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頸項間滿是溼汗還有凌亂的呼吸心跳,她呼吸發緊試探般地抬眸去看娘娘。
但見她眉目清冷漠然如常,眼神冷淡低睨,頓時讓青玄心如擂鼓,敬畏驚怕地低下了頭去。
滄南衣眉目冷然,淡淡道:“現在知道怕了,當初狂悖行事之時怎未做眼下的考慮?”
她悠悠說道:“青玄,你就是這麼做崑崙司璽女官的?”
青玄低頭不語,一旁的擎翱真人故作恍然之色,旋即微微一笑,道:“本座果然猜得不錯,娘娘心繫崑崙蒼生,愛民如子,甘露時雨,不私一物,怎會為了一己之私,下如此命令,勒令崑崙子民聚集在此,損耗自身源血來開啟這聖域之門?娘娘之氣節,不該如此?”
青玄、輕水二女知曉娘娘忌諱什麼。
一時之間,汗如雨下。
滄南衣意味深長地看了擎翱真人一眼,淡淡說道:“那依真人之看,吾行將末路,亦如風中殘燭,絕境之下,我不該如此,又當如何?”
擎翱真人一愣,旋即笑道:“這整個崑崙淨墟,十萬群山,千萬生靈,皆為娘娘的所有物,娘娘若願為逆天改命,取捨崑崙萬物蒼生,亦是情理之中,這山中生澤可不該生出半點怨懟之心。
只是娘娘若無此意,皆為青玄大人那強留娘娘的一己私心的話,那可就不一樣了。
這山中生靈因娘娘而生,因娘娘而滅,娘娘對她們可以肆意生殺奪予,但這並不意味著青玄大人有這個權利。”
滄南衣淡淡的打斷他的話語,道:“不論是誰,都沒有這個權利。”
她轉眸俯視著青玄,視線落來,叫青玄有種瞬間被徹底看穿的心悸感。
滄南衣那如淨泉流水的嗓音再次淡淡響起:“你素來講規矩,知分寸,辦事穩重妥帖,從不妄議山中是是非非,今日行事如此莽撞口不擇言,便是連崑崙十大禁也敢隨意觸碰,吾不信你背後無人教唆於你。”
深知自己方才說錯話,做好了接下來不管怎樣都要緘口不言覺悟的青玄聽了這話,不由抿緊嘴唇,低聲道:“今日只是,皆由我一人所為,並無他人教唆,方才青玄言語有失,甘願受罰。”
言語有失她認,可是逼迫崑崙山中的族人們在此獻以源血,試圖開啟聖域之門這件事,她從未有悔。
哪怕她知曉自己即將面臨著什麼。
擎翱真人眉峰微挑,看向滄南衣,冷漠一笑,道:“莫非是本座聽錯了?娘娘此言,難不成是起了庇護之心?放眼整個崑崙淨墟,誰人不知青玄大人只聽娘娘你一人的命令。
青玄大人最是嚴肅,冷峻,自律,道心如一座無堅不摧的城池,沒有什麼能夠讓她動搖為人掌控,這種時候說她是受人教唆,娘娘可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滄南衣說道:“今日真人以天音叩宮告知於吾此事的好意,吾心領了,不過今日對於青玄是懲是罰,皆是我崑崙山的事,如此瑣碎餘尾小事,就不勞煩真人來費心了。”
擎翱真人淡笑搖首,睜著眼睛說瞎話道:“本座雖為外山之客,可入住山中已不知過了多少個萬年歲月,早已對崑崙山生出了故劍情深的情誼。
山中崑崙子民族人世世代代多數者,皆受過本座親手點化,本座早已對山中崑崙子民生出了同族同袍之情。
而今因青玄大人一時妄念,而累及全族上下觸犯十大禁,而身心受創,本座深感痛心,娘娘一向行事公平,若今日之事,娘娘存私心有意庇佑,怕是會寒了崑崙全族人民上上下下的心。”
滄南衣慢慢轉過身來看著擎翱真人,神情帶著一絲異樣的奇怪,道:“吾便是存了私心又如何,寒了眾人之心又如何?聖人之名,何時成了拘束聖人之身的枷鎖?
吾所修之道,本就是順應心意而為之,吾應天地而生,庇護蒼生不假,但這並不意味著,吾是為這崑崙蒼生而活?”
擎翱真人靜默片刻,目光幽深似淵地凝視滄南衣許久,而後他搖首淡然一笑,身子向後退了一步,道:“娘娘既意已決,本座自是不可再多言其他。”
滄南衣抬眸看了一眼那璀璨山峰間的金色劍芒,九重宙宇雲端,劍光普照,甚至整個崑崙淨墟都好似被那一劍劈成了三千小世界一般,空間難以再重聚凝合。
她收回眸光,淡淡說道:“今日之事,真人辛苦了,接下來交於吾收尾就好,就不好繼續叨擾真人的清淨了。”
擎翱真人眸光輕動,眼底流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
這女人,是鐵了心要護短了?
他如何聽不出來滄南衣言下之意裡的逐客令。
索性今日目的已經達到,擎翱真人也不欲為了一個小小女官而在這種時候與滄南衣起正面衝突。
今日他們二人之間,看似寒暄客套。
可他卻知曉,今日這一劍,已然是單方面的正式向滄南衣拉起了真仙教與崑崙山的戰爭。
擎翱真人駕龍離去之後,山中萬劍大勢卻依舊並未消減半分,依舊隔絕著天與地,凡塵與仙山。
滄南衣並未讓跪在地上的二女起身,她抬臂輕展大袖之間,身後風雪驟大,暴雪在她身下凝聚一座寒冰王座。
她於王座間信然而坐,單手支頤道:“真仙教叩靈之事,便是連吾都無法預測確認是那紫魔蠱在作祟,青玄你在吾身邊多年,在此之前從未有所察覺,今日行事這般偏激,樁樁件件皆為針對真仙教而來,你說背後無人點撥指使……”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娘娘垂眸雲淡風輕地俯瞰二人,唇角忽然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思來想去,能有這般蠱惑人心本事的,只有那偏殿中,吾的那位年輕貌美的司塵侍君了。”
輕水目光奇異地看了青玄一眼,卻不敢說話。
青玄神色一凜,似是想要張口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好似一切都變得蒼白無力了。
滄南衣淡道:“吾竟不知,不過是入了春秋宮幾日光景,青玄你竟是能夠與你最為厭惡的屍魔冰釋前嫌到這種相互信任的程度?”
輕水見滄南衣面上那副神色,便知要大事不妙,她忙開口說道:“娘娘,司塵雖為屍魔王族之身,可自他入山以來,並未存有一絲壞心,此子聰慧過人,洞察力亦是驚人,總是能夠察覺到旁人無法察覺的重要細節,關於山中叩靈紫魔蠱之事,此子便是看出了什麼對青玄行提醒之言,也並非過事。
而青玄為人,娘娘是看著她長大的,自是清楚她的性子,青玄的直覺一向敏銳,若非此事迷點太多,她又怎會輕信於人?”
滄南衣輕笑出聲:“連輕水你也在毫無證據之下,開始憑空揣度他人了?”
跟著她輕啊一聲,抬了抬下巴,道:“不過擎翱此人,倒也值得人來憑空揣度他就是了,青玄你懷疑叩靈之事尚且在你的職責情理之中,只是你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觸碰崑崙十禁。”
滄南衣目光掃了一眼神色躊躇不安的輕水,道:“輕水,你去將那小子給我帶過來。”
輕水亦是清楚,青玄能有如此心境覺悟變化,多半是那夜在忘塵殿中,不知與那小子發生了什麼,收了他的影響而行事作風,處處劍走偏鋒不像從前……
在外人看來,確實像是受了什麼言語蠱惑不輕。
所以娘娘此刻因何而動怒,輕水亦是理解。
對於娘娘的命令,她面露遲疑之色,卻不敢違抗,只好授令起身。
可身子起到一半,卻被青玄忽然伸手拽住裙襬。
她心下一驚,驚出一身冷汗來。
青玄自懂事以來,從未違背過娘娘的命令。
觸犯十大禁是一次,但那次到底是並未當著娘娘的面。
可眼下,這可已經是第二次了,而且還是在娘娘下達命令之後,正面違抗她的命令。
只見青玄跪在滿是雪泥的地上,眼底寫滿了倔強,她咬著唇,眼眶泛紅,低聲道:“此事與他無關,當真與他無關!今日之事,皆是我一人執意而為,逼迫族人的是我,染指血池的也是我,打定主意開啟聖域大門的亦是我。
娘娘要罰,當罰我一人,脫了這身族袍也好,打去我身上的妖仙骨也罷,是恩是罰,只要是娘娘給的,青玄都甘之如飴的受著,只是唯一的期盼,是希望娘娘莫要再因為此事而牽連無辜了。”
輕水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她這是瘋了!
竟敢如此頂撞娘娘!
聞言,滄南衣也好似深感意外青玄的性子變化,她俯身捏住青玄的下巴,清冷的眸子閃過一絲趣意:“吾何時說過他無辜,吾又何時說過他不無辜?無不無辜,那要看他做了什麼,你一個人說了可不算?”
縱然青玄再如何百般不情願,百里安還是被輕水帶到了這裡來。
百里安目光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這邊的氣氛,便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
他並未有任何猶豫,甚至未等滄南衣的傳召,直徑走到青玄的身邊,一撩衣襬,跪得週週正正了。
“娘娘,此事皆是我一人為青玄大人出的主意,青玄大人本意並非如此,只是心中太過牽繫娘娘的生死安危,這才多聽了我幾句庸碌建議,還望娘娘莫要過分責怪。”
這話說得,不僅把青玄說急了,還把娘娘給說樂了。
她面上笑容忍俊不禁,目光玩味兒地看著百里安,淡道:“你覺得你現下是個什麼身份?竟是讓你自大到能夠認為你的幾句建議,就能夠讓吾不過分計較?”
百里安不與她爭論什麼,他態度極其誠懇的低眉斂眸,說道:“娘娘若是非要責怪的話,此事因我而起,還請娘娘責罰我一人,莫要因為此事而牽連無辜,傷了真正重視娘娘之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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