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倚坐在那兒,呆呆地看天。
這便是她的二哥,樓書恆。
他的精神和身體,都是在過去三年的時間裡廢掉的。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樓舒婉都如同圈養豬羊般養著她在這世上遺留的最後的親人,供其吃喝,並且給他找了女人,希望這唯一的兄長,能夠以他毫無價值的生命,給樓家多少留下一個後代,但樓書恆並沒有承擔起這樣的責任,田虎那場事變當中,身體本就弱的他被拷打,嚇破了膽子。
而自女真人上次南下,晉地局勢危殆,樓舒婉一度節衣縮食,餓得自己全身浮腫,對於養在家中,已成廢物的兄長,再也無暇關心,那段時間樓書恆也經歷了多次的飢餓,遭受了各種轉移的顛沛流離,他被嚇得不行,一次轉移中摔破了腦袋,此後苟延殘喘,在樓舒婉都放棄了他的情況下,他倒是痴痴呆呆地仍舊活了下來。
此後晉地的情況漸漸緩解,樓舒婉每每見到痴呆的兄長,都為之煩悶,乾脆眼不見為淨,找了個靠譜的鄉下農婦,給了她一筆錢,讓她將兄長就此養著,不管是當東主還是當丈夫,她總之都無所謂了,此後則只是偶有空閒時,過來看望。
或許是因為對方照顧得盡心,樓書恆的身體沒有再垮下去,大部分的時間,或許是因為體虛,他喜歡坐在屋簷下看太陽,如此縱然到了冬天,這樣的習慣竟然也在延續。而不得不承認,痴呆後的兄長,比起以前狂躁的他來說,看著已經順眼一些了。
看了對方片刻,樓舒婉坐在他身邊,倒了一碗溫水,一勺一勺的喂他喝下。
樓書恆咿咿吖吖,竟像是露出些許笑容。
看到那笑容,樓舒婉眼眶溫熱。
很多很多年,沒有看到兄長露出這樣的笑了,那像是兒時的笑,自成年以後,她所見到的笑容裡,便只有瘋狂。
“……你早變成這樣多好,你早這樣笑……說不定蘇檀兒都會喜歡上你……”
“……你還記得蘇檀兒不,她的男人……唉,你說當年我多有眼光啊,你和大哥都不如我,咱麼一家人,我多有眼光啊……咱們一家人,大哥、爹爹……”
“……你不爭氣啊、你不爭氣啊……你說你多少留個孩子,我幫你養大了也好啊,今天二十四,灶王爺上天,家裡沒有個男人,我連灶都沒法祭啊,我一個人……你不爭氣啊……”
她看著樓書恆,呢呢喃喃、絮絮叨叨,眼睛稍稍的有些紅色,但她是經歷過太多的人了,即便是說起這些,也並沒有淚水。樓書恆也咿咿啊啊地看她,像個孩子,他變成家裡最快樂的人了,而她總是不快樂。
外頭白皚皚的城市,喜慶的火光映在地面,映上天空,人們都是喜慶的氣氛。而她總是不快樂。
“……都怪你啊……都怪你……變成了呆子,都是最不負責的那一個……忘了你還有個妹妹呢……”
“哈……哈……”
樓書恆吹起泡沫,口水爆開了,像是驀乎而去的一段人生,映在無數的笑聲裡、煙火裡,映在了酸楚與遺憾的眼眶裡……
PS:說一下,有人指出北方小年是二十三,其實這是清朝宮廷裡改的規矩,清朝以前,都是十二月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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