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啊,臣不知御史臺竟出了如此失心狂悖之人,臣不察,臣有罪!臣請立刻罷去此獠官職,下獄嚴查……”
又有人大喝:“陛下,此獠必是西南匪類,不可不查,他定然通匪,而今竟敢來亂我朝紀……”
各種各樣的吼聲混在了一起,周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跺著腳阻止:“住手!住手!成何體統!都住手”他喊了幾聲,眼見場面依舊混亂,抓起手邊的一塊玉如意扔了下去,砰的打碎在了金階之上:“都給我住手!”
如此這般,眾人才停了下來,那陳松賢額上捱了趙鼎一笏,此時鮮血淋淋,趙鼎回到原處抹了抹嘴開始請罪。這些年官場沉浮,為了功名犯失心瘋的不是一個兩個,眼下這陳松賢,很顯然便是其中之一。半生不仕,而今能上朝堂了,拿出自以為高明實則愚蠢至極的言論希望一步登天……這賊子,仕途到此為止了。
周雍在上頭開始罵人:“你們這些大臣,哪還有朝廷大員的樣子……危言聳聽就危言聳聽,朕要聽!朕不要看打架……讓他說完,你們是大臣,他是御史,就算他失心瘋了,也讓他說完”
陳松賢頂著額上的鮮血,猛地跪在了地上,開始陳述當與黑旗修好的建議,什麼“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什麼“臣之性命事小,武朝存亡事大”,什麼“朝堂袞袞諸公,皆是裝聾作啞之輩”。他已然犯了眾怒,口中反倒更加直接起來,周雍在上方看著,一直到陳松賢說完,仍是氣呼呼的態度。
“他說完了!朕說了讓他說完!打人?成什麼樣子!你們哪裡像是朕的宰相!朕的大臣!女真人要來了!議議看吧!”他這話說完,猛地站起來:“退朝!都給我回去反省!”
對於和解黑旗之事,就此揭過,周雍生氣地走掉了。其餘朝臣對陳松賢怒目而視,走出金鑾殿,何庸便揪住了陳松賢:“你明日便在家待罪吧你!”陳松賢大義凜然:“國朝危殆,陳某死不足惜,可嘆爾等短視。”做慷慨就義狀回去了。
陳松賢的話並不足議,趙鼎等人已經在思考對方背後是否與黑旗的亂黨有聯絡,在考慮將對方下獄的事情。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在第二天發生了。這天周雍又主動開了朝會,將眾人從家中召出:“昨日之事,朕想了想……”
周雍看著眾人,說出了他要考慮陳松賢提議的想法。
頓時間,滿朝文武都在勸解,趙鼎秦檜等人都知道周雍見識極淺,他心中害怕,病急亂投醫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一群大臣有的開始說道統,有的開始設身處地為周雍分析,寧毅弒君,若能被原諒,將來最該擔心的就是皇帝,誰還會尊重皇帝?因此誰都可以提出跟黑旗妥協,但唯獨皇帝不該有這樣的想法。
周雍猶猶豫豫,優柔寡斷,但就是不肯打消這樣的想法。
到得此時,趙鼎等人才意識到了些許的不對勁,他們與周雍打交道也已經十年時間,此時細細一品,才意識到了某個可怕的可能性。
十二這天沒有朝會,眾人都開始往宮裡試探、勸誡。秦檜、趙鼎等人各自拜訪了長公主周佩,周佩便也進宮勸誡。此時臨安城中的輿論已經開始浮動起來,各個勢力、大族也開始往皇宮裡施壓。、
十三亦無朝,到十四這天開朝會時,周雍似乎終於意識到了反彈的巨大,將這話題壓在了喉間。
直到十六這天下午,斥候加急傳來了兀朮騎兵渡過長江的訊息,周雍召集趙鼎等人,開始了新一輪的、堅決的請求,要求眾人開始考慮與黑旗的和解事宜。
這一次,皇帝梗了脖子鐵了心,洶湧的討論持續了四五日,朝臣、大儒、各世家豪紳都逐漸的開始表態,部分軍隊的將領都開始上書,十二月二十,太學生聯名上書反對如此亡我道統的想法。此時兀朮的軍隊已經在南下的途中,君武急命南面十七萬大軍堵截。
二十二,周雍已經在朝堂上與一眾大臣堅持了七八天,他本身沒有多大的毅力,此時心中已經開始後怕、後悔,只是為君十餘載,素來未被冒犯的他此時胸中仍有點起的火氣。眾人的勸說還在繼續,他在龍椅上歪著脖子一言不發,金鑾殿裡,禮部尚書候紹正了正自己的衣冠,然後長長的一揖:“請陛下深思!”
他這句話說完,腳下猛然間發力,身子衝了出去。殿前的衛士陡然拔出了兵器自寧毅弒君之後,朝堂便加強了保衛下一刻,只聽砰的一聲滲人的巨響,候紹撞在了一旁的柱子上,有紅白之物飈得滿地都是。
所有人都呆住了,周雍顫巍巍地站起來,身體晃了晃,然後“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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