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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 沾血的惡魔

作者:北獠
風雪在這一刻停止了下來。

好似時間凍結一般,在天地間亂舞的風與雪形成了自然凝固的畫面軌跡。

唯一在這個世間緩緩流動著的,是不可知之地裡幽幽散發出來的詭秘迷霧。

大霧朦朧,望烽臺在森冷的月光下頗顯詭異,一場迷霧月光相依卻又透出股與世隔絕的靜謐,又似那場迷霧之中,被召喚出了什麼極為恐怖的東西,在啃噬著這個世界的痕跡。

不屬於這片天地的潔白大霧,宛若毒蜘編織者死亡氣息的獵食之網。

漆黑的山嵐裡,不時有幽幽的火光此起彼伏的詭異跳躍著,然後瀰漫出了一股陳舊幽遠的氣味。

眾人在這一瞬間,只覺得自己被投身入了遠古天魔大戰場之中,不可名狀的恐怖幾乎難以壓制地快要從胸口裡呼之欲出。

瞳孔顫慄顫抖,死死盯著那片漸漸逼近的迷霧,醞釀出了一種森冷的恐怖氛圍。

“叮鈴鈴……”好似銀鈴清脆碰響的聲音迴盪在詭異的大霧之中。

“下雪了,又到了讓人厭惡的氣節嗎?”

一個稚嫩而麻木的嗓音穿透黑夜迷霧,泛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陰森感,語調如囈語般響起,又隱含幾分微惘的空濛。

迷霧未散裡,緩緩走出來一個赤著雙足的小女孩,她的身影模糊地落拓在昏暗的陰影與煙霧裡,她身量不高,顯得十分嬌小,套著並不合身純黑色調的寬大衣袍,衣袍看著破破爛爛的,色重如深夜之湖,袖口衣襬間兀自滴落著暗紅的液體。

年幼的女孩看起來十分平靜,但那被鮮血染透的衣袍無言預示著,她是自一場殘忍的殺戮中,被召喚至此。

她有些空洞迷濛的眼眸很大,很漂亮,但是沒有神采,好似失去靈魂一般,黑黑的眼圈泛著一片青灰色的陰影,好似許久未眠,又好似中毒一般,衣袍後的兜帽因為過於寬大,披在身後好似斗篷。

未遮掩面容,自是可以看見她亂糟糟未曾得到打理的頭髮,整個人從頭到尾都透露著幾分詭異的喪氣。

全身上下,唯一色澤鮮明幾分的,是她白皙的腳踝間圈著的銀環,環間懸掛著一個細小同色的鈴鐺,在風中散發出清冷叮鈴的響聲。

她亂糟糟的頭髮掛著新吹來的雪,髮絲間尚且沾染著凝固的血,讓她看起來有一種潰爛頹廢的美,又似沾了血的幼小惡魔。

風雪悽迷,【蜀辭】抬起那張空洞又麻木的臉,表情很喪地抬眸看了一眼這漫天風雪,似是在疑惑自己為何會忽然出現在這裡。

她揚起腦袋,沾著血跡的鼻尖輕輕聳動了一下。

嗅到了一絲輪迴的味道。

她瞬間將自己為何會忽然出現在這裡而瞭然於心。

於是她的神情愈發厭倦起來。

她討厭雪,亦討厭一切關於冷的事物。

【蜀辭】裹了裹身上潮溼冰冷的大袍衣。

殺人之時,火熱的鮮血濺落浸透身體的感覺固然溫暖。

可是終究並非長久之物。

鮮血,亦是會冰冷凝固,最後變得黏膩!討厭!

心情極差的她,現在只想殺人。

可是,在她的世界裡,已經沒有條件能夠滿足她的殺戮之慾了。

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剩下的那些人,哪裡還夠她來殺。

只是下一瞬,【蜀辭】的眼,如捕捉獵物一般,看到了那一群群成群結伴、生著令人心厭蠢笨面容的修真仙士們。

她神色微怔,然後慢慢眯起了眼眸。

“崑崙山嗎?這可真是……讓人意想不到的展開啊。”

不知是出於什麼緣故,【蜀辭】面上的厭倦之色竟是收斂的幾分,她像是一隻慵懶而倦眠的兇獸般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所以,是你藉助崑崙鏡,將吾輩召喚於此的?”

她的目光並未準確地去凝視某個人。

但擎翱卻知曉,這話是對他說的。

他微微一笑,道:“崑崙鏡?我覺得此鏡應該是叫輪迴鏡,當然,現在不是糾結於此的時候,不錯,蜀辭大人,正是我將您召喚於此的。”

【蜀辭】神色漠然,終於轉動目光看向擎翱,面無表情道:“那需不需要吾輩喚你一聲‘主人’?”

她語調平得沒有絲毫起伏,不帶任何情感,但莫名地就是能夠聽出她話語中的冰冷譏諷意味。

輪迴鏡的召喚條件純隨機而召。

便是連擎翱自己都無法保證能夠召喚出那個時代的蜀辭。

但以著他藉助邪神違背世間真理規則的作弊手段,卻是能夠投機取巧,大概定位條件,召喚出歷史以來,實力最強時期的蜀辭。

在擎翱的定義裡,實力最強時期的蜀辭,自然是在於被泰器山封印之前。

那時候的他對大魔頭蜀辭之名,可從不陌生。

她不會忠於任何人,便是連歷代魔君也不例外。

背叛是她的常性,弒殺是她的本能,冷酷更是她的天性。

她若在這個世界抉擇‘你’與‘我’的話,出於利益,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我’。

擎翱在如何自傲,也不可能狂妄到敢以主人自居,他又笑了一下,道:“不敢。”

“吾輩瞧你是敢得很。”

【蜀辭】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時間,便感應到了另一個真實的自己。

再嗅到崑崙鏡氣息的那一瞬間,看到這泱泱眾仙修士,多得不像樣的人影攢動。

她自然深知,這並不是她所熟知的那個世界。

然擎翱此舉,卻是逼她做出抉擇。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無所謂他逼迫與否。

反正最後,她都會殺死所有人,然後回到屬於自己的那個世界。

她攤開滿是血跡的手掌,天地間的風雪重新流動起來,冰冷的雪花尚未觸及她的掌心,便蕩然無存憑空消失。

【蜀辭】喃喃道:“崑崙山嗎?倒是不陌生的地方,只是自吾主攻佔崑崙之時,崑崙山早已停雪多年未曾見到了。”

“所以你此番入山,也是來殺那個老女人的嗎?”

【蜀辭】抬起空洞的眸光,對上了一雙烏黑眼青相對而較,顯得淡化精神不少的眼睛。

倒是另一番氣象。

蜀辭看著不知哪一個時期的自己,模樣生得這般喪氣,暮色沉沉的陰暗模樣,心裡很是嫌棄不爽。

所以當初,那小東西見自己時,就是這副鬼樣子?!

人類也好,狐狸也罷,天性使然,大家最厭惡之人,莫過於曾經不堪回首的自己。

正因為了解自己,所以蜀辭愈發的對眼前之人深感厭惡。

她討厭這股死氣沉沉好像剛從地獄裡爬上來模樣的自己。

不過,討厭歸討厭。

可是在七尾狀態下的她,與對方外貌、衣著打扮、形容模樣,並無二致區別。

除了心中已添新景色、眼圈因近日來在小東西身邊能睡得好些而有所淡化外,其實整體氣質並無多大差異。

若說外貌上唯一有所不同的話,便是她腳上的那圈銀色腳環,光潔如新,除了鈴鐺,並未雕刻任何裝飾細紋。

可是,在她的印象裡,她的腳環是有名字的,那是記憶裡已經十分久遠容貌模糊的母親留給她的,銀環刻以名字,是為‘星闌’。

可是為何,對方卻是沒有?

蜀辭細細打量著過去的自己,毫無疑問,此刻對面如照鏡子般的另一個自己比她更強、更可怕。

原因無他。

儘管容貌看著並無任何不同,好似皆為七尾魔河形態。

可實際上卻是天差地別,二者之間隔著十萬八千丈的距離。

對面的【蜀辭】並非七尾。

而是……九尾盡開!

她在經歷著一場極盛的殺戮之戰,半分退路未曾給自己保留。

視死如歸的九尾全開狀態,卻是與她此刻麻木平靜的模樣,絲毫沒有半分匹配之處。

反倒有種靜待花開頹靡的死亡之感。

蜀辭眉頭微皺,心頭有些煩悶不安,她目光定定地看著對方,平靜道:“真是巧了,你居然也要殺崑崙。”

她用的是‘也’。

但【蜀辭】卻明白了她的意思,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再開口時,她那麻木空洞的聲音裡多了幾分夢幻的疑惑:“你居然在守護崑崙山?”

“不不不,蜀辭大人可別搞錯了,我們家的蜀辭妹妹對崑崙山可沒有半點善心可言,她只是在單純的保護一隻蠢貓兒罷了。”

召喚出了一個連蜀辭都無法解決的絕世大凶物,此刻處境可謂堪稱絕望。

可寧非煙的臉上卻是看不見任何絕望,她一臉嬉笑地從蜀辭身後探了出來,兩隻手扶著她瘦弱的肩膀,朝著另一個眉眼很喪的【蜀辭】拋了個媚眼。

哪怕知曉對方是來殺人的,但出於愛屋及烏的良好品德,寧非煙倒也未見任何敵意,滿面調笑意味。

“你是白痴嗎?”蜀辭轉過眼睛,一臉嫌惡地看著寧非煙:“如若你三年前對吾輩說這種話事事,你覺得你還能為自己留個全屍?有了界門傍身,便什麼東西都敢招惹了?”

語氣是在冷漠教訓。

可若說沒有維護之意,又怎會評論自己是‘什麼東西’?

她揮開寧非煙搭在肩膀上的手,嗓音漸寒,道:“回你的門內世界裡去,她開了九尾,即便是吾輩,也不能護你全身而退。”

九尾之下,殺性最重。

只有蜀辭她自己才最清楚,她們即將面臨著什麼。

擎翱當真是……下了一大殺棋啊。

蜀辭話音剛剛落下,天空裡滴落幾滴血珠,落在雪花裡,染得緋紅。

大霧散去,新來到這個世界的小女孩身影消失不見。

下一刻,懸立的界門傾倒而下,傳來淒厲的鴉鳴之音。

寧非煙面色微變,她眸色驟然深凝,那座即將傾倒的界門開始隱化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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