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中天八國王
周宣先讓秦雀諸女回內院,他與三痴、四痴、藺寧有要緊事密談,藺寧這兩天都扮作周宣的親隨窺探南漢太子的手下,看有沒有鶻門中人?
“藕園”棋室,周宣、三痴、藺寧三人呈“品”字形跪坐在蒲團上,四痴使出手段,煮茶速如風雨,片刻功夫就端出香茶來,然後取了一個蒲團坐在周宣身側。
周宣問:“三嫂可曾發現了什麼?”
藺寧道:“主人,鶻門門規森嚴,不同上師的弟子幾乎沒有來往,絕大多數素不相識,十三位上師除了我師父我只認得兩位,南漢太子身邊就有一位,還有,我大師兄也在,他現在也是上師——”
三痴一聽曾經騷擾了藺寧的那個傢伙也來了,立即有了殺手的冷酷,道:“此人必死!”
周宣笑道:“老三不要魯莽,現在不是動手的時候,待明日我問那劉守素何日啟程,三哥、三嫂便可先一步出發了,約好在廣州——就是興王府的哪個地方相見?”
藺寧道:“就在城西蕃坊華林園畔的含珠亭相見,我和三哥應該能率先趕到,主人帶四弟來,四弟能辨識三哥留下的暗記。”
周宣點頭,又道:“估計沒這麼快啟程,南漢蹴鞠隊也跟著一起來了,五國蹴鞠賽不是中秋節的前幾日舉行嗎,估計要過了中秋才會動身,希望我的小芷若已經平安生出來了。”
四痴對即將出生的小芷若也興趣很大,說:“主人準備以後教小芷若學些什麼?”
周宣道:“她愛學什麼就學什麼,老四你也可以教她茶藝嘛。”
四痴道:“茶藝有林大小姐教她,我能教什麼,我會的,主人都比我強,難不成主人要小芷若習武?”
周宣笑道:“怎麼不成,這世道,拳頭才是硬道理,比如以前我與老三、老四你們鬥棋、鬥蟲,若你們耍賴,我能奈你們何?”
三痴、四痴齊聲道:“豈有此理,主人這是侮辱人。”
周宣大笑,拱拱手道:“三哥、三嫂歇息吧,好好恩愛,老四,我們走。”
四痴提著燈籠送周宣去“芙蓉園”,從側巷、通廊走過去有不少路,兩個人慢慢地走,仰望高天上閃閃爍爍的星辰,牛郎織女依舊隔著耿耿銀河相望。
四痴原本落後周宣一步,手中的燈籠前伸,照著周宣身前五尺地,這時靠近過來,手在周宣左肘下一託,用極低的聲音道:“有人窺探。”
周宣全身肌肉一緊,就想停下腳步,四痴託著他的手肘繼續往前走了十餘步,說了聲:“靠牆站著。”突然將手中燈籠一丟,整個人往上急躥,躍上一丈多高的穿廊簷頂,就聽得輕微的屋瓦響,好似一隻狸貓從簷頂上掠過,隨即聽得兵刃相擊“鏘”的一聲響,只響了一聲,就沒聽到其他動靜,似乎四痴追蹤敵人遠去了。
周宣後背貼牆,抽出腰間那柄精緻的“漏影刀”,好歹可以抵擋一下,就見滾落在地的那隻燈籠熊熊燃燒起來,火光映得刀尖光芒閃爍。
這火光太顯眼,不要被人一箭射穿,周宣趕緊退到陰暗處,又聽得廊簷“簌簌”一響,四痴如灰鶴一般飛了回來,手裡的刀在滴血。
“老四,怎麼樣了?”周宣將刀插回鱷皮鞘,迎上去問。
四痴道:“死了,屍首在古先生住的‘菱香水榭’邊上,我怕他們還伏得有人,是以急急趕回來。”
周宣道:“我們再去看看,是什麼人?”
四痴道:“就是鶻門中人。”
兩名值夜的奉化兵聽到動靜,飛奔著過來,見是周宣,急問:“郡公,出了什麼事?”
周宣道:“有人潛入窺探,被老四先生殺了,你們打起精神小心巡夜。”
這次祁將軍帶來的一百精銳府兵分成四隊,輪流值夜,但對偌大的郡公府而言,二十五人實在太少了,更何況是來去如風、神出鬼沒的鶻門中人!
周宣命人去把週三尺夫婦請來,三痴、藺寧很快就到了,一起去“菱香水榭”察看,果然在屍首身上找到鶻門標誌六芒星銀鏈。
藺寧仔細看了那六芒星銀鏈,蹙眉道:“銀鏈圖案顯示此人與我同門同支,但我不認識。”稍一轉念,恍然道:“明白了,應該是我大師兄新收的弟子。”
三痴沉聲道:“阿寧,鶻門還在追查你的下落,你大師兄是急先鋒。”
藺寧道:“鶻門知道主人與魏博父子的仇怨,我無故殺死魏覺後失蹤,隨後鶻門派出追蹤我的五個人又消失在吳越境內,鶻門找不到其他頭緒,肯定會想到從主人這裡入手追查的,這還真是麻煩啊!”
四痴問:“這屍首怎麼辦,找個地方埋了?”
周宣喚來一名府兵,讓他立即去請林黑山將軍速來,有急事。
祁將軍聽說府中來了刺客,急忙趕來,周宣命他約束部下不許聲張,別搞得府中人心惶惶,把屍首用草蓆捲了,丟進馬車,等林黑山來。
周宣先去“芙蓉園”,秦雀還等著他一起共寢呢。
秦雀並不知外面發生的事,笑著說:“夫君在陛下面前叉出來的詞真是感人至深啊,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夫君是有感而發吧,想林小姐了?”
周宣笑道:“我那是安慰牛郎織女的,若是我,兩情若是久長時,一定要朝朝暮暮。”
秦雀“格”的一笑,含情脈脈道:“夫君,那我們歇息吧,雀兒輸給了紉針姐姐,可不能再輸給羊小顰。”
周宣一時沒聽明白,見秦雀竊笑的樣子,才回過味來,笑道:“生孩子也要比,我成種馬了嗎?辛苦啊!”臉色一正:“雀兒你先睡,我還要等會,黑山哥要來。”
秦雀忙問:“這麼晚了黑山哥來有什麼急事?”
周宣不想讓秦雀擔心,說道:“沒什麼大事,就是商議去南漢的事,黑山哥這人急性子嘛,等不到天亮的。”
正說著,僕婦來報,林黑山將軍來了。
周宣趕到前廳,對林黑山說了今晚之事,讓林黑山將屍首帶走,就說是忠武衛巡城時發現此人可疑,疾走如飛,當即箭矢如雨,將此人射下。
林黑山道:“明白了,我這就去佈置此事。”
林黑山走後,周宣自去歇息,三痴、四痴跟著巡夜計程車兵繞府巡邏,怕那鶻門再派高手來,說不定來的就是藺寧的大師兄,三痴早就想除掉此人了。
直至天明,平安無事。
此時秦淮河的大畫舫上,雪白肥胖的南漢太子醒來了,昨晚給皇帝老丈人祝壽,這老頭沒完沒了,那麼晚了還遊什麼秦淮河,吟詩唱曲的,無聊透頂,搞得他哈欠連天,便睡著了,好象後來還砍了什麼人?
想到這裡,劉守素便大聲問:“昨晚誰死了?”
艙外騷動了一陣,有人進來稟道:“殿下,有一鶻衛被唐國衛兵射死了。”
劉守素一聽,怒了:“怎麼回事,我是唐國駙馬,唐國衛兵怎能殺我的手下!”
又進來一人,五十來歲,身材中等,相貌平常,就是左手有根枝指,躬身道:“殿下,此事由我來處置,殿下不要聲張,更不要對唐國皇帝提起。”
劉守素似乎對此人頗為敬重,點頭道:“那好,便由內太師去處置。”
這個被劉守素稱作內太師的人退出主艙,來到船首,兩個黑袍錦帶的人湊過去,問:“龔公,你看這事怎麼辦?”
生有十一根手指的內太師龔公沉吟道:“真是怪事,從黑鷂開始,到藺寧、到胖雄五人,我鶻門已經失蹤了七人,連同昨夜被金陵忠武衛射死的譚奇,我鶻門可謂連遭重創,到現在卻一頭霧水,不知敵人是誰?”
左邊那個三十多歲的大鼻子黑袍人道:“譚奇是我派去信州郡公府刺探的,不知怎麼會露了行跡被巡夜的城衛射死,譚奇身手不弱啊,怎會逃不脫城衛的追殺?真是奇怪!龔公,要不今夜由我再去刺探?”
龔公擺手道:“不必了,周宣是送婚使,以後海上同船,要刺探他的機會多得是,目下儘量收斂,不要惹事,太子殿下來金陵首要任務不是娶公主,而是說動唐國皇帝出兵助我漢國剿滅張聖——譚奇就讓唐人作無名屍處理吧。”
……
辰時,劉守素出現在大興宮紫宸殿上,今日是正式朝見,跟隨他來的有漢國的太子太傅和御史大夫,而那位權勢明顯在太子太傅和御史大夫之上的內太師龔公卻沒出現,劉守素的隨行名冊也沒出現這個神秘的龔公。
李煜這邊有三公、兩省,還有連同周宣在內的六位大學士,太子李堅和景王李坤也在場。
劉守素口稱“岳父陛下”,不倫不類,說了兩句廢話,就讓他的太傅代言了。
這漢國的太子太傅姓呂,年過六十了,也被閹割,但舉止聲音還算正常,跪拜後起身道:“唐皇陛下,漢、唐兩國結為秦、晉之好,相互之間自當鼎力支援,若宋國侵犯唐國,我漢國必出兵相助,反之亦然,今我漢國有一事要請唐皇陛下相助——”
周宣在一邊聽這太監太傅說了一大通,原來是請求唐國出兵助他們剿滅漢國叛軍——中天八國王張聖。
張聖之父張遇賢是惠州博羅人,原是縣衙一名小吏,當時惠州境內有數股叛軍,共奉一神,神說“張遇賢是第十六羅漢,當為汝主”,於是幾股叛軍合為一處,共推張遇賢為“中天八國王”,並立國改元“永樂”,置文武百官,所穿衣服一律染為紅色,人稱“赤軍子”,定都循州,南漢數次派兵征剿,對峙四十餘年,竟不能滅,張遇賢病逝後,其子張聖繼位,張聖比其父有才幹,不甘心侷促於潮、惠、循三州之地,近年來招兵買馬,聲勢更盛了,對劉繼興威脅很大,所以才和唐國聯姻,想借唐兵之力夾攻張聖,除此大患。
只聽那呂太傅道:“——唐皇陛下,叛賊張聖的所謂中天八國與唐國的虔州只隔一座大庾嶺,若任憑張聖坐大,不僅對我漢國不利,對唐國也是近憂,請唐皇陛下三思。”
李煜點點頭,讓南漢太子一行先去偏殿暫歇,然後問殿上諸臣:“眾卿都聽到了,廷議,如何答覆漢國?”
三公、兩省、五學士各抒己見,有主張派兵進剿的,有主張按兵不動的,只有周宣閉口無言。
李煜便問:“周愛卿,你即將赴南漢,你且說說該如何應對?”
周宣道:“兩國和親,自當互助,但恕臣直言,漢國朝政腐敗,百姓離心,叛軍蜂起,剿不勝剿,我唐國若貿然發兵去攻張聖,恐引火燒身——”。
李煜微微點頭,問:“依愛卿之見該如何?”
周宣道:“陛下可命駐守虔州的百勝節度使整頓軍馬,作出要出兵的架勢,以此來答覆南漢太子,其實就是守住大庾嶺,不讓張聖越境就行,然後相機而動。”
李煜道:“善,就依周愛卿所言。”當即傳南漢太子三人上殿,說了唐國願意出兵助漢國剿匪。
劉守素大喜,問出兵之期?
李煜道:“今年是公主遠嫁之期,自不好出兵,秣馬厲兵以待明年吧。”
劉守素道:“岳父陛下,小婿準備本月十六日迎接公主回南漢,請岳父陛下恩准。”
周宣吃了一驚,這麼早就要走,那他就不能看著小芷若出生了!
李煜不允道:“朕之愛女遠嫁,哪有如此倉促的道理!”
劉守素道:“岳父陛下,小婿大婚之期已經定下,是九月十六,遲則趕不上了,那可是千載難逢的良辰吉日。”
周宣心道:“這豬頭在胡說八道,還千載難逢呢,害我不能守候女兒出生,我要你好看。”
就聽李煜道:“那就八月初一吧。”
自此日始,大興宮日日賜宴,東宮和景王也分別請了南漢太子赴宴,周宣作為公主的表兄,又是送婚使,少不得也請了一回。
這劉守素喜食肥膩,食量很大,周宣問起他的喜好?答曰只愛鬥蟲。
周宣便投其所好,大談蟋蟀之道,雪豬太子很是快活,引為知己,酒醉之下說了實話:“周表兄,周婚使,本宮實話告訴你,其實大婚之期根本就沒定,這路途遙遠的哪能事先定佳期!本宮只是要急著趕回去參加五國蟲戰——”
周宣目瞪口呆,無可奈何,勸說道:“殿下,這金陵五國蹴鞠戰更是精彩,殿下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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