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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天發殺機(1/2)

作者:奪鹿侯
 茶卡鹽湖的西北山口,蒼鷹在天空盤旋,攜帶大汗九斿白纛的衛士在西北山口佇立,蒙古鼓手跨坐於駝峰之上,敲響左右戰鼓,一隊隊察哈爾騎兵自山口向湖畔蔓延開來。

林丹虎墩兔大汗策騎戰馬,拉開望遠鏡氣勢洶洶向南望。

在一望無際的鹽鹼戈壁盡頭,雪山腳下隱約可見營盤,那是衛拉特的駐地,和碩特騎兵和準噶爾火槍駝城正虎視眈眈。

國師汗圖魯拜琥的使者剛被林丹大汗送走,血還熱著呢,身子留在這邊,腦袋正被大汗視死如歸的勇士提著辮子送去南邊。

戰旗之下,海北知縣陳欽岱表情肅穆,打馬至虎墩兔身邊嘆了口氣:“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大汗何必殺其使者洩憤?”

虎墩兔瞥了他一眼,張口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只是眉頭一擰,揚鞭向北:“你既做了南朝小王的官,就去把老婆孩子給我看護好,別的事情不必你管。”

他最見不得蒙古人稱汗,從前他就覺得南朝就一個皇帝,北邊也該就他一個大汗,何得處處稱王?

他打這個、徵那個,做出外人看來左手砍右手的舉動,其中一大半的內在驅動力,都是被明朝逼得。

因為明朝眼中統治蒙古的大首領是土默特,是順義王。

而至於他,孛兒只斤氏·林丹巴圖爾,青春期時候南朝人好歹還叫個小王子,等人家三十多歲就喊人家虎酋。

他們甚至不願叫他一聲北元大汗。

擱誰誰不生氣啊?

在漢人角度上蒙古都是蒙古,一個部落是一個部落才是蒙古的正常狀態,誰強誰的貢馬就多一些、受賞就多一些,土默特部最多。

但是在林丹汗看來,分散的蒙古並不是蒙古的正常狀態,遠有成吉思汗、近有達延汗,大一統的蒙古才是蒙古的正常狀態。

只要吃過中央集權的仙丹,統治者世世代代都不會忘記中央集權的美妙滋味。

對他來說,生來就必須扭轉汗庭式微的局面,所有蒙古人,敢稱汗的都是擺明車馬的敵人;沒稱汗的不上貢,是暗搓搓挑戰權威的敵人;上貢卻不聽話的,則是潛在的敵人。

這麼一分,就不存在左右手了。

汗庭形勢岌岌可危,腿都沒了,哪兒還有手啊。

虎墩兔一直以來要的,就是在蒙古諸部形成權威,南朝的皇帝也要承認他,至於後金……後金是什麼東西?

雖然後金軍嚇得我聽說打過來就趕緊跑、都城都丟球了,但女真人還是那個給兀魯斯養鳥的小東西,我就是看不起你,有本事等我統一蒙古再打。

這是他四處討伐蒙古諸部的核心思想。

南朝能團在一塊,為啥蒙古不能?

相較而言,天下間所有的汗也好、王也罷,虎墩兔都不認,在他心裡能跟他地位相匹的只有大明皇帝一人。

他是眼看著土默特在與明朝建立貢市後強大起來,他也需要藉助明朝的力量富國強兵,只不過他沒趕上最好的時代,南朝對他的態度是時賞時不賞,他對南朝的態度也是時服時叛。

也正因如此,如今他逃到西海,跟南朝皇帝的聯絡完全斷絕,但有劉承宗這個南朝小王存在,對他來說元帥府能夠替代南朝,成為北元汗庭事業繁榮的關鍵所在。

所以對與元帥府,他就在表面上捏著鼻子一臉嫌棄的認了,實際上心底對此還有點竊喜,甚至直接在言語上稱劉承宗是南朝小王。

嘿,丟人的不止我一個,南朝也他媽處處稱王了。

就衝這點,林丹虎墩兔沒跟陳欽岱發脾氣,他是生殺予奪的大汗,卻看在劉承宗的面子上,赦免了陳欽岱在言語中認同衛拉特國師汗地位的罪責,他認為自己很大度。

但陳欽岱就非常不爽了,都啥年代了,還在這靠爹生娘給的血統拿大汗的架子,我們元帥府連皇帝都不認,你這行得通嗎?

再說了,你手下管的蒙古人也就比我們大帥多一點,算哪門子大汗?

但陳欽岱不敢在虎墩兔面前露出不滿,畢竟這鳥大汗不講道理,人家國師汗的使者說殺就殺,還把腦袋給衛拉特送回去,最離譜的是還真有人敢提著腦袋往那邊去。

陳欽岱可不希望自己的腦袋被人送回元帥府,主要還是這回一骨朵不能解決問題了,否則他真挺想給虎墩兔來一骨朵的。

這會把大汗敲死,察哈爾的軍隊就全便宜衛拉特了。

他只能做出一副說錯話的模樣,趕緊作揖告退,當下也不觀察戰場了,只給虎墩兔丟下一句:“大帥說了,若軍情緊急,帥府會為大汗提供幫助,大汗可向東轉移,那邊有帥府堡壘作為依仗。”

虎墩兔默不作聲地點點頭,只是擺手讓陳欽岱下去。

這個元帥府的南朝小王並不比大明皇帝夠意思多少,衛拉特打過來,讓他出兵,他不出兵;讓他供糧,他不供糧……虎墩兔尋思我這難道不算給你守邊嗎?

好說歹說,派了第三批使者過去,才允許把察哈爾三萬多婦孺暫寄海上。

就這還是陳欽岱好說話,讓他把婦孺從北邊送到海北縣,他往東邊的南山堡派使者,南山堡守將根本不讓人靠近,就連婦孺都不讓從那過。

虎墩兔心想,他都派人過去看了,就一大片荒地,還威脅說什麼過去就開戰,誰稀罕過去啊?

他卻不知道,鍾虎不準蒙古人靠近南山堡,並不是心疼剛播種的地,而是因為此時此刻,劉向禹在南山堡。

堡外的山坡上,守將鍾虎牽馬在前,著青色長袍的劉向禹負手立在山崖,向西邊望去,二十里外的鹽湖就像條鋪開的藍色綢緞,映著天空的顏色,隱匿在群山的光暈裡。

他們看不見兩相對峙的戰場,就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戰爭。

鍾虎問道:“太爺,虎酋會把家眷放在海上?”

劉向禹搖搖頭,無所謂道:“放了對他好,能放開手腳作戰,不放我們對帥府也沒壞處,三萬婦人的糧不是小數,正好你家大帥也不願放虎酋的人入關。”

老弱婦孺只是個好聽話,跟著虎墩兔輾轉四五千裡,還不是有準備的行軍,是連逃帶竄、接連敗仗,老弱哪裡能活到這會兒,小孩都沒多少,都是婦人。

鍾虎深以為然,過去不管農事不知道,開墾三萬畝地正常年景也就才夠三千人吃用,養活三萬人就要三千頃地,他們這些人想活命就已經要拼盡全力了。

更多的人口,就只能減丁,不減自己的丁,就得減別人的丁。

他問道:“那大帥,是個啥意思?”

劉向禹沒說話,轉過頭看著鍾虎,嘆了口氣。

收容婦孺並不是劉承宗的意思,而是劉老爺下的令。

劉向禹仔細回味劉承宗傳回來的信,劉承宗的意思是虎墩兔改變態度就可以聯合,而國師汗不好糊弄,所以早晚要打。

但是對劉向禹來說,這是他最不樂意見得的結果。

內心深處,他希望劉承宗能和衛拉特人談一談,做出一點妥協,給青海帶來安穩的後方……至少安穩一年。

劉老爺對局勢非常無奈。

兒子們在蘭州的行動如果順利,短時間糧食短缺的問題解決,河湟又收穫大量人口和耕地,他們可以鬆口氣,走出困境。

單單大明在東邊的威脅,只要能打贏,河湟產糧地在他們手上,後勤壓力很低,長期對峙的成本他們負擔得起。

萬萬沒西邊想到又來了韃子,還是兩夥兒韃子。

如果照劉向禹的想法,如果能避免戰爭,他能接受讓出部分牧區乃至讓出進藏通道。

這是個取捨問題,綽克兔、虎墩兔都沒有後方,不敢往無人區跑,很容易就能把他們包圍。

但衛拉特有天山南北的牧地,又有龐大到難以被元帥府包圍的兵力,若首次作戰不能將之殲滅,元帥府將不可避免的反受其擾,只能以海西海北屯放重兵應付。

哪怕僅屯兵一萬,從西寧城到海西海北也得建立起相應的五站糧倉糧道,而糧食路耗還是小事,他們的主要敵人不是蒙古,而是大明。

西邊多屯兵一萬,東邊就要少屯兵一萬,一旦腹背受敵,這兩個敵人很有可能會選擇同一個時間發動進攻——秋收前後。

不論哪邊突破,辛苦一年種的地就都沒了,尤其在劉承宗決定河湟統一農作物耕種之後,這既是解決糧食缺口的權宜之策,也使元帥府農業變得脆弱。

劉向禹很少從軍事方面考慮問題,因為琢磨不清,倒是對他來說政治和經濟方面一目瞭然。

經過他的計算,西寧府能養活脫產官軍的極限是三萬,兩面樹敵東西防禦,會讓西寧府被拉到最緊張的狀態。

就算是一張弓,總這麼被拉著也會壞掉,更別說如今的年景老天爺就像在天上扔飛刀,誰也不知道河湟谷地什麼時候會旱。

因此在他看來與其跟衛拉特的國師汗對抗,倒不如各取所需,至少從國師汗的使者那可以看出,這個蒙古貴族是個可以溝通的人。

從鹽湖到囊謙中間數百里的無人地帶都拿去讓蒙古人放牧,最好雙方達成共生,哪怕就一年。

一年足夠讓元帥府緩過來,兩年就能把國師汗甩在身後。

但劉向禹說了不算。

最關鍵的是他自己也不能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對是錯,因為元帥府長久以來只有劉承宗的想法得到驗證,不論多野、多偏激的計劃,最終都能達成,並讓所有人活下來。

所以劉向禹只能搖搖頭,對鍾虎道:“拖吧,等你家元帥回來,主力軍回來之前,這近十萬蒙古軍隊,元帥府插不上手。”

鍾虎問道:“拖?”

“對,拖下去對我們有好處,大帥想讓虎墩兔端正態度,但在我看來,虎墩兔不是個容易操控的軟弱之輩,他要非要有主見,才能一意孤行。”

這場蒙古人之間的戰爭,短時間內元帥府無力左右。

天就算塌了,就算蒙古兵打進俱爾灣拆了市場,甚至把新城平了兵臨西寧城下,元帥府主力軍隊也不能回援,必須以搬運蘭州的錢糧為重。

蒙古人就算包圍西寧城,也不會讓他們完蛋;但元帥府沒有蘭州的糧食,今年秋天之前就完蛋了。

“如此說來,虎酋倒是最好把家眷放進海上,三萬人的糧,我們擠一擠還是有的,否則萬一虎酋被擊敗,不至於全便宜了衛拉特。”

劉老爺改變不了大局,兩支蒙古軍隊在他們的地盤上打仗,又讓他滿心窩火,只能琢磨著先從虎墩兔這收點利息。

鍾虎搖搖頭道:“太爺,我派塘騎過去看過,虎酋那邊輜重不多,一直找我們要糧;但衛拉特人的牲畜很多,他們應該不怕拖。”

“他們應該怕,天山也是四戰之地,四萬衛拉特聯軍在哪都是很強的力量,如今他們精銳盡出。”

這件事,劉向禹倒是很篤定,向鍾虎解釋道:“而且國師汗的使者說過,四部所有大貴族都參與了這次南征,我認為他們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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