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府，桃源村。
劉老實起了個頂早，扛著鋤頭來到地頭。
雖說距離秋收還有些時間，眼下沒有什麼農活可言，但劉老實還是習慣每天到田間轉一圈，坐上一坐。
他們這樣的農戶就是看老天爺的臉色吃飯，黃土地裡拋食吃。這土地啊就是他們的命。
劉老實的運氣不錯，這塊地是他自己的，比同村的那些佃農好的多。
那些佃東才是真的從早幹到黑，賺的都給地主了，自己根本剩不了什麼。
最近這幾天揚州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明軍攻入城中，揚州也就理所當然的改旗易幟，掛起了大明的旗幟。
一開始劉老實還覺得沒什麼，可沒多久他就感受到了變化。
首當其衝的就是剪掉辮子。
劉老實還清楚的記得十幾年前的時候清軍南下，所到之處要求所有人都必須剃髮留辮，不同意的很簡單，直接斬首始終。
所謂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
劉老實那時候不過是十幾歲，自然是隨大流把頭給剃了。
他們這樣的老百姓沒必要跟上邊爭，胳膊拗不過大腿嘛。
其實呢剃了發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每次洗頭的時候都那麼麻煩，也不容易長蝨子頭皮不會癢。
改朝換代這種事情對劉老實來說再正常不過，日子照過地照種。畢竟不管換了誰做皇帝也得要百姓交皇糧啊。
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劉老實找了個婆娘生了個大胖小子，如今兒子已經長到十六歲了，是個大小夥子了。
劉老實覺得日子過得雖然緊巴了點，但還是挺有盼頭的。
等到再過一兩年給這小子找個婆娘，然後他就可以等著抱孫子了。
一想到這裡劉老實就覺得心裡美滋滋的。
他們平頭百姓不求別的，就求個子孫綿延。
看到田間有一些雜草，劉老實下意識的掄起鋤頭開始鋤草。可剛揮起鋤頭鋤了沒幾下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孩子他爹，大事不好了。”
咦，這不是孩子他娘嗎？
“孩兒他娘你咋來了？”
劉老實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朝媳婦走了過去。
“是咱兒子，咱兒子要去報名從軍！”
“什麼？”
劉老實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幾步。
“你說咱兒子要去從軍？”
“是啊，這小子倔的跟頭牛一樣，我勸不動，你快去回去跟他好好說說。”
劉老實立時炸了毛：“反了他了！真實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老子這就回去收拾他。”
也難怪劉老實憤怒，他就這麼一個兒子，老劉家三代單傳好不容易有了這麼個獨苗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當什麼兵。
若是太平年景倒也是罷了? 畢竟能夠吃上一口皇糧也算是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可這是亂世啊，當兵簡直就是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啊。按理說大清已經坐了十幾年的天下，應該是很穩了。可是誰料明軍又殺了回來。
城頭變化大王旗? 在亂世可是什麼都說不準的。
這個時候當兵還是投的明軍? 這他孃的不是瘋了是什麼。
別看現在明軍勢大? 但那是八旗兵沒有殺過來。
萬一八旗兵南下，劉老實還是不看好明軍能夠頂得住清軍兵鋒的。
他揹負雙手佝僂著個身子氣鼓鼓的往前走。
他婆娘緊緊跟在後面，有些擔憂道：“孩兒他爹? 你慢一點別摔著。到時你好好跟兒子說? 千萬彆著急。”
“你少多說，女人真是頭髮長見識短。”
“劉老實沒好氣的嗆了媳婦一句，繼續快步往前走去。”
他家在村子把東頭? 距離田間並不算遠? 劉老實走了沒多久就到了家門口。
屋子是茅草屋頂加夯土牆? 雖然看起來不咋樣卻是很堅固。
包括屋子外圍的一圈籬笆都是劉老實親手扎的? 籬笆裡種了一些菜? 隨摘隨炒。
不過劉老實現在沒心情欣賞這些?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教訓一番他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劉老實氣鼓鼓的邁步進了屋。扯著嗓子就罵了起來：“狗東西，給老子滾出來。”
劉狗蛋正在收拾包裹，見劉老實走了進來身子下意識的一緊。
“爹，你咋回來了？”
“臭小子，老子再不回來你還不得把屋頂拆了？”
“爹? 你可別那麼說...”
劉狗蛋對劉老實那是相當的畏懼? 畢竟從小到大被管習慣了? 劉老實說一他絕不敢說二。劉老實說向東他就不敢向西。
劉狗蛋淹了口吐沫? 擠出一抹笑容道：“爹，我跟你說一件事哈，你可千萬別生氣。”
“哼? 你個狗東西一撅腚老子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你娘都跟我說了，你小子要去從軍。老子今日把話放到這裡，你今日要是敢去從軍，老子就把你的腿打斷。老子就是養你一輩子，也不讓你去送死！”
劉老實的態度十分堅決，劉狗蛋聽了心裡已經是涼了半截。
“爹，咱們講道理嘛。”
“我是你爹，我不需要跟你講道理。”
劉老實板著一張臉開始耍無賴。
劉狗蛋聽了差點被噎死。
這也行？
不過老子耍起無賴來當兒子的似乎確實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
畢竟若是頂撞老爹，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會被村裡的人戳脊梁骨戳死。
“爹我這次要投的是明軍，不是韃子。”
為了讓劉老實同意，劉狗蛋嘗試解釋道：“明軍跟他們不一樣，明軍待新兵很好的。”
一邊新兵剛剛入伍都會被老兵隨意呵斥去做一些髒活累活，劉狗蛋以為老爹是擔心他入伍之後受苦，故而如是解釋道。
“放屁，老子擔心的是這個？老子是擔心你的命。當兵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說不準哪天就沒命了。咱老劉家就你這麼一個獨苗，你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咱老劉家可就要斷了香火了。你老爹我即便到了地下，也沒法給祖宗交待！”
“爹，這報效國家是男兒當做的啊。如今天子英明，正是天賜良機，孩兒若是錯過這個機會，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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