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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上山(1/2)

作者:奪鹿侯
 崇禎七年六月二十二日,立秋。

三日之內,劉承宗從武威綠洲調動的萬餘軍隊陸續抵達古浪堡,一時間兩萬餘大軍雲集古浪,狹窄的古浪山口處處營盤,炊煙遮雲蔽日,旌旗滿山滿谷。

隨著張天琳、魏遷兒兩個有獨立作戰能力的大營抵達,更多塘兵加入到遮蔽戰場的壓迫推進當中。

古浪堡外的中軍大營。

一份由虎賁營軍官彙總前線塘兵簡圖,整理而出的輿圖擺在劉承宗面前。

整個輿圖繪製了南北長二十里、東西寬五十里的戰場地帶,在這片戰場上,密佈著三十四條南北貫通的山嵴穀道,以及一條由古浪驛到黑松驛的交通要道,並且完全被松林、杉林、白樺林所覆蓋。

除了輿圖西北角的柳條河沿岸,以及東南角的黃羊川沿岸,道路之間幾乎沒有可供營級單位展開列陣交戰的地形,即使最寬的交通要道,也只有二三百步寬度。

這樣的細碎的地形地塊,決定了劉承宗在***上必須考慮小隊作戰,而小隊作戰,塘騎就是這場戰役的關鍵。

「馬祥,抽調各部塘兵,組成二十四路塘騎營,分東西兩路,西路沿柳條河鋪開,向南直撲烏鞘嶺;東路沿山道展開,把敵軍壓在黃羊川。」

聽到這個命令,中軍塘騎千總馬祥面上犯難,道:「大帥,我們沒這麼多塘兵啊。」

塘兵編制是每塘五騎,二十四塘組成一路,劉承宗張嘴就要二十四路塘兵,這個龐大編制需要兩千八百八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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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祥心說,他手底下原本有十二路塘兵,在甘州建立三大營之後分走了六路,眼下莊浪河只有兩個大營,也就說全軍加一塊才十路塘兵。

就算你是大元帥,也不能開口就是二十四路塘兵,孫猴子來了,塘兵都不是說變就能變出來的。

「我知道,以十路塘兵為基,另從大營、車營抽調三司正兵,儘量給每個塘兵都配上弓手和火器。」

營兵編制是營、部、司、局,對應長官分別為參將、千總、把總、百總,三司正兵,意思就是抽調三個把總帶兵,基本上給每個塘兵都配倆人。

其實這個兵力,每塘十五人,也就跟明代南方的塘兵基本編制差不多,南方水網密佈,不利於塘騎,塘兵下馬就需要更多人力。

此時劉承宗面臨的情況也差不多,山間林地,同樣不便乘馬,只有給塘兵配屬更多兵力,才方便展開工作。

小隊作戰本身就容易讓軍隊編制造成混亂,因此對劉承宗來說,必須在這片戰場上調派更多塘兵,至少讓被擊退計程車兵能很方便地找到塘兵,然後再重新集結整隊。

劉承宗抬手點向輿圖那條戰線正中間,沿彎曲路線向南,道:「香林寺、黑松驛、安遠堡、岔口驛,正兵要在這四處據點層層推進,東西兩路塘兵要儘量壓迫敵軍側翼,為我軍在大戰場上的迂迴包抄創造條件——幾位兄長。」

「末將在!」

馮瓤等人本來聽得聚精會神,突然見劉承宗看向他們,趕忙一個個站起身來。

劉承宗指著古浪山口道:「馮瓤部駐紮古浪,騎兵負責巡邏東西五十里,車營紮在山口,務必攔住各處山道突圍敵軍,若正兵攻堅不力,你部做預備隊。」

「是!」

「兩個大營,一東一西你們倆挑吧。」

劉承宗看向魏遷兒和張天琳,指著輿圖道:「東路山道眾多,能走馬,出山道是能展開兵力的黃羊川,如明軍撤退,則會自黃羊川撤往東邊的石峽關,因此東路

使命是兩日內,也就是二十四日夜間抵達黃羊川,自側翼截斷退路。」

隨後他的手繼續從中路的香林寺向南:「當中軍正兵攻陷香林寺,東路需自黃羊川向西驅趕敵軍,迫使其撤向黑松驛,同時繼續自東路南進,威脅敵軍側翼。」

「西路的山道較少,路程都差不多是四十里地,這邊不好騎馬,因此西路務必於二十六日上午抵達岔口驛,截斷敵軍退路。」

說罷,他看向張天琳和魏遷兒,嚴肅道:「不論哪路,你們看見明軍就把他們撞散沖垮,務必按時抵達預定位置。」

這兩個活兒的難度都不小,主要在於跨越地形難度較大,有限的時間裡緊急進軍,過程中兵力難免會出現意外減員。

他們要圍殲敵軍,這意味著不論在哪個方向,都有可能遭遇兩倍甚至三倍敵軍的進攻,打得好了就是一場犁庭掃穴,打不好就是一場薩爾滸。

魏遷兒看了張天琳一眼,微微抬手道:「張將軍先選。」

「我去東路。」張天琳輕笑一聲:「敵軍能在黃羊川展開,易於馬兵衝殺逐剿。」

魏遷兒點頭接受了這樣的安排,道:「我手裡有不少湧珠炮,山地混戰能派上用場。」

「那東西兩路就交給你們了,至於中路攻堅的正軍,就要靠丁兄與張兄的本事了。」

劉承宗說著朝肅州營參將丁國棟、甘州營參將張振拱手,道:「兩日,攻陷香林寺;三日打到黑松驛,你們只管野戰,我率炮隊押後,攻堅拔寨,統統交給我。」

丁國棟與蜂尾針抱拳道:「末將領命!」

隨各部使命確定,古浪堡三聲炮響,浩浩蕩蕩的塘騎隊帶著步兵沿柳條河魚貫西行,沿山谷、山嵴鋪開。

短短半個時辰之後,在塘兵旗令招展之下,沿柳條河谷向東直到東路山地,一字排開的塘兵隊伍紛紛撲向山道,僅僅片刻,蜿蜒曲折的山道上便處處槍火閃爍,山間林地頓時一片硝煙瀰漫。

劉承宗在古浪堡上端著望遠鏡,厚重密林讓他看不清就近幾座山嶺的戰況,但他心裡十分清楚,兩軍塘兵交上手了。

只不過據守在山道間的丁紹胤和白廣恩,在接到前線塘兵對於爆發衝突的回報之後,都不認為跟他們交手的是塘兵——因為明軍塘兵認為元帥軍是在以散陣發起總攻。

元帥軍的塘騎不正經啊!

表明上看起來,路中間只有孤零零的塘騎,一手握三角旗矛,一手提三眼銃,可實際上路邊林子裡還鑽著倆人。

明軍塘騎還沒衝到放三眼銃的距離呢,先被左邊林子裡重銃打來的冷槍嚇一跳,正關注左邊呢,右邊林子裡又嗖嗖嗖地放冷箭。

根本看不見人,只能聽見林子裡嘩啦啦的鬧動靜,跟進了野豬似的。

就這鬧鬼的架勢,還壓迫戰場呢?明軍塘騎直接打馬扭頭搖著旗矛就走了,呼叫援軍吧。

好不容易一塘騎兵湊齊,咱這邊五個人了,不怕他們在林子裡打出的冷槍冷箭了,對面塘騎也壓上來了,林子裡砰砰打出了更加密集的冷槍。

這肯定是正軍發起進攻了,誰家塘騎扛大口徑鷹銃出門啊?

一條條山道穀道,都向黑松驛的丁紹胤和白廣恩傳達這樣的情報,每一路塘兵都說他們遇上的是元帥軍小隊。

在黑松驛堡的守備署裡,丁紹胤吩咐家丁取來幾幅輿圖,讓他們提筆在圖上標註各個山道出現的敵軍,稍一彙總,周圍七條山道統統遇襲,而且都被壓了三四里路才把情報傳回來。

有的說遭遇敵軍數十,有的則說敵軍上百,但誰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少敵人,即使減半計算,七條山道的敵軍先頭兵力也超過三百。

丁紹胤的兵力有限,在周

圍十七條小路派遣塘兵,其中派兵控制的只有十二條路。

這些道路要麼是路況較好,能容騎兵、車輛通行;要麼是視野較好的山樑,要麼就是地勢險要,則派遣管隊或百總帶兵前去紮營設卡,掘壕斷路。

這種部署本意就是為了防範塘騎滲透、遮蔽戰場。

在收到情報的第一時間,丁紹胤就指著輿圖對白廣恩道:「這是羊攻。」

丁紹胤分析了劉承宗攻破嘉峪關以來的作戰習慣,劉承宗一貫試圖從防守薄弱處進行突破,尤其厭煩攻堅,即使做出超遠距離機動也在所不惜。

劉承宗率軍走戈壁出現在嘉峪關,本身就是他厭煩攻堅不願強攻古浪峽的表現。

如果說這幾天塘騎的騷擾,給明軍帶來的感覺是有一些可怕的東西要上山了,那麼對丁紹胤來說,劉承宗就是上山的東西里最可怕的一個。

因為他很難推測,這個為避免攻堅而做出遠征三千里的傢伙,這一次為避免攻堅又會繞路多遠。

這種前科讓丁紹胤斷定,即使劉承宗要強攻古浪峽,也大機率會試圖襲擊他們的後路。

所以他昨天夜裡本來跟白廣恩閒聊,聊著聊著就下令讓白廣恩的副將魯允昌領一個千總部去防守莊浪衛,就是害怕劉承宗繞永泰城走松山南路,突然出現在莊浪衛城下。

只不過這次,劉承宗真的是在攻堅,整個兩萬大軍散佈於方圓五十里山地,他根本沒打算繞到丁紹胤想象中的大後方,他要攻打的後方,只是丁紹胤的中軍。

很快,從初次交鋒開始還不到兩個時辰,另外幾條山道的塘兵情報也都傳回來了——包括山樑上的三座小寨在內,全面遇襲。

在前線據點香林寺東北十五里的營盤嶺上,駐守在那邊的標營百總冒死突圍,帶回了元帥軍前線軍隊的編制樣貌。

「將軍,確實是塘兵。」

百總先是跑到了香林寺,駐守在香林寺的千總對情報不敢按下,立刻又讓他跑到後方的黑松驛,抵達黑松驛時已至傍晚。

丁紹胤看著這百總的模樣就心疼,頭頂缽胃不知去了哪裡,發巾也掉了,披頭散髮,布面鐵甲上扎著兩支折去箭身的斷箭,布面被燒出好幾塊破洞,赤色布面被燻得染了一層烏黑。

「你都看見什麼,如實說來。」

百總道:「上午,營盤嶺東西兩路山谷就傳出火器槍響,但樹林遮蔽看不清戰況;到了正午,嶺上山路北邊看見塘騎,是一騎兩步,在山道上並行,他們手上有鷹銃。」

「怎麼確定是鷹銃?」

「他們隔百十步站定,向寨子前二十步的柵門放了幾銃,我兵在箭樓上放湧珠炮將其逼走,卑職看了嵌在木柵上的鉛彈,剜出來有八錢重。」

「後來呢?」

「後來他們的塘兵就越來越多,在山樑道集結,柵門外的山路僅容五六人並行,但七八杆鷹銃齊射將炮手打死,隨後就佔了箭樓,反向卑職寨中放銃,他們還有火油。」

「箭樓離小寨太近,若沒這箭樓倒也不怕,他們爬到箭樓上向小寨投火油罐子,山樑風大,助了火勢把帳子燒得一乾二淨。」

百總說著,彷彿想起煙熏火燎的遭遇,一臉晦氣道:「紮寨在山嶺上,修寨時也沒想到會站在卑職的箭樓上往寨子扔火油,卑職率兵衝殺數次,被鷹銃斃倒數人也沒把箭樓奪回來,火勢越兇,後邊的兵都跑了,只好從山樑撤退。」

丁紹胤捕捉到一個很關鍵的資訊:「他們沒帶炮?」

百總瞪大眼睛,看樣子想反問誰家塘騎帶炮這件事,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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