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百里安也並非是出於好心去救人,也從未期盼過這位西炎君會對他心生感激之意。
西炎君醒來能夠做出這般怒然反應,以著百里安對仙界中人的瞭解,倒也並不意外。
想來這位西炎君痛失萬薪之火的過錯,也是強行算到了他的頭上來。
這也算是又平白無故為自己樹立起了一個新的敵人。
只可惜小山君操控惡魂釘內的大煞之氣還不算嫻熟。
在西炎君種下魂印她反抗之際,大煞之氣未加收斂反噬他身,硬生生將印入神識之中的魂印給抹殺得乾乾淨淨,失了證據。
如若不然,光是藉著西炎君試圖種以魂印操控小山君的罪名,崑崙山便足以問罪於他,剝他仙衣,去他仙骨,也算是少了一個大麻煩。
時至如今,縱然小山君能夠堅持指認,卻無實質證據,便想問罪於一名大仙,師出無名,必難成事。
雖說有些小小遺憾,可如今境界倒跌的火神西炎君如今一身仙血盡空,虛弱至極,雖說也算得上是一位勁敵。
可短期內,他想來更多的心思是花在如何穩固自己的修為傷勢,以及如何與那位真仙教教主周旋。
畢竟萬薪之火這樣的神物,可是足以與司水神源媲美的。
如今崑崙一行,非但未能夠讓小山君成功拜他為師,反而痛失萬薪之火,今日即便是保住性命,日後回到火神界中,卻也已無威望讓全族臣服。
當然,這些都不是足以讓百里安感到頭疼。
真正叫他覺得頭疼的是,他現在已經開始承擔娘娘當日在中天殿中口不擇言的後果了。
關於合離之事,君皇乘荒藏得是密不透風。
而他夜夜留宿於忘塵殿中,被聖人娘娘收為帳下之客的事,卻是幾夜之間如風一般傳遍崑崙。
這其中是誰的手筆,自然也就不用多說。
想來也是可笑,君皇乘荒風流數十萬載,在外招惹的桃花債無數,有多少是由滄南衣親手給他擺平的。
就算這半路夫妻相處不甚相熟,可滄南衣的聖人之名,後世經傳,修的是無掛礙的絕情之道,紅塵欲事皆與她風月不相關。
這幾十萬年對於他的風流之事也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未多言其他,以汙他仙名。
如今她收一隻屍魔做為入幕之賓事實都尚且有待查證,這位君皇陛下顯然已經失了理智,肆意傳播這般小道訊息。
真仙教弟子廣佈崑崙仙山之中,而真仙教又直隸於君皇所管轄,此謠言幾乎是以著報復性的速度傳遍四野山澤。
而百里安這位崑崙山中的階下之囚,自然也就成為了眾矢之的,近日來的熱門談資話題。
便是這絕峰寒殿中的宮人們,如今看待百里安的眼神都已然大不相同。
平日裡走在宮道間,總是能夠見到那麼幾個並排低頭而行的宮女仙侍用偷偷打量的眼神看著百里安,竊竊私語個不休。
光是在這忘塵殿中,就便已經如此,百里安簡直不敢想象,此刻在外山之中,他與娘娘之間究竟是傳得有多瘋狂了。
“今夜已經是你第五次嘆氣了,讀書這般的不認真,是又想本座罰你跪雪地不成嗎?”
書案前,滄南衣溫緩的調子淡淡響起。
百里安放下手中書案,看向滄南衣,輕聲問道:“娘娘難道不知近日來崑崙山中的那些傳言?”
滄南衣反問道:“本座應當在意這些傳言?”
百里安抿了抿唇,道:“娘娘當初將我帶回崑崙,本意是鎮壓我體內的真祖邪神,如今既傳出如此謠言,娘娘便不擔心世人覺得娘娘當年在仙尊祝斬手中將我保下另有私心用意?”
滄南衣悠悠道:“不論世人如何做想,都不會阻止本座要將你帶入這崑崙山中來的決意。
風無定,人無常,心有各異,本座總不能因他人心中與我想法,便事事拘束,不知所為了吧?”
百里安道:“聖人君子,名節為大,修其綱道而紀之,統而理之,而不能為容。”
滄南衣握拳撫唇低咳一聲,帶著模糊的笑意:“我若在意這名節,此物自然大過於天,可我若不在意,任憑他人言說什麼,卻都是一文不名。”
百里安嘴唇抽了抽,無語道:“娘娘境界之高,無人能及,但小子只是世俗凡子,您不在意,我在意。”
“你在意什麼?”滄南衣微彎的唇角壓著影影綽綽地笑意,看著百里安:“你難不成還什甚名節可保,當初在天歌城中你將那魅魔後生按在牆上時,也沒瞧著你有多在意自己的名聲啊。”
百里安:“……”
知道娘娘您法眼通天,可是咱能不提這件事了嗎?
滄南衣託著下頜,臉旁的幽暗昏黃的燭光搖曳,“而且守名聲,那是聖人君子的是,你是屍魔,在這世間還有誰的名聲能夠壞得過你不成?”
話是這麼說沒錯,世人對他看法如何,他本是不用在意的。
可這謠言四起,盡是一些荒唐子虛烏有之事,若是傳到了人間阿孃的耳朵裡,自家本應受法伏壓於崑崙山中的兒子,不過短短一年光景,就成了娘娘紅鸞軟帳中的侍寢面首。
如此驚人訊息叫她知曉,怕又是得誤會成另一番驚天動地的光景。
百里安能夠肯定的是,這訊息流入中幽皇朝,阿孃恐是扒了他皮的心思都有了。
再者說,還有小霜那邊……百里安更是百口莫辯,不知該如何向她交代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百里安吐了一口氣,道:“我名聲縱然再壞,可我身為屍魔卻為事實,娘娘分明縱然無需捏造事實,憑您的實力,也能夠成功合離,又何必如此……”
“啊……”滄南衣緩緩抬起了眼簾,她語氣平淡,目光透過燭火,有種捉摸不定的縹緲:
“所以小傢伙的意思是,你為屍魔,所以無論別人如何看你,這是事實,你皆可接受,叫你心煩不願的是,不喜這子虛烏有的髒水汙你名聲?”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百里安之時單純地不太想和崑崙山中的大人物有過多的牽絆,更莫說還是在這男女之事上。
只是看滄南衣這懶散病倦的模樣,想要提點她來化解這謠言想來是不可能了,畢竟她自己壓根就不在意自己的名聲問題。
百里安只好誠懇道:“小子的確不願遭受這不白之冤,謠言之枉。”
“不白之冤,謠言之枉?”滄南衣嘴角勾出她一貫的弧度,漆黑的眼珠美麗如墨玉。
她不帶感情地將眸子眯了眯,似笑非笑道:“若是你實在覺得願望委屈,那本座便將這不實之事當做一個事實給辦了,小傢伙心中是不是就會感到公平一些。”
縱然娘娘的威嚴猶在,撲面而來的是難以明說的壓迫力,可這言語間卻是實打實的在玩笑調戲了。
百里安沉靜片刻,心下不慌,將身子帶著屁股下的蒲團往後挪了挪,表情誠懇道:“相信娘娘定是不會做出老牛吃嫩草這種行徑來的。”
滄南衣好似被百里安這反應給逗趣了,目光輕飄飄地落在百里安臉上徘徊了兩下,淡道:“與本座傳謠言擔心汙自己名聲的,你倒還是頭一個。”
百里安正色道:“名聲倒是其次,我只是擔心有人會藉此事多生風波。”
君皇乘荒生性風流,卻也極其剛愎自用,自尊心極強,敏感到了極點。
滄南衣那日中天殿發言固然是刺激到了他,但這位君皇陛下到底是要顧及兩族以及自身的顏面,自己被戴帽子的事,傳得廣為人知,損的也是他自己的面子。
若當真有心汙她名聲報復,那大可將合離書拿出來昭告天下,斷絕這份夫妻關係之後,在將此事抖落出來後,被看笑話的自然也就只有崑崙山這一方了。
可他偏偏對合離之事止口不提。
滄南衣挑了挑眉,淡淡道:“瞧你整日在山中很是安分,原來其實也不是那麼的安分,我崑崙山中的事,你竟也這麼關心。”
百里安目光微動,淡淡一笑,道:“娘娘若是不希望我關心這山中之事,我亦可不那般關心。”
滄南衣漆黑如鏡的眼眸中似有光景浮動,映照著跳躍的燭火,似笑非笑:“你是何身份,也敢置喙我崑崙之事?”
這話中內容不大好聽,換做旁人來說,必是充滿了桀驁不屑。
可滄南衣的語氣卻是清淡之餘帶著幾分認真的反問,並無任何清高之意。
百里安怔了一下,聽出來了她話中有話。
他沉吟片刻,旋即彎了一下眼睛,面上帶笑,托起自己屁股下的蒲團,將身子往那書案方向靠近了幾分。
手臂撐在案上,下巴擱放在手掌心裡,托腮似有所悟道:“如今山中傳言,我可是這忘塵殿中的人。”
滄南衣提來案上一壺冷茶,倒入杯盞之中,面上神情淺淡自然:“不必因為本座的身份而言語如此謹慎,更準確地說來,你現在是本座的人。”
百里安輕咳一聲,道:“所以當日娘娘在中天殿上說的那些話,不僅僅只是為了氣惱君皇?”
滄南衣失笑道:“本座若是那種爭一時意氣的人,又何必等到今朝?正如你所言,本座若要合離,一支筆的事罷了,何必要以這種激怒人的方式。
只是那日正好青玄將你帶入殿中來,本座不過是借你一用罷了。”
百里安乾笑道:“娘娘借勢而為的方式當真是別具一格。”
滄南衣垂眸道:“本座曾有心收你為弟子,卻因你自暴身份,讓本座打消了這份念頭。
你體內封印著真祖邪神,仙尊祝斬不會毀了你這絕佳的容器,卻也不會讓你在這世間繼續自由下去,本座向他將你索要至崑崙山中來,你為屍魔質子,自是無權過問我山中之事。”
百里安凝眸:“娘娘是想……”
滄南衣薄唇挑起一絲弧度,“你若收小君君為徒,總得有個身份。”
百里安:“……”
這種尷尬死屍魔的身份,他不要也罷。
“原來娘娘竟是當真選了我做小殿下的師長?可若是如此,為何那日在中天殿中,您卻並未繼續此事?”
滄南衣睨眸淡淡道:“本座是崑崙之主,又不是什麼強取豪奪的魔族君主,拜師之事,一方面有心怎能行,你若無此意願,本座將此責強加於你身,又有何意義?”
“即便如此,娘娘也大可不必如此偏激行……”
“偏激?”滄南衣忽而一笑,“原以為你這小傢伙心思聰慧,是個可造之材,卻不想心思到底還是單純了些。
這仙道之爭素來殘酷,你覺得祝斬那小老兒為何會同意將你封印在本座的地盤上?”
百里安沉默片刻,旋即道:“因為娘娘是放眼六界唯一有實力同時鎮壓屍王將臣以及真祖邪神的人。”
“不錯。”面對這足以令任何人都無比自豪的事情,滄南衣眼底卻不見任何驕傲之色,她平淡地好似這是一件再理所當然的平常之事。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可你似乎忘了,在許多人的眼中,包括乘荒,本座都已經是一個將死之人。
既是一個連自己性命都無法掌控的人,已經在人心中被預設評判成為了一個弱者,既是弱者,祝斬又如何放心讓你繼續留在崑崙山中?”
百里安無聲地張大了嘴巴。
他全然沒有體會到她真正的用意。
那日中天殿內的一場看似荒唐胡言,竟是為了繼續從仙尊祝斬的手中保下他。
當然,百里安不會自戀到這是來自於娘娘的善意用心。
但劍走偏鋒地護住了他,卻是確確實實的,百里安無從反駁。
他喉嚨緩慢滾動了一下,神情有些複雜,“我不知娘娘竟是這般希望我留在崑崙山中……”
滄南衣輕輕一笑,道:“若你就此被迫帶離崑崙山,還要如何繼續尋你‘父親’的心臟,怎麼?本座成人之美,小傢伙不高興?”
這自然又是一句玩笑之言。
可在中天殿時,娘娘一句收他入殿的玩笑之言,卻也是暗藏了諸多深意,百里安不敢再輕視她的每一句玩笑話了。
他身子不由坐直了些,索性直言問道:“我若聽娘娘的安排,繼續留在山中,娘娘是否願意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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