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昭盤膝坐在床榻之上,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已經很長時間,窗外的天色已經漸漸黯淡下來,房間裡卻並未點上燈。
人們常常會恐懼黑暗,但葉昭卻更喜歡這樣的環境,靜謐的黑暗中,人的思想也會逐漸沉澱下來,日間的躁動也會逐漸平息,讓思維和心情都維持在一個冷靜的狀態去思考問題。
“公子,掌燈了。”馨兒端著一盞燭燈進來,擔憂的看著葉昭,自從下午葉昭回來之後,就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中,面色也是馨兒從未見過的肅重,馨兒很擔心,卻又不知道如何幫助葉昭。
“都這麼晚了。”葉昭回過神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馨兒伺候公子洗漱吧。”馨兒讓婢女端來一盆水,柔聲道:“公子忙了一天,想必也是累了。”
“也好,這些事情,以後讓婢女們去做便是。”葉昭點了點頭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坐了這麼久,腰身都有些僵了。
“馨兒願意一輩子做公子的奴婢。”馨兒溫婉一笑,用浸溼的毛巾幫葉昭擦拭著臉頰。
“你說我們回懷縣如何?”葉昭突然問道。
“奴婢聽公子的。”馨兒乖巧的點了點頭,小心的看著葉昭道:“公子,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葉昭搖了搖頭,大事暫時還沒有發生,不過如果繼續追著梁發這條線下去,這時代的導火索,恐怕要在自己手裡引爆了,這個後果,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承擔。
“沒事,說說而已。”葉昭接過馨兒的手巾,狠狠地擦了一把臉。
錢驀說的不錯,雖然他沒有明說,但葉昭也想明白了,不管皇帝或者世家是否在玩火,但這個時候,是皇權、世家以及太平教三大勢力交鋒的時候,自己既然做不了執棋人,那現在能夠想的,就只有做誰的棋子,簡單來說,就是站隊了。
大義上自然是要站在皇權這邊,因為就算自己站在世家這邊,能夠給自己撈到的好處也不多,但絕不能跟世家撕破臉面。
那錢驀想要表達的意思大概就是這個吧?
想清楚這些,葉昭突然輕鬆了許多,原本很多看不明白的事情也頓時明朗了起來。
“主公,邱先生求見。”門外,響起了典韋甕聲甕氣的聲音。
“讓他進來吧。”葉昭將溼巾遞還給馨兒,對其點頭示意。
馨兒連忙告退,很快,邱遲快步進來了。
“怎的這麼晚才回來。”葉昭坐在床榻之上,看著邱遲道。
“主公,那周相言此事牽扯重大,睢陽民怨沸騰,希望能夠謹慎處理,最好主公能夠將梁發以及一干從犯交由相府來審問。”邱遲擔憂的看向葉昭道。
“他想要?”葉昭冷笑一聲,點頭道:“那就給他。”
“主公,這……”邱遲吃驚的看著葉昭,這可是大功一件吶,就這麼輕易拱手讓人?
“這案子,已經牽涉到相府,甚至州府,我一個小小縣令,已經不適合再過問此案。”葉昭靠著床榻,冷笑道:“這案子我們不再插手,不過該要的好處還是要的,相府要怎樣處理我們管不著,但功勞可不能少了我們。”
他願意退一步,但有時候,退的太急,反而會讓人得寸進尺,這個度,必須把握住,否則對自己也沒好處。
“喏,卑職這就去辦。”邱遲聞言,面色一肅,躬身告退。
邱遲離去之後,葉昭坐在床上,沉默片刻後站起身來走到書桌旁邊,對著門外喊道:“典韋,派人去叫丁力過來。”
“喏。”
葉昭攤開一卷竹箋,開始奮筆疾書,既然大戲要開幕,那自己一直以來養著的人脈,也是時候該用一下了。
很快,丁力大步進來,朝著葉昭躬身道:“主公,您找我。”
“我身邊眾將之中,你跟隨我最早。”葉昭手中不停,繼續奮筆疾書,同時沉聲道:“你也是我最信任之人,如今,有一件事情,關乎我仕途未來,此事,我只信你!”
丁力聞言,只覺一股熱血湧上來,朗聲道:“主公但說無妨,只要主公一聲令下,便是刀山火海,丁力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沒有刀山火海,有一封信要你送往洛陽!”葉昭終於停下手中的筆,看向丁力沉聲道。
“可是交給蔡翁?”丁力聞言,看向葉昭,他自然知道葉昭跟蔡邕的關係,洛陽之中,丁力能夠想到的也只有他。
“不,這封信,絕不可以給恩師看到。”葉昭搖了搖頭:“可還記得那左豐?”
“記得。”丁力點點頭道,左豐兩次傳詔,作為葉昭的第一個手下,他自然不陌生,只是那閹宦之輩……
“把信給他,請他代我轉交給張讓,記住,說話客氣一些,莫小看這些閹宦,我們的仕途,還全要靠他們!”葉昭沉聲道。
“主公,憑您的本事,何必要委屈自己名聲,屈尊宦官?”丁力不解,哪怕他目不識丁,也知道這跟隨宦官可沒什麼好名聲,甚至如今天下落得這份田地,跟這幫宦官有直接關係。
“以後是要做將軍的人,想事情莫要如此天真。”葉昭拍了拍丁力的肩膀,沉聲道:“仕途,可沒你想的那般簡單,照我說的做。”
常人都以為,所為皇黨,當是蔡邕、盧植這些人,但實際上,真正的皇黨,恰恰是這些宦官,皇帝要跟黨人鬥,但自己身為天子不好下場,所以只能假手於人,而皇帝身邊,能用的,也只有這些人了。
不過世人都容易被引導,加上皇帝這兩年的政令也的確有些荒唐,而這些宦官,通常都是給皇帝背鍋的,加上這天下輿論,還是掌握在士人手中,宦官的名聲怎麼可能好。
“卑職遵命!”丁力總算知道葉昭為什麼會選他了,其他人還真不合適。
“嘴緊一點兒,此事莫要跟旁人說。”葉昭沉聲道。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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