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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骨生衣

作者:北獠
絢爛的、大片的緋色紅蓮在海底灼灼生長,躍於那潔白如雪的荒火之中,誠然形成兩種截然不同的絢爛顏色。
花吞萬物,荒火在那紅得豔麗的千萬曼殊沙華之下,未能夠獵捕到一隻生靈。
滄南衣抿著唇,冷著臉,看著眼前大片大片的緋紅之色,她眼神冷冽,表情滿蓄風雷。
海水平靜沉重地在這片死寂的空間裡緩緩流動著。
宛若自那雪白的雷池荒劫裡生出來的緋紅烈豔的千萬朵花,卻是在這個時候,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給推分開來。
猩紅的曼殊沙華與荒劫逐漸分離成層次分明的白紅二色。
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裡,在這一瞬間,好似有第三種臨界於界線中心的力量在這一刻甦醒過來。
兩股交織地難捨難分的力量被驟然抽分開來,如鋪路在海底之下的潔白巨大花朵的荒劫被重新壓制回了地淵之中,而那宛若自荒劫中生出來的彼岸花自海中逆流而上,萬千紛紛浮起。
亦如海底的緋紅長明之燈。
花影的光芒在她的眼瞳中散成光點上浮,就像是深海之中萬物生靈的靈魂碎片在遠去。
在那海底世界,似乎有斑駁的光影和風從不知名的隙口吹了上來,拂起她寬大的裙裳和她身後漂浮著的細軟輕柔的黑色秀髮。
她似是在這一瞬間感應到了什麼,驀然抬眸之間,在萬千如花燈的曼殊沙華里,看到了一雙自亙古歷史歲月裡睜開的古老眼眸。
在那一瞬,那雙眼睛似穿雲破霧,於萬古歲月裡直視過來。
滄南衣認出了那雙眼眸的主人,饒是心性淡薄如她,這一刻也覺得眼前這一幕當真是荒唐至極。
那雙眼睛的主人原是一根黃金骨,骨生骨,而後生衣。
寬大威儀的玄紫帝袍空蕩蕩地掛在那新生的高大骨架之上,然後逐漸再生血肉,長髮,手足。
自黃金骨生長而成的男人周身氣機神性橫盈,緩緩睜開的眼眸清正,新生的臉龐明澈通透,滿身朝聖乾坤之氣亦如古槐屹立,好似天地六道中心之柱。
滄南衣心中掀起軒然巨波,可在短短一瞬裡,便壓下了心中震驚的情緒,面色恢復如常冷靜,遠遠地朝著那位男人深深一禮,淡聲道:“見過聖人。”
初自醒來的父帝在睜眼醒來看見這個世界的時候,眼神始終清正如意,神情亦是平靜如初,氣運浩然之下,藏著與滄南衣一樣無悲無喜的淡然超絕的靈魂。
靈魂歸身,血肉歸骨。
他自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在海水之中沉沉飄蕩的玄紫帝袍,他不含情緒地伸手拂去自己身上帝袍間自神性初生之日便自形流繪的繁複古老圖紋。
象徵著神明帝宰象徵的圖騰紋案被他一手撫平地乾乾淨淨。
他說:“父帝已故,新的帝玉既已歸位萬載,世間自百萬年那日起,世間便再無父帝。”
說話間,他垂起的手臂橫抬於胸前,看著自己手臂之下垂曳的尋常紫衣大袖。
他平靜說道:“今得緣法,重聚神源,吾非帝吾,不必再冠以帝名,今夕我自蘇生,先生骨,後生衣,日後便喚我骨生衣罷……”
骨生衣……
聽到這裡,滄南衣如何還不知這位父帝大人劫後重生,早已無心這六道帝者之位。
歷來神鳥銜玉,便意味著,舊帝隕,新帝生。
如今新帝祝斬為隕,舊帝若是以父帝之名臨世問道,那麼如此天道,必是再難容下如今仙尊祝斬了。
滄南衣幼年之時便承了父帝的點化養育之恩,雖不過短短數日,卻也清楚父帝做為一個天地神明,行的是最絕的道,修的是無情的道心。
可若說他對這個世上唯一有所保留的情誼,便是深藏於身不為人知的拳拳愛子之心。
不論是帝之九子,還是那妖皇傲疆,在他心中都有著不言語表的重要。
今日他復生醒來,卻如此乾脆灑脫地捨棄帝位,是為仙尊祝斬。
滄南衣淡淡道了一聲‘是’,對於父帝的決策,她亦是沒有任何反駁之意。
已經化名為骨生衣的父帝淡淡抬眸,看了她一眼,如炎炎赤日的一雙眼眸微微閃爍了一下,似乎是有所觸動。
他抬起一隻手臂,手指輕勾之間,只見藏於滄南衣身體裡的那片寒羽在心臟之中隱現旋轉一圈,便消散成為皚皚銀白的靈流匯入她的筋脈之中。
封印禁錮著滄南衣心脈的寒羽在這個瞬間解散而去,化為溫靈補魂的甘霖滋潤著她這具身軀。
滄南衣瞬間感受到了自己體內消失的力量正在逐漸迴歸本體。
骨生衣道:“寒羽池生於崑崙,長於崑崙,本是你本命源力之一,何以如今小小一片羽,竟能將你身軀封印至此?”
滄南衣實話實說道:“自幾十十萬年前,寒羽池便不再屬於崑崙,而是當今魔界六河。”
骨生衣微微一怔,沒有繼續多問其中因果關係,他直言道:“南衣可是信守承諾,與吾兒乘荒結下連理之姻了?”
寒羽池對崑崙意義非凡,他知曉,以著滄南衣的性子與手段,她怎麼都不可能遺失此聖池。
如今這寒羽成了她不可掌控之物,他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這必然是乘荒的傑作。
滄南衣道:“我成婚已有幾十萬年。”
骨生衣沉默許久,半晌才緩緩開口說道:“南衣幼年失孤,血脈特殊,吾自知時日無多,故在入門之日起,便定下婚約,目的並非是想讓吾兒寄託於你,妖仙一族,立世不易,吾之初衷是希望南衣能與仙族能夠立下長久的山水之約。”
“南衣若是與吾兒乘荒並無男女之情,又受他之累,吾可為你證筆合離。”
聽到此言,滄南衣清冷的美眸之中閃過一絲詫異的情緒。
當年崑崙與仙族聯姻的意願,她本以為來自於父帝,而且聽仙尊祝斬轉述之意,此意願還十分強烈。
如今看來,竟非是如此。
她眼底詫異之色轉瞬即逝,隨即又行一禮,淡聲道:“木已成舟,隨其心淨,日復日,歲復歲,畢我這生,任他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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