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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獅子餓了(1/2)

作者:奪鹿侯
 指揮戰爭,最重要的是意圖、決心和命令。

意圖是透過軍事行動想得到的結果,決心是為實現意圖採取的軍事手段,命令則是具體的軍事指揮,同時上級的決心,就是下級的意圖。

隨著甘肅都督府拿出秋糧預算,維持軍隊存在就成為劉承宗最重要的意圖,什麼寧夏、松山、秦州,甚至哪怕是甘肅,在這件事面前都要靠邊站。

劉承宗是個很愛惜士兵的將領,這種愛惜是出自軍閥對自身力量的維護,軍隊就是他力量與權勢的延伸,因此他從來都不會拿士兵的性命去賭輸贏。

這種軍事構造就決定了他從來不打硬碰硬的決戰,即使敵人就在眼前紮營修壕,他的先決意圖也是想方設法增加勝利的可能,而非一股腦莽上去。

這對這支軍隊來說,優勢自然是在軍中產生一種盲目崇拜,上到將領、下到士兵,對戰爭的共同認識就是,只要大帥下達進攻命令,我們的贏面就很大。

而劣勢則是每時每刻,比起激進進攻,劉承宗都更傾向於儲存兵力。

事實證明洪承疇還是不懂劉承宗,他堅壁清野的本意是把劉承宗困在涼州以西,缺錢少糧對明軍將領來說是考驗忍耐力的時候,這很正常,只是很普通的擾亂軍心手法。

偏偏劉承宗在這方面的忍耐力是負數,你斷我糧不是擾亂我的軍心,而是掘我的命根子。

只要有一點斷糧的苗頭,他給自己身上栓的鐵鏈子就被掙開了。

為了勝利,劉承宗僅能承受一點兒微不足道的代價。

但為了存在,他可以付出一切。

崇禎七年的六月十九日正午,一騎來自東邊的傳令騎兵攜包裹信件飛奔入甘州城,將劉承宗的親筆書信呈送甘肅都督府的都督曹耀。

信的內容是劉承宗移交兩個營給他指揮,分別為王自用的三劫營與高應登的大營,此時正移動至永昌衛。

同時還調派虎賁營左千總部韓世盤前往甘州,作為甘肅的預備軍官團。

曹耀直接被劉承宗的委以重任砸蒙了,他原本就有節制甘肅軍民的權柄,管轄各衛旗軍接近兩萬,而且還配屬了黃勝宵的標準炮營,統帥兵力兩萬出頭。

而隨著劉承宗這道命令抵達甘州城,就意味著曹耀成為整個元帥府管轄軍隊最多的人……儘管旗軍的質量不太行,但是在數量上,他比劉承宗親自率領的軍隊還多。

不過對曹耀來說,劉承宗並不是白給他兵力指揮,在信的最後,也對甘肅都督府下達了防守命令。

“我決殲滅盤踞莊浪河之敵,就食河湟,請兄長於永昌、山丹、甘州佈置防線,以備來犯之敵,甘肅大事,就請兄長臨機決斷,便宜行事。”

跟書信一起送到曹耀手上的,還有一副長匣。

曹耀疑惑地開啟木匣,看見匣子裡裝的朱弓黑失、青銅斧鉞,先愣了一下,隨後像想到什麼,雙眼一瞬間瞪得巨大,血氣上湧,額頭那道老疤都紅了。

就見他轉身肅容摘了缽胃,撩開甲裙朝信使跪下叩頭:“請使者轉告天子,甘肅有失,臣提頭來見!”

嚇得懵懵懂懂的傳令騎兵差點竄出甘肅巡撫衙門改的都督府。

曹耀很清楚,劉承宗這給他的是九錫之二,彤弓斧鉞,朱弓專征不義,斧鉞專殺有罪。

劉承宗讓人把這東西拿過來交到曹耀手裡,那麼對曹耀來說劉承宗是什麼身份、稱不稱王都不重要,他就是天子。

何況劉承宗連這玩意兒都拿出來了,顯然他對局勢有所判斷,曹耀很清楚,從自己接到這封書信開始,他估計是有一段時間見不到劉承宗了。

毫無疑問,甘肅和這三萬軍隊,短時間裡對劉承宗來說是個放置遊戲了。

因為劉承宗不僅僅把甘肅的兩塊產糧地交給他打理,還調派給他這片產糧地剛好能供應起的軍隊,這支軍團在閒時能夠依靠甘肅兩塊綠洲自給自足,戰時則要靠他自己。

這種語氣和決心,讓曹耀感到萬分熟悉——獅子餓了。

很快,隨著韓世盤率一千二百虎賁兵抵達甘州,曹耀展開對甘肅的防禦部署,第一個接到命令的是三劫營參將王自用,命其於永昌衛東部的真景馬驛佈置第一道防線。

隨後是永昌衛指揮同知戈進,奉命率三千老弱旗軍調往甘州,由軍餘在永昌衛打理秋糧。

緊跟著是高應登部大營,曹耀命其退至山丹衛佈置第二道防線,山丹衛指揮使朱侯己同樣率千餘旗軍撤退至甘州,由軍餘打理秋糧。

最後的第三道防線,則由黃勝宵負責,駐紮在甘州城外,配屬虎賁營的預備軍官,整合甘州諸衛、山丹衛、永昌衛的九千老弱旗軍進行整訓,組成總兵力一萬三千的預備隊。

他給王自用的命令,是向東探查敵情,確保第一時間讓第二道防線的高應登知曉,並在遭遇敵襲時遲滯敵軍,給高應登部的集結、機動創造機會。

高應登部大營的戰鬥力最強,是甘肅的反擊重心,前方遭遇弱小敵軍,高應登能迅速將之殲滅,即使遭遇強敵,也能阻攔一陣,給後方黃勝宵創造包抄機會。

至於更後方肅州、赤斤等地的軍隊,曹耀則把他們當成民夫,負責給甘州運送物資就夠了,如此一來他們的後勤補給線短了一半,路耗大大減少,即使沒有涼州種下的那些糧食,也能夠自給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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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曹耀接到劉承宗書信的同一天,同樣有傳令騎兵抵達古浪守禦千戶所,見到佔領城堡後固守防線的參將馮瓤、魏遷兒。

劉承宗給他們的命令是偵查,派遣塘騎偵查古浪峽方圓五十里的所有山道,只要是能跑馬能行軍的山道,統統加以偵查壓迫,將地形起伏、泉水村落、高低險阻、行軍難度全部繪編成圖。

幾日之內,甘肅各個方向的明軍都被嚇壞了。

首當其衝的是涼州城裡的李鴻嗣。

經過最早的疲兵戰術與鬼兵的損兵折將,涼州守軍也不指望依靠自身力量給劉承宗個下馬威了,乾脆就絕了出城作戰的心思,每日安心輪換守城。

如今一來,期待低了,反倒發現日子過得還行,儘管劉承宗在城下鑄了三門大得嚇人的火炮,到底是沒有再向城牆發起轟擊。

本來他們以為日子能一直這樣過下去,至少在城外莊稼成熟前不會再有變化,萬萬沒想到,突然一天睡醒,城牆上的守軍就發現城西敵軍走得一乾二淨,連營帳都收了。

遭遇驚變的守軍連忙將這一訊息報告給李鴻嗣和柳紹宗,二人趕忙召集城內將領登城,人們面面相覷,誰都不敢相信劉承宗會在這個時候撤軍。

兩名守城主將尋思……這就是劉承宗引誘我們出城的新主意?

倆人倒也沒有真坐以待斃,一番衡量,首先確定的對策是以不變應萬變,堅決不讓軍隊出城,以防遭遇元帥軍伏擊。

至少在城裡是安全的。

在此基礎之上,發現元帥軍撤走的第二個時辰,李鴻嗣就向城外四面派遣塘兵,探查綠洲上元帥軍的動向。

“此次出城務必查明敵軍動向,他們進軍,要知其進軍方向;他們撤退,亦要偵知其撤退路線!”

也同樣就在這一天,涼州出城的塘兵就探查到元帥軍正向古浪峽集結,準確的說不是他們探查,而是元帥軍主力撞著他們就來了。

張天琳的駐防位置原本在涼州東北部的邊牆,他被指派到那邊,防禦的是寧夏方向的明軍,心裡還挺高興。

本來嘛,對他這種軍頭來說,手裡有能打的兵,面前有能打的仗,就足夠高興了,戰爭就是機會,更別說防守長城,還能過一把王師的癮。

誰知道到了駐防地才發現,根本就看不見長城,風一刮都不能張嘴說話,一張嘴就滿嘴沙子,他過去在魚河堡當兵都沒享受過這待遇。

眼前和腳底下除了沙子還是沙子,他以為自己站在長城之上,手下的兵扒了好幾天沙子,才終於他們的位置是山腳,而且還是長城西邊的山腳。

張天琳又往東邊走了十里地,扒掉腳底下的沙子,才終於看到長城的烽燧,即使是沿山嵴修建的長城,也擋不住騰格裡沙漠的侵襲。

過天星不害怕沙漠,因為能穿越沙漠的明軍一定是車營,那麼他的好朋友劉國能就能派上用場,為了一個能讓劉國能上天的機會,他可以日復一日地在長城沿線扒沙子。

但寧夏方向的車營不來,就讓張天琳很無奈,他在那邊閒得都快長毛了。

就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得到來自劉承宗的命令,讓他帶兵南下古浪峽,把張天琳高興得快跳起來了,當即收拾營地,捲了兵馬就往南跑。

說真的,張天琳這輩子,就算在陝北叫官兵追得滿地亂竄,都沒跑出過這麼快的速度——古浪峽也有明軍車營。

他是真急於求戰,整個大營不到五千人,為了跑得快點乾脆兵分三路,最先頭的塘騎偵知涼州城左近有明軍塘騎出沒,以為涼州守軍出城了,三支大隊直接朝塘騎連撲帶攆,轟踏的馬蹄子都快踩到塘兵臉上了。

張天琳一路追到涼州城下,發現城裡的明軍並沒有跑出來,只是放出來百十號塘兵,把他氣得咬牙切齒,帶著自己心愛的大火箭在城東二里地打馬兜轉,揚鞭對著城頭指了又指。

太失望了!

但再失望也沒用,守軍不出城他也屁點辦法沒有,畢竟他還沒喪心病狂到捧著火箭往城裡放,只好率軍打馬向南,一路朝古浪峽狂奔而去。

城上的李鴻嗣對此頗為疑惑,他難以理解叛軍將領在城下兜轉好幾圈的意義何在,但是對張天琳的惱羞成怒可以感同身受,甚至有一種大仇得報的感覺。

他過去在陝西,追著叛軍馬蹄子揚塵好幾天,就是攆不上的時候偶爾也會想:你要是敢跑慢點我就用馬蹄子踩死你!

可能城下這個叛將心裡想的也是這個吧,你要是敢出城我就用馬蹄子踩死你!

嘿,爺爺偏不!

另一邊受到極大震撼的則是扼守在古浪峽的明軍,在丟掉古浪守禦千戶所之後,因為馮瓤與魏遷兒並未繼續追擊,丁紹胤得以在黑松林以北重新佈置防線,柴時華與白廣恩也被喊了回來。

丁紹胤這會已經察覺出不對了,白廣恩的逃跑路線明顯是提前做過設計,目標非常明確,被叫住的時候人已經沿著黃羊川往東跑到石峽關了。

這是一條非常正常的逃跑路線,從石峽關往東,沿毛毛山北麓可以通往永泰城,那是寧夏邊軍向西調派的必經之地。

但柴時華的撤退方向就很奇怪了,他沒有跟白廣恩往東跑,反倒是沿古浪峽向南,過了岔口驛,又朝莊浪衛跑去了。

如果三個營有序地撤退,退往莊浪衛固守最後一個陣地還可以理解,可你都要逃跑了,還往敵軍南北夾擊的核心地帶跑什麼,投敵?

這讓丁紹胤確定了一件事,真打起來,這倆人一個比一個跑得快,但真要計較,白廣恩跟他並肩作戰的可能性更大一點,至少不會害他。

柴時華雖然是將門子弟,但此時他顯然跟朝廷已經不是一條心了;而白廣恩儘管流賊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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