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自來時便察覺到了這中年道人不俗的身份地位,更令人感到在意的是,與那君皇乘荒之間,似乎關係還有些微妙。
他忍不住悄悄捅了一下青玄女官的手臂,低聲問道:“擎翱真人,是什麼來歷?”
青玄女官眉眼沉肅如刀的看了百里安一眼,冰冷的眼神示意他少多話。
顯然是不願回答他的問題。
百里安老實地收回手指。
好吧,雖說這青玄女官為他求了一回情,卻也不過是出於本分的原則。
依舊還是不大願意搭理他。
百里安剛收回手,後腰一側就被一隻小小的幼白手指輕戳了一下。
百里安回首一看,卻見小山君不知何時湊到了他身後,正在同他悄悄招手。
少女的身量並不高,只到百里安的肩膀。
他沉默了片刻,將身子矮了矮。
一張精靈般的小臉朝他又湊近了些,少女踮起腳尖,輕聲說道:“擎翱真人,出自於東勝神洲的遊散仙人,亦是火族仙裔,居住在我崑崙山中歲月已有二十萬餘年,他深受我父親的喜愛與重用,小哥哥真仙教你知道嗎?就是這老不死的一手創立的。”
這一聲小哥哥喚得當真是乖巧。
那一聲老不死的喚得又當真是叛逆反骨。
這位小殿下雖有意學著百里安放低音調,可她到底並未有修為在身,那擎翱真人何等修為,自是將她這句話聽得一清二楚。
百里安嘴角僵硬地扯動了一下,目光下意識地朝著那位擎翱真人看去。
這位真仙教首領心理素質可謂是相當強大,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小後生晚輩這般當著眾人的面出言不敬,他依舊眉眼低垂,眼底一派波瀾不驚。
不過百里安倒是沒有想到,真仙教的首領竟然與那東勝神洲也有著如此匪淺的關係。
他早就聽聞東勝神洲擅修火術,他是神洲大陸中的一介遊仙,卻又是火族後裔。
以著如今這般仙道昌隆的時運裡,仙界之中,可謂是萬族鼎立。
其中便是以修行五行之術的仙族尤其之中。
火族仙族,放眼仙界,可謂是不計勝數。
可是能夠坐落崑崙山,以一人之力成立真仙教的,也唯有擎翱真人一人。
而如今崑崙山中,做為能夠以身藏蘊這萬薪之火的,恰好也只有他一人。
萬薪之火此等足以媲美司水神源的神物,此刻立在殿中的大仙們說不動心那自然是假的。
甚至可以說剛才發言看似替火神西炎保全萬薪之火的那名大仙,其內心真正用意也是不得認知。
百里安看著殿中眾仙那些微妙的神色,便是知曉,對於這位擎翱真人如此輕而易舉就得到了萬薪之火的事,這些人心中怕是多有複雜想法。
而那擎翱真人也屬實是個人物,竟就這般當眾堂而皇之,理所應當地將那萬薪之火取走了。
便是連君皇乘荒也出言為他說話,那些大仙們面色情緒晦澀隱隱,卻也不好在繼續針對此事。
昏迷不醒的火神西炎很快就被殿中的訾烏衛們帶下去安頓療養了。
君皇乘荒見那火神西炎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而那萬薪之火也陰差陽錯地落到了‘自己人’的手中,心中那塊大石也終於落下。
他擺了擺手,客氣遣散眾人道:“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吧?小女體內惡術非同小可,眾位仙友日後還需得小心行事才是。”
今日親眼見證了火神西炎這般慘狀的眾位大仙們,如何甘心就此離去。
先前發生的那名大仙暗自皺了皺眉,與身邊的仙友交流了一下眼色,旋即發聲道:“君皇陛下,我等受告而來,只為與山君小殿下結下師徒善緣,只是不知山君小殿下體內的惡魂釘竟有如此詭異威能,竟是連西炎神君這樣的大能人物都能夠傷之於五行。
本君知曉,山君小殿下常年受大煞之氣的侵蝕屬實不易,此番前來,亦是願山君小殿下一生歡喜,不為沉痾病痛所憂。
只是本君有一煩惱,若要在不傷及山君小殿下性命的前提之下,拔除這枚惡魂釘,勢必將承擔為這大煞之氣反噬的風險。
可若是再有後者出現西炎君這樣的情況,豈非又要祈求這隻屍魔施以援手?”
說到這裡,樂安仙人眉目已然沉凝下來,無比嚴肅地說道:“恕本君之言,我輩中人,仙脈高尚清明,如何能夠忍受這樣的汙穢之物,行一而再再而三的玷汙之舉。”
君皇乘荒被問得啞口無言。
青玄女官眉目沉壓,正欲發作間,便聽見大殿之上,傳來君皇娘娘閒散溫緩的嗓音調子:
“嗯……樂安道友多慮了,我崑崙山行事從不做脅迫強硬之舉,樂安道友鐵骨錚錚,吾輩中人,宜淨拭冷眼,慎勿輕動剛腸。
縱然性命為重,卻重不過君子風骨,自當敬重諸仙友的氣節,諸位若是有信心為吾兒解下惡咒,自可放手一試,崑崙自當敬報,若是諸位並無穩妥手段,吾亦不強求。
可諸位若堅守道義,醫者仁心非要於我家小山君治病解煞又無把握的話,自可提前知會一身,吾自當嚴管下屬,絕不會再發生今日這種自作主張的事了。”
這話說得,倒是讓那言辭鏗鏘有力的樂安仙人表情一滯,原本在肚子裡打算的許多心思一時之間竟是不知作何言語了。
眾位大仙更是面面相覷,在心中不斷暗自吐槽:這位聖人娘娘,怎會是這樣的性子?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大殿之中,又一名大仙輕咳發聲,道:“娘娘能有此安排,當真是令人欣慰不已……”
“既是欣慰了,那就早些下去休息吧,諸位仙友跋履山川遠道而來,想必已是十分辛勞。”
滄南衣面上帶著客氣的微笑,可言語卻是有些不大客氣地打斷了這名大仙的發言。
這已算得上是明晃晃地在下達逐客令了。
殿中眾仙們,因為滄南衣的身份,面上不敢有絲毫不敬,可內心卻已生不滿。
那名被截斷話語的大仙臉色有些尷尬,隨即再度咳嗽了一聲,又道:“娘娘能有如此穩妥安排,足以可見重視我等的心意想法,只是那惡魂釘絕非尋常之物,有了西炎君這樣的前車之鑑,縱然我等是抱著結緣善舉而來,卻也屬實不敢再隨意出手試探了?
娘娘也應當不想看見我輩中人,皆盡橫屍崑崙的局面吧?”
滄南衣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道:“鐮華尊者此言有理,為吾家小山君擇選師長之事,倒是本座唐突了,廣招之際,並未考慮到眾仙之中,有能力不及者,難以自保者,既是如此,本座不如為諸位備下離宴,全當成全了今日緣分之情?”
鐮華尊者:“……”
這老孃們怎麼油鹽不進?
眾仙之中,多數與鐮華尊者想法一般。
他們從未見識過那惡魂釘的威力,此番前來,大多數者,都是自認自己道法高深,所修術法偏門特殊,抱著一試的態度,若是能夠解了小山君的危機,成為她的師長,日後在上清仙界的地位可謂是水漲船高,自當名揚萬古。
只是不曾想今日見了西炎君如此慘狀,眾人心中不免起了退縮之意,卻又不甘心錯過此番天大的良久就此悻悻離去。
是否能夠成為小山君的師長另說,可若是能夠藉著化解那惡魂釘為由,請讓這位君皇娘娘能夠先行賜予一些好處用以做為保障,也是極為不錯的。
誰知這位聖人娘娘,似是絲毫不急他們家那位小殿下的性命危機似的。
如今就出事一回,比他們還謹慎,就急著下逐客令了。
青玄女官心中冷笑,對於這些大仙們心中那點子小心思極為不屑。
她如何不知娘娘用意。
娘娘有意為小山君收徒的訊息,廣昭六界,故此誠邀十方各界的隱世大能者入山相約。
她所約的是真正的能者之士。
從未強行讓人嘗試化解惡魂釘,若自己連半分把握都沒有,如何會在這種人身上浪費力氣。
崑崙山的機會,從來都是留給真正有本事的人。
他們是去是留,又是否願意出手解那惡魂釘,對於娘娘而言,又怎會重要。
沒有金剛鑽,又為何要慣著他去攬那瓷器活?
“娘娘此話言重了,我並無離開的想法,今日有此感慨,只是不希望步那西炎君的後塵,在萬不得已的彌留之際,無法自控局面,就這樣被屍魔稀裡糊塗地吸了血去。”
鐮華尊者乾笑兩聲,自是不甘心就此離開。
滄南衣笑嘆了一口氣,道:“今日本座痛失一枚雨露玄淨丹,屬實令人痛心疾首,日後若是仙友們慷慨出手,發生了今日同樣的狀況.
本座倒也真真捨不得用我崑崙山中珍貴秘藥來換取這隻小屍魔出口的機會了,所以鐮華尊者大可放心,你所擔心地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這話一出口,當真是叫鐮華尊者臉都綠了。
他身邊其餘大仙也是皆用責怪的目光指向於他。
這老小子,就他話多!
雖說被屍魔吸血是為仙族人的奇恥大辱,可在重要關頭,總比丟了性命強。
真不知這老小子在這賣弄什麼,非要裝出一副風骨氣節凌高的模樣來出風頭。
這樣一來,反倒叫他們日後失事之時,再尋那屍魔好似就成了求全苟活的模樣。
今日中天殿之事,到底還是不歡而散。
看了一場驚險熱鬧的眾仙離開了中天殿。
中年道人手搭拂塵,腳步沉穩輕緩地行在眾仙離去的最後隊伍裡。
“擎翱真人。”
滄南衣卻忽然叫住了他。
擎翱真人身影停下,轉身行禮:“娘娘還有何吩咐?”
滄南衣俯視著殿下的那名道人身影,她唇角微勾,藏匿於發下的雙眼卻是一絲情緒也無:“萬薪之火,可要收好了。”
擎翱真人恭敬斂眸低首:“謹遵聖令。”
直至擎翱真人也離開了中天殿後,君皇乘荒目光帶著幾分不善之意看向百里安。
他的視線如冰冷的鉤子一般狠狠地在他耳下那枚鮮紅寶珠上剮了一眼,語氣也愈發的沉寒:
“這小子在山中日子過得倒是瀟灑得緊,都可以無召進入這中天殿了,若非知曉這邪物的身份,本君覺得,他幾乎都可以自由而行這崑崙山了,哦……”
嗓音冰冷的君皇乘荒語調卻是忽然高揚一轉,他又轉眸看向身側這位雍容清貴的女子,入木三分地譏諷一番,道:“本君倒是忘了,這些日子,他都是在你的忘塵殿中過夜的,滄南衣,本君知曉你本事不俗,一向自命清高,只是本君屬實不知,在你心中,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夫君?!”
青玄女官聽得這話,頓時氣血逆行,寒聲道:“君上與其再次質問娘娘,不如先質問自己的心!君上這些年來,可有做過真正的收心?!”
“本君的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小小婢子女官來置喙!”
君皇乘荒眼底怒意翻湧,他含著怒笑譏諷看向青玄女官:“你這般激動作甚?說起來,在她召見這邪物入殿的前一晚上,是你與輕水伺候她沐浴更衣的。怎麼?本君入主崑崙為爾等婿主已有十幾萬年,卻還抵不過這小子入山一年,你這麼快,就認了新主?倒也難怪今日在殿上,你對這孽畜百般維護?”
百里安聽到這裡,心下忍不住重重一跳。
他入住忘塵殿的事情,竟是叫這君皇乘荒給察覺到了?
不應該啊,以著滄南衣那通天的本事,崑崙山是她的地盤,若她有心隱瞞此事……
念及這裡,百里安不由自主的看向滄南衣,卻見聖人娘娘立於大殿之上,雙手交疊於身前,這般靜站著,大有青松凌歲之姿,氣定神閒的模樣,彷彿全然不知君皇乘荒是在點她在。
百里安:“……”
好吧,對這女人抱有期待,當真是他愚蠢了。
這位聖人娘娘,何時在意過這種名節小事。
再者說,她召他入殿,心思也當真是清清白白,百里安也不過是夜夜隔案讀書給她聽,並無一絲半點越舉之處。
比起君皇乘荒陛下,終年流連於各界花叢野草間,如那人間蒲公英,風吹到哪,種子就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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