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白旗衝了!”
“戰兵預備司!向右~轉!大鼓~迎戰!”預備司把總高聲傳令。
沉悶如雷的戰鼓想起,全司轉向右側。早前排好的橫隊正是為了此刻變陣方便,全司一轉過去,立時就是個可以作戰的鴛鴦陣。
司中鼓號手也是新兵,緊張得盯著本司把總,只等看到令旗搖動,又聽得軍令傳開,連忙換了小鼓,以二倍速敲出步鼓鼓點,催動軍陣前進。
王翊聽過了坦克司的步鼓鼓點,比本司快了不止一倍。按照那個節奏進步,簡直就是快步小跑。此刻在看自己這邊,只是這樣的速度都有些難以維持住陣型了。
戰兵預備司在鼓聲中衝向了敵人。
王翊已經看到了迎面衝上來的正白旗阿哈,這種奴兵根本沒有戰鬥力。兩軍尚未相接,他們眼中已經流露出濃濃的驚恐,有人放慢了腳步,有人甚至直接撲倒在地,根本沒有陣型可言。
“接敵!”千總高聲喊著,命人揮動接敵角旗。
嗩吶聲響起,王翊猛然驚醒,自己作為旗隊長,必須要退一步,讓藤牌手和圓盾手上前。
兩面牆,三支槍,這是教官反覆強調的。
“露怯!”藤牌手從王翊身邊衝了上去,留下一聲抱怨。
新兵營裡的官職是隨時可能變化的,並不算軍官。王翊知道傻大個很想當這個旗隊長,但誰讓他槍術不好,旗隊長的角旗盔最終還是落在了王翊頭上。
王翊也不去理他,抖擻精神,眼前兩面牆幾乎合攏的瞬間,循著鼓點的節奏,暴喝一聲:“虎!”
“虎!”
“虎!”
新兵們虎虎生威,長槍、鏜鈀從的盾牌手之間的空隙中刺出。每日數百次的刺殺練習,讓他們近乎本能地將手中長兵送進迎面而來的敵人體內。
衝在最前面的阿哈頓時倒了一地。如同被收割的莊稼。剩下的人轉頭想跑,只見身後兇橫的甲兵揮動順刀,殺得比明軍還狠。那些沒來得及被當場格殺的,連忙轉過頭,驚恐地跟著大隊往前衝。他們唯一能選擇的就是死在明軍手裡,抑或是死在督陣甲兵手裡。
王翊的第一槍慢了些,在槍頭扎進正面之敵前。那個阿哈已經被左右三支長槍刺中,如同漏水的麻袋一樣癱倒在地。在左右戰友收槍的時候,他正好可以更快地刺出第二槍,準準刺入了一個阿哈的喉嚨,槍頭一挑,憑藉著槍桿的彈性。將那個阿哈挑飛老遠。
“衝鋒!”千總吼道。
接戰的順利程度超出了千總的想象,在他喊出衝鋒到鼓號響起這個空檔,正白旗的陣列已經潰散了。
“虎!”手持藤牌的傻大個嘶聲喊著,足下發力,朝前衝去。他早就盯上了一個甲兵,剛才就是他砍死了兩個頭髮花白梳著髮髻的阿哈,雖然是敵人之間的自相殘殺。但也在他心中點燃了一團怒火。這太他媽不是人乾的事了!
“虎!”所有人齊聲吼著,緊跟在本隊的藤牌、圓盾手之後,跟著衝了出去。
王翊跟著跑了兩步,也意識到了傻大個選擇的目標,快步突進,槍花一抖,已經刺入那甲兵的小腹。
漢軍旗的前身烏真超哈原本就是以火器為主的部隊,都是黃臺吉從漢人奴隸裡抬旗出來的“旗人”。戰鬥力要遠遜於滿蒙八旗。那甲兵揮動手中的順刀,連槍桿都沒碰到,就已經被紮了個血洞,癱倒不動了。
“搶我人頭!”傻大個剛舉起鐵錘,還沒落下,人卻被王翊殺了,頓時怒目相視。
“戰場上還講這個?”王翊調笑一聲。不等傻大個回擊,高聲喊道:“三才陣!大三才陣!”
大三才陣就是把原本兩伍並列的鴛鴦陣隊形鋪開,變成橫隊。藤牌、圓盾居中,左右各一鏜鈀手。鏜鈀手左右是兩名長槍。短兵在後,各隊交叉,形成寬面打擊。這也是適合寬闊地形中,追擊潰軍的陣法。
身後的鏜鈀手、長槍手紛紛變陣,將傻大個擁在中間,朝前衝蕩。如此一來,手持短兵的傻大個連敵人的衣角都碰不到,而且他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快過身穿輕甲的長兵手。
人有從眾心理,見有旗隊變陣,雖然疑惑,卻以為是自己沒聽到口令,紛紛跟著變陣。鼓號沒有聽見千總發令,也沒見到令旗,但是眼看著各旗隊都已經變陣了,也以為自己錯過了什麼,連忙鳴號。只有旗手跟在千總身後,面對這詭異的變化,茫然無措。
“哪個混蛋在亂喊!”千總見狀,怒吼道:“誰下的令!老子要剁了他!”
變陣之後的呼虎聲淹沒了千總的怒吼。
全司鋪開之後,佔據足足八十丈寬的截面,朝正白旗潰兵橫掃過去。
……
“這個預備司千總的戰鬥意識很不錯。”朱慈烺站在望樓上,對身邊的尤世威道。
望樓上的鬥臺只有一丈長寬,容納兩人。尤世威不擔心被人聽見,只是皺眉道:“太過冒險了,若是正白旗不退,此刻反擊衝鋒,大三才登時就破了。”
朱慈烺知道尤世威謹慎,沒有反駁。他很清楚地看到正白旗的固山旗和甲喇旗,變陣前就在撤退。不過要是說出來,尤世威肯定又要說“未必不是誘敵深入的佯敗”,索性不與他抬槓。
“一營還在苦戰。”尤世威的目光落回了近衛一營,憂慮道:“周遇吉的騎兵怎麼還不到!”
“黃成明已經回去傳令了,也該差不多到了。”朱慈烺道。
……
“弟兄們!你們之中,有人跟著兄弟我在楊柳青殺過建奴!有人跟著我在山西打過流寇!你們聽一聽,問一問,有沒有人以前吃得飽、穿得暖、被那些達官顯貴當人看?”周遇吉站在密集的騎兵陣列前緩步策馬,高聲演說。
“沒有!從來沒有!”周遇吉的大手握成了拳頭:“直到咱們跟了皇太子,直到咱們進了騎兵營!你們身上的衣裳、鐵甲!你們吃的精糧蛋肉!都是因為咱們跟了皇太子!只有皇太子把咱們這些當兵吃糧的人當人看!只有皇太子說過:咱們是保家衛國的好漢子!”
騎兵們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回想曾經的不堪歲月,再想想如今的優越待遇,沒人不想在戰場上殺敵報效。
“皇太子待咱們不孬,咱們敢不敢為了皇太子去死!”周遇吉怒目圓瞪,大聲吼道。
“九死不悔!九死不悔!”騎兵們高聲應道。
這四個字是刻在營頭的標語,訓導官最先教授的就是這四個字。
“咱們的本色是那些步兵的三倍!咱們的軍餉是步兵的五倍!他們現在在跟建奴拼命,咱們殺不殺!”周遇吉吼道。
“殺!殺!殺!”
“弟兄們同吃同住操練四個月,大家都知道,一旦跨馬出陣,誰都回不了頭。”周遇吉放低了聲調:“一旦回頭亂陣,就是害了前後左右所有的弟兄。我周某人當你是兄弟,可也不能坑害其他兄弟,只能讓後面的兄弟斬了你。現在,凡是心裡有所牽掛,惜命不能死的,站出來還來得及。”
“殺身成仁!九死不悔!”騎兵們高聲應答道。
“有沒有堂上大人無養,要回家侍親的?”周遇吉揚聲問道。
風吹過,沒人發出半點聲響。
“有沒有膝下兒女無依,要回家哺育的?”周遇吉又問道。
仍舊是靜悄悄一片,無人出聲。
“既然都沒有……”周遇吉抬頭望了望天,朝陣列重重抱拳,朗聲道:“時辰到!弟兄們且隨某家走一遭!立功報恩,開家創業,百世富貴,在此一搏!”
“九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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