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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獵戶頭子(1/2)

作者:奪鹿侯
 山洞裡漆黑一片,丹碚代本背靠潮溼山壁,沉默地坐在陰影裡。

在他對面,幾個打了敗仗的白利貴族同樣表情消沉,有人在石頭上緩緩磨刀。

洞口的陰暗角落,丹碚的家奴趴在地上小心觀察洞外情況,更深處的轉角透出些許亮光,丹巴老爺正宰馬烤肉,被嗆得接連咳嗽涕泣橫流。

戰場上的勝利者總是充滿秩序,而敗軍之將只會感到混亂不堪和手足無措。

蘇芒老爺從拐角捂著鼻子走出,行走過程中看了一眼烤肉的外甥,在心中嘆息。

以後丹巴的日子難過了,這場戰鬥最大的輸家不是白利王頓月多吉,而是丹巴。

他永遠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在埋葬白利王兩千軍隊之後,即使丹巴領地被白利軍奪回,也不會再還給他了。

蘇芒走到丹碚代本面前,說道:“代本,逮住的那個奴隸都說了,那支漢軍有二百四十個人,不是一支軍隊,他們的首領叫大元帥。”

丹碚代本輸掉了戰鬥,卻並不因此而憤怒,沉默僅僅是為主君白利王感到擔憂,對手比想象中強大。

他先是皺著眉頭疑惑,隨後有點生氣:“不是一支軍隊?蘇芒,我很敬重你。”

二百四十個人隨隨便便結出橫陣,直面騎兵衝擊沒有一人後退,倒還向前進了兩步,就算是最好的步兵也很難像他們那樣掌握騎兵衝擊的距離。

這些人放下長矛,端起火槍非常連貫的射擊、裝彈完成輪射,白利王有三百個近身武士也練這個,沒他們熟練。

在步兵方陣擊潰後,一半人留在陣地阻攔潰兵衝鋒,另外一半人騎上戰馬,挺著長矛發起衝鋒,長矛折斷就抽出雁翎刀,沒帶刀子就揮舞三眼銃,搖身一變又成了技藝精湛的馬背勇士。

他們組成數個二三十騎的馬隊,從側翼向的各個定本隊展開戳刺或射擊,尤其在對付朵康騎兵時情緒最為高昂,在一刻時間裡,七個定本被活捉、二百步騎被擊潰。

還有二十四個漢兵騎在馬上,攆著三百多人從戰場那頭跑到這頭,如果不是他把作為親兵的猛虎英雄派上去,那幫瘋子還會繼續追擊。

結果倒是救下三百多個廢物,也不說回頭幫忙,只顧低頭逃跑,一腦袋扎進蒙古兵的口袋陣裡。

他六十名猛虎英雄,全在纏鬥中被兩倍於己的漢兵馬隊包圍,一個也沒回來。

那本該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儘管猛虎英雄們人少,但漢兵的騎矛早就在連番戰鬥中摧折,雁翎刀拿他們的扎甲、鎖甲沒辦法。

可三眼銃啊,三眼銃是真的狗。

一個個為白利王立下功勳的猛虎英雄,挺著騎矛衝向他們的敵人,隔著七八步,就七八步,戰馬多揚一下蹄子的距離。

砰的一聲響,那個黑乎乎的醜東西冒煙了。

一個管子飛出兩三顆鉛丸,不是把戰馬打得吃痛揚蹄子,就是猛虎英雄受傷栽落馬下。

他們甚至會圍著倒地的英雄轉一圈,人死了就不管了,如果還想站起來,就再朝腦袋補一銃。

若非烤肉的丹巴對領地熟悉,帶著他們跑進山甩開追兵,丹碚代本這會應該已經吃上給俘虜準備的熱乎飯了。

這種對手,你蘇芒老爺說人家不是一支軍隊,丹碚向讓蘇芒給他解釋解釋,啥他媽是軍隊?

蘇芒也不知道為啥,這丹碚的臉咋說變就變呢。

不過他也沒啥辦法,繼續解釋道:“他們原本每十五人隸屬一支百人隊,作為大元帥對巴桑的支援,倉促間合在一起,連軍官都沒有。”

丹碚把臉轉向一旁,抬手託著下巴想了很長時間,才轉過頭來:“沒有軍官?”

合著自己叫一群散兵遊勇打敗了?

蘇芒大概猜出丹碚為啥變臉了,大概是現實狠狠傷害了這員老將的自尊心,連忙補充道:“也有,有二十一名軍官。”

擁有二十一名軍官的散兵遊勇,丹碚口中嘖出一聲,微微後仰道:“這就對了,我就說嘛,怎麼會沒有軍官……怎麼了?”

看丹碚對敵軍擁有軍官這事老懷甚慰,蘇芒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還該不該說。

丹碚代本又催促了兩遍,蘇芒才眼神飄忽地答道:“那個軍官是個獵人頭子,打仗時沒在戰場,前天夜裡帶了一百個獵人出去了,被俘的奴隸也不知道他在哪。”

他口中的獵人頭子是戴道子,這邊打仗時因為很多地方沒有道路,又需要登高望遠,所以都是由獵人負責偵查。

奴隸眼中總跑出去不見人影的戴道子和塘兵們,就像一群獵人。

丹碚詫異道:“那舉旗的誰?”

“是個新兵,應該是新兵吧,老兵總嘲笑他。”

丹碚代本痛苦地閉上眼。

這叫什麼事……軍官不在戰場,一群散兵遊勇。

任何一個將軍遇到敵軍這種情況,做夢都會笑出聲。

偏偏,他被這樣的人打敗了,而且是兩次。

丹碚可沒忘記對岸山谷方向飄起的黑煙,他估計那就是跑出去那個軍官做下的好事,也正是因為那些黑煙,他才沒往蘇芒領地逃跑。

正當丹碚代本忙著垂頭喪氣,丹巴用石板盛著烤馬肉過來,還沒走近,就被舅舅用眼神朝他示意不是說話的時候。

丹巴把馬肉放下,一聲不吭退到旁邊。

舅舅對他說過當下局勢,白利王倒還不至於遷怒於他,但丹巴失去領地已成定局。

這場戰爭裡,整個康區風雨飄搖,作為戰爭前線的蘇芒領地能否撐下去還尚未可知,舅舅保不住他一輩子。

在這個山洞,是討好丹碚代本的好機會,若能得他欣賞,說不準丹巴將來還有翻身的機會。

就在這時,趴在洞口一動不動的家奴跑向代本,叫道:“主人,軍隊,有軍隊往丹巴莊園那邊過去了。”

垂頭喪氣的丹碚代本與幾名貴族聞言連忙起身,跑到洞口向外看去。

夜幕降臨的山地草原上,高舉火把的大隊鋪開,在草地上鋪開一道道模糊火蛇,向丹巴莊園逶迤而去。

他們來自囊謙的方向,是漢人的援軍來了。

獅子軍主力部隊在行軍。

時至夜晚,他們離丹巴莊園只剩一刻腳程。

劉承宗在路上收到戴道子送來訊息,白利軍集結兩千餘軍隊進攻丹巴莊園,讓他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同尋常。

丹巴是一塊小領地,莊園談不上多值錢,地理位置也並非軍事重地,不值得勞師動眾。

他不知道白利王為何會派遣一支代本軍到這來,但不論背後的原因是什麼,有一支代本軍在這,總是好事。

白利王的總兵力有限,這個地方多出兩千,其他地方就會少兩千,省了他的軍隊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四處尋找。

為此他派遣擺言走西路直取昌都,親率大軍前來支援,命騎營千總張天琳率軍馳援。

沒想到張天琳還沒到,戴道子就已經帶來前線取勝的訊息,而且贏了兩場,讓劉承宗格外振奮。

專門命戴道子過來,在路上給他講述戰鬥過程。

聽過之後,嗯……劉承宗不想誇戴道子了。

除了主將幹了小兵的事、小兵幹了主將的活兒,他計程車兵都打得很好。

歪樑子的表現令他喜出望外,但戴道子做的事,也不能說不好,戰果非常豐富,也沒個傷亡,就招降了七百多奴隸兵,還搶了敵軍四百多石軍糧。

只能說跟正常人的選擇不太一樣。

劉承宗騎馬在前問道:“你怎麼想的,丟下軍隊,跑到河對岸深入敵後?”

戴道子稍稍落後半步,楞了一下才回答:“大帥,我一直乾的都是這個啊。”

“對,但你沒想過,給你的命令是率軍幫巴桑控制軍隊?”

戴道子撓撓臉,對這個問題,他有很多可以解釋的說法。

他是在探查中發現敵軍渡河,原本想在敵軍背後伺機衝擊,但看見更好的機會,才向對岸屯糧營地進攻。

何況他的人言語不通,又和練兵不是一個系統,留在丹巴莊園實際用處不大。

但戴道子什麼都沒說,只是一口應下,說自己以後不走遠了。

本來自己就立下了功勳,做的是好事,大元帥的言辭也不嚴厲,興許只是隨口一說,若因自己頂嘴把這事變成壞事,反倒很不好。

劉承宗確實是隨口一說,戰爭太複雜了。

複雜到同樣的情況,不同的做法,有時卻有相同的下場。

單一個紮營水源問題,有人依照水源分散駐紮,輸了;有人集中兵力遠離水源,同樣也輸了。

事關生死是世上最複雜的藝術,一樣的戰術有人能贏有人能輸,甚至在滿足基礎條件下,有時候硬著頭皮往上衝,都能贏。

戰爭唯一永恆不變的真理就是贏,不論打成什麼樣,只要贏了就會自會有後人去解釋、去學習。

贏了就是千古名將,輸了就是反面教材。

但學習,學習總有用武之地。

劉承宗在馬背上甩甩韁繩:“不想一直當個隊長吧?等這場仗結束,你們就去中軍營呆半年,學了新東西,我給你尋個好去處。”

“多謝大帥!”

戴道子在馬背上喜不自勝,抱拳行禮後問道:“大帥說的我們,是歪樑子?”

“對,歪樑子這場仗打得不錯,嘿!”

提起歪樑子,劉承宗就不禁露出笑容,這是個獅子軍裡的人生贏家,當時讓他狠狠的興奮了一把。

劉獅子執掌軍隊,從不事必躬親,他知道軍人們想要什麼,獅子軍要向正常的政權過渡,會經歷方方面面的改變,成家生子就是其中之一。

中軍營裡有軍官認為,如今是獅子軍最無牽無掛的狀態,最有士氣。

但劉獅子不這麼認為。

他認為計程車氣,是古代計程車,是士為知己者,於生與義的抉擇關頭,果斷為之犧牲,不懼一死。

他不希望麾下獅子兵做到最後四個字,出發點是因為活著沒意思。

恰恰相反,他認為有牽掛的戰士,出於對生的眷戀,能在生死之間爆發更大的信念與勇氣。

劉獅子最希望做的事,就是讓他計程車兵負責為更重要的東西赴死一戰,他負責為戰士們免除後顧之憂。

歪樑子在沒有軍官的條件下挺身而出,為他的觀點提供了有力支撐。

劉承宗沒在這個事情上多說,戴道子和歪樑子得到擇升已成定局,只是讓護兵記錄下來建立考功制度的事,旋即揚鞭問道:“那幾個負隅頑抗的貴族,沒有捉到?”

“還沒捉到,這裡的山路我們不熟悉,只有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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