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裡的氣氛忽然有些凝重,兩個女人都是韋家之人,被回紇人擄到軍中,韋清呆呆地望著被殺死的女人,他一扭頭,憤怒地盯著張煥。
張煥面無表情地取了一身回紇兵盔甲穿上,又隨手將另一套扔給蹲在地上乾嘔的宋廉玉,待大家都穿好了,張煥才冷冷地瞥了一眼韋清,走出了帳外。
辛朗急忙跟了出來,低聲對張煥道:“他從小就被祖母捧在手心,在女人堆里長大,他對身邊每一個年輕的女人都用心極深,也不懂人情世故,去病不要和他一般計較。”
張煥輕輕將刀上的血擦拭乾淨,半天才淡淡一笑道:“我不會和他計較。”
過了一會兒,張煥又快步走回帳內,片刻,帳內傳來韋清的低罵聲,辛朗急忙搶進帳中,只見韋清已經穿好了盔甲,正將那女人綁縛在自己背上。
辛朗怔住了,他結結巴巴道:“去病,他這是?”
張煥瞥了一眼韋清,冷冷地說道:“他既然鐵了心要救這女人,那大家只能分道揚鑣。”
“辛朗,你不幫我一下吧!”韋清不屑看了張煥一眼,回頭對辛朗道。
“這.....”辛朗猶豫了,一個是韋家的嫡長子,和他淵源極深,而另一個則是和他並肩作戰的新朋友,讓他有些左右為難。
張煥看出了他的難處,笑了笑道:“辛兄不必顧及我,你去吧!”
“好!我送他們上懸崖,便即刻趕回!”
......
五個人沿著軍營的邊緣向裡面繞進,一路上沒有遇到巡邏計程車兵,當他們穿過軍營、慢慢靠近糧倉之時,才發現事情遠遠沒有他們想得那麼簡單。
在他們前面不遠處,數百支牛油火把將夜空照如白晝,一隊隊回紇兵交叉巡邏,十分警惕。
儲放糧食的地方並不大,佔地約二十畝,周圍均用兩三丈高的大樹做成了柵欄,樹皮均剝得光溜溜的,根本就無法翻越,整個圍欄只有兩個入口,一個在陸地上,一個在河流中,都佈置有重兵把守,更要命是圍柵四角各有一個瞭望塔,隱約可見上面有人影晃動。
而且為防止有人從水路進入,在河岸上皆修有哨卡,每一條運糧船進出,至少要經過四道哨卡的搜查。
“這下該怎麼辦?”辛朗有些氣餒了。
趙嚴取下弓箭,做一個拉弓的姿勢笑道:“要不我用火箭射入,引燃蓋在糧食上的油氈!”
“不妥!”宋廉玉遙遙地比了比射距,連連搖頭道:“要想越過柵欄射入,至少要站到百步外,再說,你怎麼知道上面蓋的是油氈?”
幾個人各抒己見,張煥卻一聲不語,他目測了河邊哨卡至水門的距離,心中漸漸有了底,他回頭對大家笑道:“我想從水裡試一試,或許就能進去,若不行,我就直接從水裡離開,你們先從原路返回吧!”
雖然覺得讓張煥一個人去冒險不妥,可想了半天,誰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也只得答應了,張煥當即將眾人送回懸崖,一直目睹他們的身影都消失在懸崖上,這才重新返回軍營。
忽明忽暗的月光下,張煥的身影彷彿鬼魅一般,迅疾而小心地穿過一個又一個的帳篷,片刻,他來到了河邊。
河邊的每個哨卡上皆有三個哨兵,並不因為是半夜而有一絲懈怠,離水門最遠的一個哨卡約七百步遠,也就是說,最少要一口氣潛八百步的距離,在常人看來,這是決不可能辦到之事,但對於張煥,八百步,並不算什麼!
他選擇下水的地方離水門約有千步,這裡漆黑一片,沒有任何人看守,這裡河流速緩慢,水面上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所有的船隻都擠在水門處,張煥脫去衣服,從一個無人處下水了,這裡離第一個哨卡已不足百步,幾個回紇士兵手執長矛在河邊遊睃。
張煥將刀橫咬在口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驀地潛入了水中,水下一片漆黑,他象一隻水獺在薄冰下飛速疾遊,時而深深下潛,身子緊貼著河底穿過水閘,時而又浮到離水面不足一尺的地方,傾聽岸上的動靜,水面漸漸變紅,只聽見回紇士兵的說話聲由遠而近,又很快消失在身後,眼前不停地映出一片紅光,隨即又變成漆黑一團。
張煥感覺到自己已經潛行了約八、九百步遠,這時,他看見前方有一排黑黝黝的物體,是船!也就是說,他已經到了水門附近。
張煥從兩條船隙之間浮上來換了口氣,又潛下去遊了一程,終於觸到了岸,他緊貼石壁聆聽了片刻,頭頂上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動靜,很快,他便貼著石壁從水中潛出,小心地打量周圍的情景,他現在的位置已經進了水門,離卸貨的碼頭不到一丈,駁岸很長,上面零星地堆放著一些麻袋包。
和外面的燈火通明完全相反,裡面卻漆黑一片,這時為了防止走火燒了糧草,而且守衛計程車兵也很少,張煥觀察了半天,除了四個瞭望塔,再沒有發現一個巡哨。
但他不敢大意,緊靠最外面的一個瞭望塔上了岸,身子隱入黑暗中,對面的塔樓上應該看不到他,沿著木柵欄跑了數十步,他隱隱聽見前面有說話聲,還有大片紅光,那是應該是大門所在,他一轉身,便躲進了一座糧倉之中。
所謂糧倉,就是由數萬包糧食堆砌而成,上面蓋著巨大的油氈,防止被雨淋溼,如果所有的糧倉裡都有這麼多糧食,那這個儲糧的大營至少有十幾萬石糧食。
四更了,冬夜亮得晚,但東方地平線上的啟明星已經清晰可見,時間不多了,張煥開始在一座座糧倉裡迅速搜尋,他要找到囤積草料的那個倉稟。
找到了,在第二排的最邊上他終於找到了草料垛,事不宜遲,張煥取下緊縛在腰上的油紙包,一層層開啟,裡面便是火石。
他剛要點火,忽然,就在他身旁兩丈外傳來了說話聲,張煥一步靠住草堆,慢慢拔出了刀,一步一步挪了過去,月光下,他瞥見草堆的另一端出現兩個晃動的人頭,正舒服地躺草堆裡說話。
是回紇哨兵,張煥凝住心神,又慢慢向另一邊轉去,確定了只有兩個人,他雙手握刀,無聲無息地又靠近了那兩顆人頭,兩個回紇兵一點也沒有意識到危險的來臨,他們正談性正濃地描述著到手的女人,頭頂上忽然傳來一記低低的口哨聲,兩人的頭同時上仰,翻著眼皮向上望去,可眼前一道寒光閃過,兩顆頭顱便從暴露的脖子處齊齊斷開,骨碌碌地滾落在地。
張煥微微一聲冷笑,毫不猶豫地打響火石,‘咔!咔!’,隨即一團火苗在他手中燃起,他迅速用乾草蓋住火苗,但只在一瞬間,火借風勢,火舌沖天而起,這時,東北角的塔樓上傳來了‘當!當!’的示警聲,在黑夜中響得異常催人心魄。
張煥迅速奔到河邊,在點燃另一個糧倉後,他便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水中,糧庫中的大火燃勢兇猛,在冬天乾冷勁風的助虐下,片刻已經有七八座附近的糧倉被點燃,洶湧的火焰被風勢卷向糧庫的另一端,連柵欄都被點燃了,每一個柵欄的縫隙裡都吐著可怕的火舌,忽然霹靂一聲響,幾座糧倉轟然坍塌,幾百名救火的回紇兵頓時被壓在下面,其餘之人無不魂飛魄散,爭先恐後向外逃去,再晚一步,他們誰也逃不出火海。
就在這時,距離軍營數里外的冰面上忽然浮出了張煥的臉龐,他遠遠地望了一眼沖天的大火,一縱身躍上岸,奮力向一片密林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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