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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漠北奇兵(1/2)

作者:高月
第四百二十六章 漠北奇兵

初夏的草原上綠茵如海,彷彿一幅巨大的地毯鋪在天穹之下,南方的陰山山脈儼如一條巨大的臥龍,延綿數千裡,到了這裡,已是山脈的盡頭,這裡是漠北草原的南端,毗鄰唐朝的雲中郡,這一帶牧草豐美,藍天、白雲,河流碧如玉帶,一頂頂牧人的帳篷彷彿草原上的蘑菇,炊煙裊裊,羊群,獵狗,女人在奶牛前擠奶,充滿了生機勃勃。

頃刻,儼如烏雲突變,只見一望無垠的草原盡頭,出現了一條黑線,隱隱有悶雷聲傳來,這不是天空打雷,而是萬馬奔騰的蹄聲,牧民們嚇得驚惶失措,來不及收拾東西,便拖著家小向北方逃命,片刻,黑線越來越近,竟然是一支萬人騎兵,他們風馳電掣而來,如海潮呼嘯,霎時間便將綠茵草原吞沒了,但他們並沒有殺戮北逃的牧民,而是從帳篷前呼嘯而過,向東方奔去,看他們的裝備,明顯都是唐軍騎兵,約有八千人之眾,每人配雙馬,戰刀、長矛、弓箭、盾牌,披掛整齊,馬背上還馱著長途行軍所用的軍毯和睡袋,儘管他們沒有追擊牧民,但草原上的幾千頭羊卻遭了殃,它們被呼嘯而至的騎兵掠走,成為他們的行軍糧草。

這支軍隊是二十天前從居延海過來的一支安西唐軍,由大將雷萬春率領,他們日夜兼程,一路之上,靠劫掠牧民的羊群為糧,已經跋涉數千裡,他們的目標是千里外的幽州范陽,此刻他們已經到了與河東雲州平行的漠北草原,再行數百里,他們便將轉道入關,進入河北地界,此時,安祿山大軍皆在河東、關內,河北空虛,他們這支奇兵將決定整個關內道的戰局走向。

這時,一隊先行斥候軍從南方奔至,截住了東去的大軍,斥候校尉奔至雷萬春面前稟報道:“稟報將軍,陰山以南兩百里外雲州防禦空虛,駐兵不上千,關隘皆不足百人。”

雲州守軍也就是投降安西軍的吳庸部,和安西軍淵源極深,至今他們的家眷親屬都在雲州附近,從這裡入關最為適合,雷萬春沉吟片刻,想起李慶安吩咐過的,要造聲勢而無需殺敵的命令,便立刻下令道:“大軍轉頭南下,從雲州入境!”

八千唐軍立刻調轉馬頭,向數百里外的陰山疾奔而去,瞬間便消失在天地的盡頭,此時是唐大曆二年五月二十日,關內道戰事正酣。

安西從慶州進入延州後便停止了行動,此時他們距離安祿山的大軍不足百里,一天的路程,距黃河也不過一百三十里,李慶安下令大軍就地駐營,他並不急與安祿山軍隊交戰,他在等待北方的訊息,安祿山的軍隊也停止了撤退,駐紮在延川縣附近,兩軍對峙了已經十天。

安西大營駐紮在一片地勢較高的曠野之上,佔地十分開闊,背後是一條淺淺的小河,發源於三裡外的一座山崗,水流清澈,足夠全軍的飲用水,整座大營被粗大的營柵包圍,四角和兩邊都有高達十丈的崗哨,視野開闊,目距可達十里以上,在東方二十里外的一座山嶺上還臨時修建了一座烽火臺,這樣,安祿山軍隊出現在三十里外,安西軍大營便可得到訊息,除了崗哨和烽火臺,一向極看重斥候的安西軍還派出了百隊近千名斥候,分赴關內道各地。

大營內熱鬧非常,不時爆發出一陣陣吶喊助威聲,鼓聲如雷,在正中間一片長五十丈,寬三十丈的空地裡,兩支馬球隊正在激烈的較量著,四周圍觀士兵人山人海,這是碎葉馬球一隊和北庭馬球隊的一場比賽,也是嶺西和嶺東之間的一場馬球較量,兩支馬球隊都代表著安西馬球的最高水平,引來了近四萬士兵的圍觀助威。

馬球比賽是安西軍傳統,百年來一直是安西軍對外征戰時保持士氣的最佳手段,當年李慶安就是安西馬球隊的最佳射手,遠征關內,在和安祿山大軍對峙時,士兵生活枯燥,進行馬球比賽,確實可以振奮士兵的精神,為此李慶安還引入了長安馬球大賽的聯賽制,從營內部開始比賽,然後層層到軍,最後是七支馬球隊進行奪冠之賽,冠軍獎品極為豐厚,安西銀元三千枚,甚至只要參加比賽的底層士兵都有兩塊銀元的獎勵,因此吸引了大量士兵參與,安西軍的關內征戰,幾乎就成了一場馬球聯賽。

在馬球場地西北角上,李慶安和十幾名高階將領也在興致勃勃的觀看比賽。

這時,隨著一聲鑼響,半場比賽結束,隊員們將換馬休息後再作比賽,目前比分是四比三,碎葉馬球隊暫時領先。

就在這時,不知誰率先喊了起來,“大將軍下場!”

跟著幾百人也喊起來,緊接著上千人吶喊,繼而變成萬人乃至全場齊呼:“大將軍下場!”

李慶安身邊的將領們都笑了起來,“大將軍,弟兄們都讓你下場露一手呢!”

李慶安見眾軍熱情高漲,便大笑道:“好!我且試一試!”

他大步走出賽場騎馬去了,片刻,馬球場上轟動起來,掌聲如雷,鼓聲震天,只見一支騎兵隊飛馳而入,為首大將金盔黑袍,身材魁梧,胯下戰馬雄駿異常,正是他們的主將李慶安,他手執一支球杆,高高舉起,士兵們頓時大喊起來,呼嘯聲響徹天際。

李慶安曾是安西馬球第一射手,他創造的五十步外射門記錄已經成了絕唱,在安西馬球手心中,他就彷彿神一樣的人物,士兵們爭先恐後向前擠,揮舞著雙手,聲嘶力竭吶喊。

李慶安縱馬在球場上賓士,所過之處,喊聲一浪高過一浪,阿拉伯戰馬越奔越快,儼如騰雲駕霧一般,他衝進球場中央,直奔四十步線,就在這時,一隻紅色的馬球丟擲,直奔李慶安的戰馬,只見他微微一側身,揮杆擊出,只聽一聲脆響,馬球飛出一條直線,迅疾無比,力道強勁,球應聲入網,頓時喝彩聲如雷,四十步射門,這已是一品球,但喝彩聲還不夠激烈,士兵們都在期待傳說已久的五十步射門,這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射門。

只見李慶安調轉馬頭,縱馬小跑至五十步線外,球場內頓時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緊張地注視著他們的主帥,眼睛一眨不眨,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就在這時,密集的鼓點聲敲響,越敲越急,數萬大軍的心都要一起跳出來,就在這時,鼓聲嘎然而止。

一隻金色的馬球呼嘯著飛來,球的角度有點向後偏,投球手也緊張了,這隻球明顯是投球失誤,五十步處打不中這隻球,但李慶安並沒有放棄,在球投出的一瞬間,他便開始調整角度,戰馬不時向後退,在鼓聲停止的一剎那,他的球杆揮出了。

目距、手感、力道、控馬一氣呵成,“砰!”地一聲脆響,隨著三軍的一聲驚呼,球劃出一條弧線,迅疾無比地向球門射去,馬球準確無誤地射入洞中。

司旗手舉起了紅旗,表示球入洞,球場上頓時爆發出天崩地裂般的叫喊聲, 激動的喊聲直衝雲霄,剛才李慶安這一球竟是在六十步外射出,這又是一個安西新的記錄。

這一記無以倫比的射門,徹底征服了崇拜馬球的安西軍將士們,呼喊聲一浪高過一浪,久久不絕,不少剛剛跑來計程車兵沒有能看到這精彩的一幕,懊惱得連連跺腳。

李慶安高高舉起球杖,球場上再次響起了山呼海嘯般得掌聲。

和安西軍軍營的熱鬧不同,百里外范陽軍的大營中冷冷清清,籠罩著一種壓抑而不安的氣氛,安祿山東撤放出的契丹進攻范陽的風聲,不知為什麼傳進了軍營,這個訊息在士兵們中間迅速傳播,一時人心惶惶。

其實從直線距離來說,他們現在的位置離河東只有數十里,但一條黃河卻拉遠了士兵們的心理距離,就彷彿他們相距范陽萬水千山,安祿山帶來的這支軍隊,絕大部分都是河北軍,都是跟隨他多年的老軍,他們的家大多在幽州附近,儘管安祿山讓軍官給士兵們再三解釋,契丹人並沒有殺來,但士兵們依然擔憂,河北空虛,這是人人皆知的事實。

儘管契丹進攻范陽的訊息是安祿山編出的騙局,但安祿山的中軍大帳內,氣氛卻更是緊張,大帳內,安祿山揹著手來回疾走,眉頭皺成一團,憂心之極,契丹人入侵河北固然是他編出來的訊息,但他剛剛接到一個快報,一支一萬餘人的唐軍騎兵從漠北進入了雲州,正沿著桑乾河向范陽方向而去。

這個訊息簡直把安祿山驚呆了,從漠北殺來唐軍,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漠北只有回紇人和突厥人,哪有什麼唐軍?這個訊息就彷彿讓他白日撞到鬼一樣。

他原本有二十萬大軍,在河東一年,又招募了十萬人,共計三十萬,除了河東軍部署在河東各州外,二十萬河北軍他帶了九萬軍來關內,還有三萬在潼關攻城,另外,大將李歸仁率五萬軍南駐相州,兵壓河南道,還有兩萬在盧龍防禦契丹,幽州只有一萬駐軍,由他的三兒子安慶和統帥,將弱兵微,軍力十分空虛,如果真被那支從漠北而來的唐軍攻克了幽州老巢,後果他簡直不敢想象。

大帳內除了安祿山以外,還有謀士高尚,大將史思明、田乾真、薛嵩和大將安守忠等數人,那支從天而降的奇兵同樣讓他們匪夷所思,誰也想不到,會有唐軍從漠北而來。

高尚嘆了一口氣道:“大帥,我沒猜錯的話,這支軍隊就是安西軍了,他們應該從居延海而來,我剛剛算過,行軍二十餘天,確實可以抵達雲州。”

“可是他們怎麼沒有遭遇回紇人?”史思明奇怪地問道。

高尚苦笑道:“這些回紇人去年初野心勃勃要攻大唐,卻被安西軍從後面攻進老巢,損失慘重,至今元氣難以恢復,聽說他們龜縮在獨樂河一帶,安西軍不找他們麻煩,他已經謝天謝地了,他們哪裡還敢惹安西軍,所以這支安西軍騎兵必然是一路暢通無阻而來。”

“李慶安確實有魄力,竟然從漠北出奇兵進攻幽州,厲害啊!”田乾真也十分感慨道。

這時,安祿山嘆了口氣,道:“你們不要長他人志氣了,現在我們該怎麼辦?你們說,是打還是撤?”

史思明躬身道:“大帥,屬下以為李慶安和我們對峙不戰,極可能就是在等這支奇兵的訊息,但他在河北的訊息沒有我們快,他現在應該還不知道,屬下建議,在訊息沒有傳到士兵耳中之前,我們應該儘快撤退。”

“史將軍說得太簡單了,撤軍,怎麼撤?”

說話的是田乾真,他和史思明從來都是死對頭,只要史思明的提議他基本上都會反對,他慢慢走上前道:“李慶安的駐軍位置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離我們不到百里,離黃河一百三十里,只要一天便可以追到,而我們渡黃河至少要三天,也就是說,李慶安將在我們渡河一半時殺到,那時的情景我不說你們也想得到。”

“那你說該怎麼辦?”史思明不滿地說道。

田乾真回頭望向安祿山,道:“大帥,卑職的意見是戰,畢竟我們比安西軍多一萬人,兵力佔優,我們還有一萬幽州鐵騎,戰鬥力不輸於他們,只要策略得當,將士用命,這一仗我們未必會輸,大帥,打敗安西軍,我們將名震天下!”

儘管田乾真說得慷慨激昂,但安祿山的血並沒有跟著熱起來,他顧慮重重,便擺擺手道:“你們先退下去吧!讓我再好好想一想。”

眾人都退下去了,安祿山站在帳門長吁短嘆,他真的不該一時衝動,渡河來關內道,現在他遭遇了他一生中最艱難的時刻,他該怎麼辦?他也曾不止一次想和李慶安較量一番,可真到了這一刻,他又有些膽怯了,安西的陌刀軍、天火雷,這些都是讓他不敢去面對的實力,但田乾真又說得對,他們確實不能渡河,渡河必敗無疑,或許真能與李慶安一戰。

安祿山左思右想,心中糾結到了極點。

這時,帳外傳來士兵的稟報,“大帥,高先生求見。”

“請他進來!”

剛才他見高尚欲言又止,這時才反應過來,他應該聽聽高尚的意見,雖然高尚的計策沒有能十全十美,但畢竟成功地把李慶安引出來了,情況的變化就是這麼奇怪,當李慶安駐守在平高縣險要處時,他想方設法要把李慶安引出來,可成功把李慶安引出來後,他卻又後悔了,現在李慶安還在平高縣該多好。

片刻,高尚走了進來,笑道:“大帥還在難以決策嗎?”

“是啊!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這一仗是打還是不打?”安祿山捧著他南瓜般得大腦袋,痛苦地低下了頭。

高尚勸他道:“我就是擔心大帥還沒有看清形勢,所以特來勸大帥。”

安祿山抬起頭,問道:“先生說說看,現在是什麼形勢?”

高尚微微嘆息一聲道:“ 大帥已經知道有安西軍奇襲范陽,那麼最晚再過一兩天,李慶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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