱觀大鋮一生的官宦生涯,先後累計在一起,也只有大約二年左右的時間。因一時之貪慾,而留百代之罵名。當為不擇手段,鑽營鬻官者戒。然而大鋮其人雖然人品極差,卻是著實有文采。而且結交廣泛,在放意歸田的一段時間裡,如史可法、文震孟、張岱、範景文等一批名士,皆曾是大鋮遊宴倡和的朋友。這在阮大鋮的《和簫集》和《詠懷堂詩》之中,都收有大量唱和之作。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如大鋮《詠懷堂詩外集》乙部中,有十四首作於天啟甲子的還山詩,其中有:“星佔處士山中臥,影弄嬰兒世上名,但使榆關銷戰鬥,何妨花塢有深耕”。又有:“拂袖行呤歸去來,草堂猿鶴莫相猜,雲霄自愧無修翮,雨露誰為棄不材”。雖然是描寫歸隱一類的詩歌,雖有怨氣,但卻不多,確是深得還山詩之三味。詩不但寫的漂亮,也並不脫離實際,倒是完全符合溫柔敦厚的詩教。大鋮不但在詩歌作上的確是文采斐然。而且於戲曲創作上,也顯示出過人之處。如《燕子箋》、《春燈謎》等陳寅恪先生認為尤推佳作。不過利用戲劇來進行政治宣傳,也是大鋮的一種創造。如大鋮在戲曲《雙金榜》中以戲中人,分別影射東林,東廠和自己。為自己進行無罪地辯解,再三表白自己的清白。大鋮的另一本傳奇《牟尼合》中,其中《伶(訁同)》一折,在傳世的刻本之中,甚至有兩種不同的內容。當是大鋮為取媚於權貴,所玩出的新奇花樣。
KK今日評論前人功過,當應不以人廢言。所以陳寅恪在遺作《柳如是別傳》中曾有一段談論阮大鋮的文字:“圓海人品,史有定評,不待多論。往歲讀詠懷堂集,頗喜之,以為可與嚴惟中之鈐山,王修微之樾館兩集,同是有明一代詩什之佼佼者”。章太炎先生亦曾有評語曰:“大鋮五言古詩,以王孟意趣,而兼謝客之精練。律詩微不逮,七言又次之。然榷論明代詩人,如大鋮者少矣。潘岳宋之問險詐不後於大鋮,其詩至今尤存。君子不以人廢言也”。更有胡先(馬肅)先生甚至稱大鋮為“有明一代唯一之詩人”。《中國大百科全書》之《中國文學分卷》中,在“清傳奇雜劇作家”中,也列入了阮大鋮的名字。
KK自古小人有才者亦多矣,如唐朝詩人沈(亻全)期、宋之問,宋代有孫覿、方回,蔡京,明時有嚴蒿、趙方華等。而每逢社會發生疾遽變革時代,尤其多見如此人品雖差,但是文采斐然的“精英”。此類人物過去有之,只是不知未來還會有怎樣的變故。在每個人短暫的一生之中,總是會在歷史長河留下自己蹤跡。綜觀阮大鋮的一生,就因為利慾薰心之故,而辜負了大好的文采。魯迅先生曾經指出:“要論中國人,必須不被搽在表面的自欺欺人的脂粉所誆騙,卻看看他的筋骨和脊樑。”今人讀之,當以史為鑑也。
史可法(1601年—1645年),明末政治家,軍事家。字憲之,又字道鄰,祥符人(今河南開封)。
崇禎年間進士。授西安府推官。歷任戶部員外郎,郎中。崇禎八年(1639年),隨盧象升鎮壓各地農民起義。十年,被張國維推薦升任都御史,巡撫安慶,廬州,太平,池州及河南江西湖广部分府縣。崇禎十四年總督漕運,崇禎十六年七月拜南京兵部尚書,參贊機務。崇禎十七年三月李自成攻佔北京,弘光政權建立後,拜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時稱“史閣部”。時議設劉澤清、劉良佐、高傑、黃得功江北四鎮,以可法為兵部尚書,督師揚州。清兵入關後,曾主張與之議和,共討李自成的農民軍。後被馬士英等人排擠,於是督師淮揚,竭力協調江北四鎮將領,以抵禦清兵。
順治二年四月,左良玉率數十萬兵力,由武漢舉兵東下,要清君側,“除馬阮”,馬士英竟詘史可法盡撤江防之兵以防左良玉,只得兼程入援,抵燕子磯,以致淮防空虛。左良玉為黃得功所敗,良玉嘔血死,全軍降清;史可法奉命北返,此時盱眙降清,泗州城陷。史可法遂至揚州,繼續抵抗清兵。順治二年(1645年)5月10日,清豫親王多鐸兵圍揚州,史可法傳檄諸鎮發兵援救,劉澤清北遁淮安,僅劉肇基等少數兵至,防守見絀。此時多爾袞勸降,史可法致《復多爾袞書》拒絕投降。副將史德威史可法追隨有年,可法收德威為義子,託以後事;二十四日清軍以紅衣大炮攻城。入夜揚州城破,史可法自刎不死,眾人擁下城樓,大呼曰:“我史督師也﹗”,多鐸勸降,可法表示:“城亡與亡,我意已決,即碎屍萬段,甘之如飴,但揚城百萬生靈不可殺戮﹗”,後壯烈就義。多鐸因為攻城的清軍遭到很大傷亡,心裡惱恨,下令屠殺揚州百姓。大屠殺延續了十天,死亡八十萬人,史稱“揚州十日”。史可法死後十二日,其遺體不知下落,隔年,史德威將其衣冠葬於揚州城天甯門外梅花嶺。後來全祖望曾寫《梅花嶺記》描述此事。
在圍城期間,多爾袞勸降,史可法寫就著名的《復多爾袞書》:“今逆賊未服天誅,諜知捲上西秦,方圖報復。此不獨本朝不共戴天之恨,抑亦貴國除惡未盡之憂。伏乞堅同仇之誼,全始終之德;合師進討,問罪秦中;共梟逆賊之頭,以洩敷天之憤。則貴國義聞,照耀千秋,本朝圖報,惟力是視。”不卑不亢,流傳萬世。另著有《史忠正公集》。
史可法是左光斗的學生,方苞曾寫《左忠毅公逸事》,述說史可法與其師左光斗之間的提攜情感,自是錚錚鐵骨、有血有淚。
附《左忠毅公逸事》全文及《復多爾袞書》全文
左忠毅公逸事
方苞
先君子嘗言,鄉先輩左忠毅公視學京畿,一日,風雪嚴寒,從數騎出,微行入古寺。廡下一生伏案臥,文方成草。公閱畢,即解貂覆生,為掩戶。叩之寺僧,則史公可法也。及試,吏呼名至史公,公瞿然注視,呈卷,即面署第一。召入,使拜夫人,曰:“吾諸兒碌碌,他日繼吾志事,惟此生耳。”
及左公下廠獄,史朝夕獄門外。逆閹防伺甚嚴,雖家僕不得近。久之,聞左公被炮烙,旦夕且死,持五十金,涕泣謀于禁卒,卒感焉。一日,使史更敝衣,草屨,揹筐,手長鑱,為除不潔者,引入。微指左公處,則席地倚牆而坐,面額焦爛不可辨,左膝以下筋骨盡脫矣。史前跪抱公膝而嗚咽。公辨其聲,而目不可開,乃奮臂以指撥眥,目光如炬,怒曰:“庸奴!此何地也,而汝來前!國家之事糜爛至此,老夫已矣,汝復輕身而昧大義,天下事誰可支拄者?不速去,無俟奸人構陷,吾今即撲殺汝!”因摸地上刑械作投擊勢。史噤不敢發聲,趨而出。後常流涕述其事以語人,曰:“吾師肺肝,皆鐵石所鑄造也。”
崇禎末,流賊張獻忠出沒蘄、黃、潛、桐間,史公以鳳廬道奉檄守禦。每有警,輒數月不就寢,使將士更休,而自坐幄幕外。擇健卒十人,令二人蹲踞而背倚之,漏鼓移則番代。每寒夜起立,振衣裳,甲上冰霜迸落,鏗然有聲。或勸以少休,公曰:“吾上恐負朝廷,下恐愧吾師也。”
史公治兵,往來桐城,必躬造左公第,候太公、太母起居,拜夫人於堂上。
餘宗老塗山,左公甥也,與先君子善,謂獄中語,乃親得之於史公雲。
復多爾袞書
史可法
大明國督師、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史可法頓首謹啟大清國攝政王殿下:
南中向接好音,法隨遣使問訊吳大將軍,未敢遽通左右,非委隆誼於草莽也,誠以大夫無私交,《春秋》之義。今倥傯之際,忽捧琬琰之章,真不啻從天而降也。諷讀再三,殷殷致意。若以逆成尚稽天討,為貴國憂,法且感且愧。懼左右不察,謂南中臣民偷安江左,頓亡君父之仇,故為殿下一詳陳之。我大行皇帝敬天法祖,勤政愛民,真堯舜之主也。以庸臣誤國,致有三月十九日之事。法待罪南樞,救援無及,師次淮上,兇聞遂來,地坼天崩,川枯海竭。嗟乎,人孰無君,雖肆法於市朝,以為洩洩者之戒,亦奚足謝先帝於地下哉!爾時南中臣民哀痛,如喪考妣,無不撫膺切齒,欲悉東南之甲,立剪兇仇。而二三老臣,謂國破君亡,宗社為重,相與迎立今上,以系中外之心。今上非他,即神宗之孫、光宗猶子,而大行皇帝之兄也。名正言順,天與人歸。五月朔日,駕臨南都,萬姓夾道歡呼,聲聞數里。群臣勸進,今上悲不自勝,讓再讓三,僅允監國。迨臣民伏闕屢請,始於十五日正位南都。從前鳳集河清,瑞應非一。即告廟之日,紫雲如蓋,祝文升霄,萬目共瞻,欣傳盛事。大江湧出柟梓數萬,助修宮殿,是豈非天意哉!越數日,即令法視師江北,刻日西征。忽傳我大將軍吳三桂假兵貴國,破走逆成。殿下入都,為我先帝、後發喪成禮,掃清宮闕,撫戢群黎,且免剃髮之令,示不忘本朝。此等舉動,振古爍今,凡為大明臣子,無不長跽北向,頂禮加額,豈但如明諭所云感恩圖報已乎!謹於八月,薄治筐篚,遣使犒師,兼欲請命鴻裁,連兵西討。是以王師既發,複次江淮。乃辱明誨,引《春秋》大義來相詰責。善哉言乎,然此文為列國君薨,世子應立,有賊未討,不忍死其君者立說耳。若夫天下共主,身殉社稷,青宮皇子,慘變非常,而猶拘牽不即位之文,坐昧大一統之義,中原鼎沸,倉卒出師,將何以維繫人心,號召忠義,紫陽《綱目》踵事《春秋》,其間特書如莽移漢鼎,光武中興;丕廢山陽,昭烈踐祚;懷、愍亡國,晉元嗣基;徽、欽蒙塵,宋高纘統,是皆於國仇未剪之日,亟正位號,《綱目》未嘗斥為自立,卒以正統予之。至如玄宗幸蜀,太子即位靈武,議者疵之,亦未嘗不許以行權,幸其光復舊物也。本朝傳世十六,正統相承,自治冠帶之族,繼絕存亡,仁恩遐被。貴國昔在先朝,夙膺封號,載在盟府。後以小人構釁,致啟兵端,先帝深痛疾之,旋加誅僇,此殿下所知也。今痛心本朝之難,驅除亂逆,可謂大義復著於《春秋》矣。若乘我國運中微,一旦視同割據,轉欲移師東下,而以前導命元兇,義利兼收,恩仇倏忽,獎亂賊而長寇仇,此不惟孤本朝借力復仇之心,亦甚違殿下仗義扶危之初志矣。昔契丹和宋,止歲輸以金繒;回紇助唐,原不利其土地。況貴國篤念世好,兵以義動,萬代瞻仰,在此一舉。若乃乘我蒙難,棄好崇仇,規此幅員,為德不卒,是以義始而以利終,貽賊人竊笑也,貴國豈其然歟?往者先帝軫念潢池,不忍盡戮,剿撫並用,貽誤至今。今上天縱英明,刻刻以復仇為念。廟堂之上,和衷體國;介冑之士,飲泣枕戈;人懷忠義,願為國死。竊以為天亡逆闖,當不越於斯時矣。語云:“樹德務滋,除惡務盡。”今逆成未伏天誅,諜知捲土西秦,方圖報復。此不獨本朝不共戴天之恨,抑亦貴國除惡未盡之憂。伏乞堅同仇之誼,全始終之德,合師進討,問罪秦中,共梟逆成之頭,以洩敷天之憤。則貴國義聞,照耀千秋,本朝圖報,惟力是視。從此兩國世通盟好,傳之無窮,不亦休乎!至於牛耳之盟,則本朝使臣久已在道,不日抵燕,奉盤盂以從事矣。法北望陵廟,無涕可揮,身陷大戮,罪當萬死。所以不即從先帝於地下者,實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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